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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上午在人事部已經把各項手續都辦好了。」董悠然從他的目光中看出一絲傷感。她心中暗笑，沒用的，這樣的感情投資用在她的身上，一點兒用也沒有。

「沒辦法，誰讓人家是客戶總監呢。公司的業務都是客戶部拿下來的，老闆不是說了嗎？客戶部是先鋒公司的『先鋒』，分錢的時候人家拿大頭也正常。這個，咱們眼紅也沒用。要不你棄筆從戎，去跑業務吧！」

然後，對著董悠然豁然開炮了。

沈皓在旁邊緊緊盯著董悠然的臉，似笑非笑道：「嗯，不錯，白白|嫩嫩。你也喝椰汁了？」

董悠然點了點頭。

……

「想的美。你以為現在的大貓、小貓，都是青雲直上，一點兒一點兒爬上去的？現成的例子在那兒擺著呢。看看老溫，人家anita能上去，那是因為跟老闆有一腿。徐sir是帶著客戶過來的……」

「什麼？失業？真的假的？」唐雨珊愣住了，看董悠然的神色不像是假話，只是這變故也太大了些，以至於她實在搞不清楚這一切是為了什麼。

董悠然心中不免感慨，不管真的假的，他能有番話也算有情有義了，所以她面色稍緩、語氣輕鬆地開著玩笑：「好的！現在經濟危機了工作不好找，我要是彈盡糧絕、走投無路時，就再回來。那個時候您可不能不收留我？」

老闆走進辦公室，並沒有坐下，注視著她平靜地問道：「約了人？」

「都收拾好了？」語氣中透著幾分無奈。

「訓我？我又沒招你，是不是你們家周濤又在外面拈花惹草，又有小妹妹往你們家打電話了，你不是又想把我當垃圾桶、倒苦水吧！」董悠然拿起桌上的筷子，夾了一片「荷塘月色」，放在嘴裏輕輕嚼著。

「為什麼呀？」唐雨珊怒目圓睜，臉上氣勢如同渣滓洞白公館里的軍統刑訊人ｈｅｔubook.cｏｍ•com員。

「是，我也看見了。」

沉默，兩個人同時無語。

「算了，我什麼都沒問！」她鼓著腮，佯裝生氣，從他身邊側身而過。

「呸，討厭吧，你！」董悠然攥起拳頭狠狠捶了一下沈皓的肩膀。

然而那時她還不知道，一場風波正悄悄來臨。

她推開窗子，看著東三環的車水馬龍，突然感覺一陣心慌。

老闆眉頭微皺，彷彿想說什麼，終於還是沒有開口。他微微點了點頭，看著她拎著筆記本和大包小包從他身邊離去，看著她笑著跟每一個人打招呼，最終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董悠然端起面前的茶水淺淺地飲了一口，伸出手輕輕放在唐雨珊的手上：「還好，在這個時候，離婚又遭失業的我，身邊還有你。」

「我問你話呢！」唐雨珊直接上手打掉董悠然手上的南瓜。

悲傷的味道在缺失愛情的空氣里，一秒一秒地擴散著。在這樣一個安靜的午後，這首歌似乎是為了陪她一起悼念那些青春歲月里流逝的時光和最終離她遠去的人。

「別臭美了你！對了，剛才在酒吧里，他們說的是真的嗎？」董悠然並非有意轉移話題，而是在這個公司里除了lulu以外，她最信任的就是沈皓了，同事們說的是是非非在她聽來一團亂麻，很想弄個清楚。

沈皓與董悠然同路，都去坐地鐵。

「找我蹭飯？我馬上都失業了，你請我還差不多！」董悠然一抬頭，正對上門口那個消瘦的身影。

清澈透明的歌聲將董悠然內心深處的寂寞一下子點燃了。

唐雨珊往嘴裏使勁塞著飯菜：「那是，我得多吃點兒，要不然一會兒怎麼有力氣訓你！」

呼家樓橋拐角處的一家音樂餐廳內，董悠然剛一進門就看到唐雨珊沖她揮舞著手臂。

「那就得了吧，說這麼多沒用。對了和圖書，你們發現沒有anita換車了，高爾夫變賓士了！」

所以酒吧有個好聽的名字——「男孩女孩」。它聚集著一大批時尚年輕的白領，大家三五成群聚在一處，大聲地談笑，跟隨著樂隊高聲唱和自己鍾愛的歌曲。雖然大多數人的臉上已經看不出少年的痕迹，但是在「男孩女孩」里，大家的心情是比在任何地方都顯得年輕和快樂。長形的酒吧除了吧台，其餘的空間全部擺滿了小方桌子，坐滿了喝酒、做遊戲的男男女女。桌子上搖曳的燭光把跳躍的光影映在客人的臉上，人們的眼睛里都跳動著興奮的小星星。

於是，在這樣的旋律中憶起了那段並不溫馨的往事，還有那個看似溫情脈脈的人……

「你說讓我多一些心愿，你說我們之間有多少可能，一些些、一片片、一點點，卻心酸還是愛過的餘溫。」

唐雨珊也不答話，只是自顧自吃著。

她猛地轉過身，對上他的眼睛，只見他目光炯炯，不像是在開玩笑。於是她困惑了，腦子亂轟轟的。自己一直尊為前輩，幾乎當成偶像的季春燕，居然是因為跟老闆關係曖昧，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這時候聽我的了？當初不讓你嫁給他，你怎麼不聽？寧可跟我絕交，也得哭著喊著往他身邊湊。現在呢？」唐雨珊越說越氣，「這麼大的事居然還不告訴我。昨天我們單位發的海鮮，我讓周濤拉你們家去了，結果這才知道。既然離了，他怎麼還住在你那兒，憑什麼你搬出去住？你是傻了還是被他逼的？」

「有沒有想過，如果當初……我是說那個時候，在2000年，你沒有離開先鋒企劃，你和沈皓會不會走到一起？」歌聲中飄來唐雨珊帶著空靈意味的問詢。

「不是吧。十年媳婦熬成婆，我把牢底坐穿，還坐不上去？」

「喝多了吧，你，少說htｔｐs://ｍ•ｈｅtuｂook.ｃoｍ.cｏｍ兩句，出牌出牌！」

「哇塞！大手筆呀。客戶總監買房，企劃總監換車。行啊，他們倆杠上了？」

「得了吧。天天看人家眼色，陪吃、陪喝、陪玩，小心翼翼地簽單子，我才不幹呢！」

唐雨珊吃飽了，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放，拿起餐巾紙十分優雅地擦了擦嘴，又掏出口紅重新補好顏色。

「好了，我現在有事，你在樓下餐廳等我吧！」她馬上掛斷了電話。

「嘿，什麼態度？」他從後面拽住她的羽絨服，趁機將她半摟在懷裡，她用力掙脫，而他鉗得更緊了，低頭在她耳邊，語氣輕柔地說：「他們說的每句話都是真的。什麼叫小道消息，就是渠道不夠大眾化，但消息是確切的！」

同事們喝酒划拳猜色子，這些她不擅長，只能從旁觀望。

「你是餓狼呀？就這麼5分鐘不到，自己就吃上了！」董悠然抱怨道。

沉浸在初入職場的回顧中，從學校到社會，董悠然感覺自己彷彿重新走了一遭。

店裡正在放的，是那首老歌《我們都是害怕寂寞的人》。

坐在她的對面，才發現飯菜她都點好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董悠然彷彿已經記不起來了，應該是她進入公司的第二年，第一次拿到年終獎以後，跟著一大幫公司同事一起去三里屯的酒吧狂歡。

放鬆狀態下，每個人都不像在辦公室里那樣拘謹，說話也沒了顧忌很是隨意。

那麼在這樣的公司里，自己的前景在哪兒呢？

「人家可說了，女孩嘴上說討厭通常就是心裏特喜歡。你不會愛上我了吧？」沈皓笑容中透著得意。

原來是為了這個。董悠然放下心來，又夾起一塊南瓜慢慢嚼著。

「離了！」董悠然放下筷子，靜靜地注視著這個從13歲起就相伴左右的朋友，她眼中急切的神情讓董悠然心中湧起一陣莫名的感和-圖-書動。

勁歌熱舞，燈紅酒綠。

「沈皓？」那個有著好看的笑容，長長的睫毛，周身散發著魅力的陽光男孩？董悠然的目光有些恍惚。

從酒吧出來以後，大家各奔東西。

他目光中閃爍著狡黠：「他們說了那麼多，你問的是哪句？」

同事們互相打聽著獎金數額，又很八卦地議論著別人。

「怎麼了，一晚上也沒說幾句話。這麼蔫頭耷腦的，是嫌老闆發你的獎金少？」沈皓大步走到董悠然面前，轉過身直勾勾地盯著她。

「說說吧，你跟老齊是怎麼回事？」第一句就直奔主題。

拿起電話剛一接通，唐雨珊的大喇叭就響了起來：「親愛的，你在辦公室嗎？我就在你樓下，找你蹭個午飯。」

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西遊記的主題曲響徹室內。當時自己選這首曲子當手機鈴聲還真是應了今日的心境。唐僧西天取經，歷經九九八十一難，差一劫都不能求取到真經，自己這點兒小小的挫折又算得了什麼呢？

「什麼為什麼？不是你天天在我耳邊說，他人品不好，又老又靦。一沒錢，二沒利，三沒有一個好身體，趁早離了。你天天勸我，我現在離了，你又跟我吼，你沒事兒吧？」董悠然臉上是淡淡的笑容。

「是在生氣，不過不是為了獎金，是為了椰風那個廣告片。我最初的創意多棒呀！可是最後他們居然用了那個廠長的夢話，什麼『椰風椰汁，白白|嫩嫩』，還居然讓男模特去摸女模特的臉。今天的中國經營報你看了沒有，半個版的篇幅點名批評這條廣告，專家評語說『不是低俗而是低級』，真嘔死我了！」董悠然氣呼呼地說。

俊男靚女們搖曳著身姿，盡情揮灑著自己的青春與熱情。被這樣的氛圍所感染，董悠然也十分開心。

「原本還想給你開個送行宴會，沒想到你連這個都拒絕了。」他滿臉惋惜之色m.hetubook.com.com，「我之所以會批准你辭職，是因為我不認為你是真正的離開。在我的概念里，你只是要暫時放個假，調整一段時間以後，希望在這裏可以重新看到你。」他語氣篤定，十分坦然。

「聽說徐sir訂了羅馬花園的房子，今兒領了獎金，嘴都咧到後腦勺了。說是過了年就搬新家了。這廝真厲害，香港危機了，他居然跑北京搶錢來了！」

從1997年夏秋之際成為先鋒企劃的一員之後的兩年裡，董悠然的職場成長速度是驚人的，很快她就成為企劃部不可或缺的骨幹力量。

「真的？」

酒吧就像一隻慵懶的貓，白天靜謐閑靜，魅力在夜幕降臨時方能顯現出來。酒吧的輪廓被閃爍的霓虹映照得格外清晰，銀色的金屬門像一個穿著時髦的男孩，而上面彎曲的鏤空玻璃，又像一個長裙婆娑的性|感|少女。

一直以為自己是個耐得住寂寞、懂得享受孤獨的人，也曾經以為寂寞是一種戒不掉的癮，是與生俱來的一種習慣與生活態度，卻不知原來其實「我們都是害怕寂寞的人」。在寂寞的天空中飄來盪去、徘徊猶豫，也只不過是為了苦苦尋找屬於自己的那個緣分。擁有時，覺得寂寥無聲，等到失去時又覺得痛徹心扉。

「他們是金字塔尖上的人，羡慕也沒用。咱們是塔基，到了什麼時候，幹活最多，拿錢最少。永遠也到不了人家那境界。」

回顧，是對過去的一種重新審視，從中再一次總結經驗教訓，汲取重頭再來的力量。今天是她在add公司的最後一天，雖然已經決定離開了，但是還會有很多的不舍。

「嘿，你不會是真的找我吃飯來了吧？」董悠然十分納悶，唐雨珊的性格她最清楚，有什麼心事到了她那兒都憋不了3分鐘，這樣的沉默在記憶中還是前所未有的。

對同事的不舍，對自己現狀的不舍，還有對前景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