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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董悠然的第一句話是：「以後，跟著我，你好好乾。這兒的人不懂營銷，咱們倆是在沙漠上創業必須得同心同德。」

有的人，註定是比賽型選手，在壓力下，他會越挫越勇。董悠然就是這樣的人。

調好以後，遞給老大爺。老大爺試了試，伸出大拇指，滿意而歸。

「是。」董悠然拿起杯子，放了兩粒菊花，在飲水機里接著水。

兩周以後，她從定配崗轉到修理崗，這是明亮眼鏡店的優良傳統，不管顧客是從哪裡配的眼鏡，都可以在明亮免費維修、清洗、更換零件。但是有一點，修理是免費的，可是如果在修理過程中不小心給人家的鏡架、鏡腿掰折了或是把鏡片划傷了，那可是要修理員自己賠的，所以在這個崗位上的人必須具備膽大心細的特點。

「啊？」董悠然啞然，想不到一個小小的眼鏡蘊涵著這麼多學問。

競爭者叫胡明，經濟學碩士，滿腹經綸，志向高遠，雄心勃勃。

董悠然剛鬆了口氣，以為這一關自己又順利通過了，沒想到經理像門神一樣站在她的身後，手裡拿著她剛剛那張定配單子。

老闆是民主的，最後討論年度計劃的這天，在公司大會議室里，老闆、副總、老闆娘、採購、生產、質檢、總辦等所有部門的領導全部到場。當然，還有幾個重量級的連鎖店店長也列席會議。

「你沒減度數吧？這樣就給人家開單子了？」經理看著她，滿臉的不屑。

入職沒多久，就先配了一副自家的眼鏡，說明這個人挺明白的，知道融合的重要性。那為什麼還會做出這麼缺心眼的舉動？

那個女生選的是博士倫里程，480元一副。完了，完了，這還沒掙錢倒先賠進去了。董悠然懊惱不已，然而不僅僅是為自己的行為難過。此時她不禁在想，既然有這麼多行規和條款，為什麼不在新人上崗時，主動教給她呢？非要讓她自己看，自己學，深一腳淺一腳地自己摸索。她實在有些想不明白。

同樣的話，董悠然也許會說：「以後，我們好好配合，不分正負。在這樣的環境中，我們都是新人，在大家眼裡是一樣的，一榮俱榮，m.hetubook.com.com一損俱損。」

坐班車的時候，會有人給她佔座，午飯的時候也會拉著她一起去食堂。因為大家似乎已經認定，他是經理，而她早已在競爭中自動出局。「明亮」眼鏡的風氣有一點兒很好，那就是同情弱者。

不幸中的萬幸，小姑娘沒有找回來，看來，年輕人的適應性就是強。

膽大，董悠然具備。

而且，她絕不會說這樣一個有著三十家連鎖店、年銷售額8000萬、由400名員工組成的企業是沙漠。

於是，從那一刻起她才真正踏下心來認認真真地在店裡學習。

董悠然點了點頭：「確切的說，我是他招的，而另外那個，是保守派選擇的。原本從一開始，我就沒有勝算，但是，我感謝梁言。他是一個智者，看似妥協性的安排，讓我在下面的店裡實習兩個月，而把隆重登場的機會留給我的競爭者。事實上，正是這兩個月，讓我在後面的pk中，笑到最後。」

她彷彿有點兒明白了，為什麼市場部經理要到銷售一線實習。

在總部的第一周，公司安排他們參加培訓部組織的關於眼鏡方面的理論培訓。負責培訓的是一位三十多歲、時尚開朗的女性，叫劉迎。

跟師傅學習了兩天，自認為已經掌握了基本技巧。這個時候，店裡來了一位老大爺，要調整鏡腿。董悠然看了一眼，黑色帶花的塑料鏡架，估計也就幾十塊錢。於是接了過來，剛要用烤燈烤，立即被師傅攔了下來。

緊接著他便召集市場部員工在會議室開會，討論2000年的宣傳推廣計劃。在董悠然實習的兩個月里，胡明做了兩件事，第一件事是招聘，現在市場部一共八個人，有三個設計人員，一個客服。這四個人都是以前遺留下來的所謂元老，而另外兩個則是胡明招聘的，其中一個以前在物美作企宣，另外一個也是從廣告公司出來的專門負責媒介的，再有就是胡明和董悠然。第二件事，在此前的2個月內，胡明帶著這些人做了一個龐大的推廣計劃。內容跨度為一整年，12個月里每個月都有活動，推廣與宣傳活動頻率很ｈeｔｕboｏｋ•ｃoｍ•ｃom高，幾乎沒有間斷。

男人也許就是這樣，永遠比女人要直接。

「跟我對著干？」他語氣毫不客氣。

「你什麼意思？培訓部是咱們市場部下屬的職能部門，哪兒有下屬考領導的？再說了，咱們是做營銷的，搞策略的，要考也得考市場營銷的理論。眼鏡方面的培訓聽聽也就算了，還居然要拿那些光學公式、行業術語考咱們？明擺著是個套兒。我帶著市場部的人都撤了，你倒留下來考。你是沒腦子還是故意跟我唱反調？」胡明用手扶了扶臉上的眼鏡。

她的話讓董悠然的第一反應就是意識到自己好像出錯了，但是錯在哪兒她並不清楚，於是虛心請教：「經理，您說的『減度數』是什麼意思？」

董悠然帶著她先是電腦驗光，打出參考度數以後，又在暗室里進行檢影驗光，為她仔細測查了兩眼的度數。一個700，一個850。又拿著試戴矯視鏡讓小姑娘戴上以後在店裡適應了好一會兒，然後才開了單子。

小夥子面色通紅：「剛才那副鏡架你給當成是塑料的了吧？其實，那是玳瑁的。如果你剛剛上烤燈一烤，再用鉗子一掰，得了，咱倆這月工資加一塊也不夠賠的。」

顧不得多想，只是按照常規坐下答卷。考完試回到辦公室，胡明端然坐在她對面，面色陰沉，開口就是質問的語氣：「你參加考試了？」

第一次戴隱形眼鏡，敏感的人常常自己戴不上，弄不好就會淚流滿面、痛苦不堪。所以董悠然特意請店裡的老人劉靜給顧客戴上，她的手法很好，幾乎沒費什麼勁。小姑娘戴上隱形眼鏡，在店裡走了兩個來回，然後問董悠然：「請問，我怎麼覺得有點兒暈呀！」

董悠然又開始繼續回憶……

因為三個月，是約定的試用期。

董悠然卻在翻看市場部書櫃里那些滿是塵土的陳年檔案，檔案里除了各個店的人員情況，就是歷史銷售記錄。她如獲至寶，將這些手寫的數據輸入電腦，做成柱狀圖，認真分析，閑暇時還會和那幾個市場部的老人閑聊，同時更沒忘記從負責客服的孟潔手裡借來投訴檔案和會員資料。

不知和*圖*書對方的底細，她只有裝傻：「我沒想那麼多，你並沒有直接告訴我不要參加考試。人家發給我問卷，我就坐下答題了，事情根本沒有你想象的那麼複雜！」

董悠然這才弄清楚公司的真正用意。新人先放在店裡實習，為的是在自然狀態下的適者生存中，新人真正能夠沉下心來，經過最初的磨礪與考驗之後，淘汰掉浮華的和不適合的，對剩下的那些接近於理想用人標準的新員工再進行系統的培訓。這樣更有利於新人的成長，因為理論與實踐雖然同樣重要，但是在這個企業里老闆固執地認為是先有實踐，而理論只是在實踐過程中總結出來的條條框框。

董悠然一眼就看出來了，那是店裡的最新款，鈦合金的鏡架。在「明亮」，店員購買自家的產品可以打八折，而經理級以上的可以打五折。

但是當時，董悠然什麼都沒說，她只是笑了笑。笑，有時候代表贊同，而有的時候，是否定。隨你怎麼想，總之在目前的狀況下，她並不想與他發生正面衝突。

董悠然想都沒想直接回復：「不適應吧！你一直帶框架鏡，剛剛換成隱形自然需要一個適應的過程。」

坐在咖啡廳里，窗外是斑斕的霓虹。穿梭的車流，往來的行人，依舊繁華如潮。街景著實不錯，只是室外繁忙的景象與室內的靜謐形成巨大的反差。柔和的燈光輕輕曳動著，沒有視覺上的壓迫，卻難掩那片昏暗。天色漸暗，咖啡廳里的人開始多了起來，每個人帶著不同的心境與故事，但是這裏時尚典雅的氛圍卻是大家共同的偏好……

這次的理論培訓並不輕鬆，大量的專業術語與光學知識搞得大家都有些暈，最後一天是理論考核。當董悠然進入教室的時候才發現同一批接受培訓的人中，經理級別的只有她一個人。而那位仁兄胡明，則帶著由他招聘進來的另外兩個負責企宣的新人都不見了。

她和胡明，表面上還維持著和諧，但是在大家眼中，她和他分明已經有了差別，同事們會恭敬地稱呼他為「胡經理」，卻親切地叫她「小悠」。

水杯里的水差點濺了出來，董悠然把杯子放在桌上：「什麼和*圖*書意思？」

如今這個局面的起因不是他們左右的，那是企業里創新派與保守派相互妥協的結果。但是走到今天，二中選一卻是大家共同的願望。

從企劃公司的專職策劃一躍而成為連鎖企業的市場部經理，職位與待遇都得到了提升，然而新的環境同樣要經歷再一次的蟄伏與披荊斬棘。

不知道這是出於誰的主意，但是既來之則安之，這是她的信條。很多長期做案頭工作的策劃人員在深入銷售一線的時候，都會無所適從。面對顧客不又要迎來送往，推銷產品更是拉不下臉。而董悠然則不同。大學期間假期打工的經歷，街頭攔截陌生人作調研時被人拒絕的情景都讓她具備了良好的受挫性。

「講講，我很感興趣！」王艷笑著叫來服務生，又添了兩杯飲料。

董悠然俏皮地沖她眨了眨眼睛：「感覺是在你面前作自我解剖，越講越害怕！」

「你的老闆，那個梁言同時招聘了兩個市場部經理？剛上任就遭遇pk？」王艷端著杯中的咖啡細細品味，好像那不是咖啡，而是一杯醇香的美酒。

「有道理！」小姑娘點了點頭，拿著書包高高興興地走了。

董悠然不解：「師傅，你剛才為什麼不用烤燈烤而是用熱水泡呢，調整鏡腿彎度的時候不用鉗子而用手呢？」

董悠然自然不敢怠慢，立即點了點頭。

胡明和董悠然都很清楚，雙贏的概率不大。原本董悠然還試著跟他溝通，一個人負責企宣，另外一個人側重銷售，可是男人和女人的想法不同。胡明想要的是統率全局，而董悠然的想法是，我可以在你之下，但前提是我得敬佩你的為人或者是從你身上可以學到東西。如果這兩條都不具備，憑什麼要我屈就？

完了，董悠然知道剛才那個女生不舒服的原因了。她滿心愧疚，正在自責，經理冷冷地哼了一句：「不會，沒關係。可您別逞能呀？先看看老師傅是怎麼乾的，看明白了再上手，做的時候多請教請教。現在到好，一會兒人家找回來，退貨的損失算你的。」

胡明似信非信，不再開口。

在這個環節中，董悠然進展得看似很順利，然而第一單就出了差錯。顧客是一https://m.hetubook.com.com個高中女生，平時戴框架鏡，為了高考參加藝術院校的面試，所以急著來配一副隱形眼鏡。

而營銷策劃人員出身的她能夠很快從產品說明書中找到賣點，在推薦產品時準確到位的利益點介紹，往往能夠很快地打動顧客。於是，剛上崗就開單，導購這個角色一天之內她就勝任了。緊接著就是定配，這個環節最重要的是甄別顧客鏡架的材質，測量鏡片屈光度和重新驗光，也是眼鏡行業里技術含量比較高的工種。

兩個月後，她才回到公司總部。只是沒想到，在屬於她的那間市場部經理辦公室里，她的辦公桌對面，還坐著一個人。

整個會議當中，董悠然像一個局外人。因為胡明先入為主，已經將市場部的人和事牢牢抓在自己手中，董悠然插不上手，而他也有意不讓她插手。

……

進入「明亮」接近三個月的時候，公司里的氣氛莫名地緊張起來。

師傅是一個很靦腆的小夥子，年紀還沒有董悠然大。他什麼都沒說，接過鏡架放在溫水中浸了一會兒，然後用一塊棉巾包著鏡腿，小心翼翼地用手調整著彎度。

接下來的日子里，市場部成了兩塊陣線分明的自留地。老闆不管，完全由他們自由發揮。胡明在完善他的年度營銷計劃，因為在他看來，誰主管了這個計劃，誰就主管了市場部，名正言順。

董悠然進入明亮眼鏡公司報到的第一天，就被派到位於北太平庄的連鎖店實習。所謂實習，就是在導購、定配、修理各個崗位上實際操作。

這感覺絲毫不亞於給世界500強的企業作提案。

「直接驗光得出來的度數，只適合做框架鏡。如果配隱形，就要適當地減去50～100度，這樣顧客佩戴起來才會舒服！」經理一字一句，臉色陰沉得有些嚇人。

這份計劃，看得出來，胡明是很用心在做的。

「怕什麼？職場如戰場，你不說我也明白！」王艷的神色中帶著鼓勵，女人果然都是好奇的。

「這是你配的？」經理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性，1.70米的身高，絕對挺拔。皮膚微黑，這為她更增添了些許的嚴厲，聽說她是從老闆起家時就跟在身邊的第一批嫡系元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