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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洛斯雖然還是沒有得到那個所謂「治療師的簽名」，不過終於終於如願以償地參加到了表演的人里——他實在太喜歡湊熱鬧了，錯過這個簡直說不過去。

「天哪！」

總是遭受無妄之災的埃文默默地用勺子在濃湯鍋里畫著圈圈。

這時，突然有人指著他腰上掛的腰牌喊了一聲：「哦不，他扮演的是卡洛斯？弗拉瑞特！」

古德先生正裝出席，簡直成了場中吉祥物，等著與他合影的人排成了大長隊——古德先生樂得合不攏嘴，就像是耗子掉進了米缸里。

「你的誓言呢？被時間禁術碾碎了么？」

埃文：「……」

「什麼？那怎麼可能？今年聖殿的編劇糊塗了么？」另一個姑娘失聲叫了起來，「卡洛斯不是墓園裡那個滿身肌肉的方臉大叔么？小哥，我說你是不是拒絕了哪個老變態的潛規則？」

阿爾多挑挑眉。

卡洛斯的眼角開始抽筋。

埃文頂著他那沉重的「樹冠」，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完成了「聳肩」的這個動作——儘管別人幾乎看不出來：「行啦，現在的姑娘總是更喜歡反派一點，或許是……時代的特殊審美？」

「嗯。」阿爾多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喉嚨，「在一次實驗里被沒控制好的能量刺傷了，比較幸運，沒死成。」

阿爾多皺皺眉，手微微抬起又放下，止住了自己去查看他是否摔傷並扶起他的動作，硬邦邦地一笑：「我就知道你要逃走，懦夫。」

而平安夜這一天，為了創收……咳，順便歡迎四方來客，聖殿舉行了大型的祭奠儀式——當然沒有任何意義，完全是表演性質的。

觀眾一聲驚呼，兩個人的下落速度卻越來越慢，卡洛斯看見地面上有一個事先畫在那裡的減速法陣，心想原來編劇嫌原來的結局不夠震撼，臨時給他們改了一個同歸於盡的退場方式——不過奇怪，都退場了這燈光怎麼還跟著？

只見大幕布被拉往兩邊，幾簇和圖書特效的黑暗火焰噴了出來，一個全身黑袍的男人慢慢地走了出來，他半張臉掩藏在精緻的面具里，露出來的眼角高高地用暗色的眼線勾起，森然的目光有如實質一般掃過喧鬧的人群，一股看不見的壓力蔓延開，就在眾人不適地安靜下來以後，他卻又倏地一笑，向觀眾們亮出了他的腰牌——撒旦帕若拉。

「原來他說的人是你……」

「……」卡洛斯，「我不是『那個』，謝謝。」

埃文整個腦袋都被塞進了一個棉嘟嘟的樹榦里，脖子完全轉動不了，只能斜著眼珠告訴他：「這是個很微妙的詞，或許她們的意思是，有人想和你睡覺，被你拒絕了，所以想出讓你扮演……扮演……嗯，扮演『那個』作為報復。」

卡洛斯一愣，今年的編劇是治療師艾美和格鬥教官米歇爾，他在上台前被米歇爾匆匆忙忙地搶走了劇本，並且通知他臨時換了本子，還沒來得及問清楚就被推上了台，到現在還迷茫著，忍不住問：「下一幕是……」

阿爾多愣了愣，過了一會，他才說：「其實……怕見到血，這也沒什麼，我年輕的時候也有一點這個毛病。」

一個女孩低低地說了句他沒聽懂的話，那些活力四射的姑娘們對著他嘰嘰咕咕地笑了起來，那麼年輕漂亮的一群女士，竟然硬是讓卡洛斯捕捉到了她們笑容里的猥瑣。

「很精彩不是么？」伽爾鼓完掌，回頭對他的老朋友一笑，「今年我們有本色出演，還有意外反串——行啦哥們兒，你不能總是那麼古板，活像個老學究一樣。」

「那時候還小，剛剛入學，」阿爾多聳聳肩，「不過慢慢地就好了，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是可怕到不能面對的。」

然後阿爾多一把勾住了卡洛斯的脖子，傾身吻了上去。

阿爾多一頓，突然有些緊張：「那他……是怎麼說我的？」

卡洛斯移開了目光，感覺自己活像個挨訓的學ｈetubｏｏｋ.cｏm•ｃｏm徒。

就在他說話間，舞台上的兩個人已經動上手了，台下觀眾們的閃光燈不停地閃，叫好聲此起彼伏——實在太逼真太好看了！

這回阿爾多沒有正面回答了，只是指著窗外說：「你看看，外面是不是起風了？我記得薩拉州開始刮這種風的時候，就是聖誕節要來了。」

金髮男人的表情柔和下來，眼睛微微彎起，溫柔的弧度緩和了他臉上太過頭的嚴肅，揚起的嘴角近乎甜蜜。

「我以前和卡洛斯說起的時候，他說他以前認識的一個人也有暈血的毛病，我以為他只是在安慰我，沒想到是真的。」

「我他媽只是想出去買東西！」卡洛斯終於忍無可忍地咆哮出來，臉頰上帶著一點因為激動而浮起的薄薄的紅。

阿爾多面無表情地盯著他：「消失的藏珠蚌還不知道在哪，從迪腐身上找出來的鑰匙還不知道是由什麼物質組成的，結界的老化究竟是由什麼引起的還沒有查清楚，現在的聖殿戰鬥力脆弱得讓人心驚，即使是不多的幾個金章獵人，或許都無法獨自對付一隻三級迪腐……」

鑒於這兩個孩子的童言無忌給了他極大的傷害，最後，卡洛斯還是聽取了伽爾無趣的建議——扮成了他自己。

就在這時，人群中傳來一陣喧鬧，姑娘們明顯熱血沸騰了。

「我……」

卡洛斯怒氣沖沖地瞪了他一眼：「我要去買番茄醬！」

是的，聖誕節就快要來了，一整年到了頭，整個薩拉州都是歡騰的人群和帶著相機的旅遊團。

正在加熱濃湯的埃文詫異地看著從外面進來、拿了什麼東西又飛快離開的卡洛斯：「你要出門？」

阿爾多呆了好半天，忽然笑了起來：「是嗎？」

舞台高高陞起，打鬥中的兩個人卻如同恍然未覺，原本激昂的音樂突然變了調子，鼓聲止息，風笛突兀地吹出一聲惆悵悠長宛如嘆息般的音，台上的阿爾多在錯身的時和圖書候突然低聲說：「要切換到下一幕了。」

去死吧！卡洛斯扭頭就走，一把甩上門，腳步重重地跑上樓。

「這可真是……」男人偏過頭望著廚房玻璃上貼著的應景的雪花圖案，「我這一輩子聽過的最讓人高興的評價了。」

埃文滿頭黑線，吭吭哧哧地說：「大主教閣下，這是糖。」

埃文睜大了眼睛：「什麼？」

「卡爾。」這時，阿爾多突然叫了他一聲，卡洛斯不明所以地扭過頭去，卻看見阿爾多一把掀下了自己的面具，把它扔向了觀眾席，燦爛宛如陽光的金髮掉落下來，配上詭異的妝和一身的黑袍，他簡直就像個天使和惡魔的綜合體，尖叫和口哨聲四起。

埃文難得見到大主教這麼平易近人，也放鬆了一點，把鍋里的濃湯盛出來，問出了一直以來的疑問：「閣下的喉嚨是受過傷么？」

埃文分外憂愁地接過糖罐子：「我猜他會打包一大堆番茄醬回來，不把湯弄得腥風血雨鮮紅一片絕不罷休——在飛機上他就企圖這麼幹了。」

而對於他要扮演什麼，邁克和莉莉吵了一架。

「我倒覺得這身衣服非常適合他。」艾美穿著女式禮服的長裙，悠然地整理著自己胸前的花，「我拿著劇本去找他的時候，本來還有些忐忑，鑒於他總是有點不苟言笑，不過沒想到他不但不為聖殿這樣的經營模式生氣，還相當配合。」

這回逼得有點狠了——阿爾多順手拿起放調料的小瓶子研究起來，好險——差點又被那傢伙跑了，幸虧留了一招：「你是要放鹽么？給。」

「滿身肌肉的方臉大叔」卡洛斯一臉蛋疼地問旁邊假裝成樹人的埃文——顯然這個只需要待在原地，傻乎乎地站著的角色很適合這傢伙：「她們在說的是什麼意思？」

「什麼？」

莉莉認為，他應該扮演被抓進怪物城堡里，等著被忠實的騎士們救援的王子殿下，頂著高貴的王冠充當窩囊廢小白臉的角ｈｅtuｂooｋ.cｏm.coｍ色，而邁克和卡洛斯同時對此嗤之以鼻，不過這個同盟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他們倆很快就內訌了——邁克堅決地認為，卡洛斯應該扮演混在人群里，外表善良內心扭曲的大魔王……為此這個直言不諱的小崽子被卡洛斯追殺了一天。

「古德先生終於把他自己的臭襪子塞進嘴裏生吞了么？！」遠處閣樓里全程監控慶典的路易鼻子差點被氣歪了，「他找來阿爾多大主教扮演撒旦？！」

阿爾多的手腕里別的道具——黑風小噴霧噴出一震黑煙，在卡洛斯愣神的時候一把摟住他，帶著他從高台上一躍而下。

平安夜當晚，他被要求站在高高的舞台上，在「劇情」之前先被展覽一圈，和有需求的觀眾合影，一群姑娘對著他指指點點：「看！快看那個小哥。」

埃文想起第一次在聖殿見到大主教的時候，伽爾和阿爾多的對話，脫口問：「是關於時間禁術的實驗嗎？」

「我知道他是為了我好……唉，要是我不暈血就好了。」埃文小聲嘆氣。

卡洛斯的胃抽痛起來。

「哦，抱歉！」阿爾多眨眨眼，倒了一點在自己的手心上，嘗了嘗，頗為愉悅地說，「還真是，你們的製糖工藝讓人驚嘆，竟然能磨出這麼細的顆粒——也放一點吧，他愛吃甜一點的東西。」

當然好看……因為那兩個人說不定就是在真打。

卡洛斯從二樓的窗戶跳出去，腳還沒來得及沾到地面，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旁邊響起：「你要去哪？」

謝天謝地，終於有人看出來了。

「我願意窮畢生之力，以性命和靈魂發誓，保護我一切善良的同胞們——男人，婦女，兒童——使他們免於死亡、流血和驚惶。我們斬殺最後一隻猛獸，攔下最後一道詛咒，劈斷最後一根荊棘，提起最後一盞燈，直到流盡最後一滴血。」阿爾多緊緊地盯著他，那雙淺灰色的眼睛在寒冷而迷濛的冬夜中顯得冷酷而堅定，「絕不退ｈｔｔps://m.ｈｅｔｕｂooｋ•coｍ.ｃｏｍ縮，至死不渝！」

卡洛斯的笑容僵硬了一點。

掌聲雷動。

「是的，非常危險的實驗，我不鼓勵大家做這樣的事，」阿爾多露出一個有些酸澀的笑容，「你知道，有些東西被稱為禁術是有道理的。」

「也可能是某個反派，你知道，現在的編劇都喜歡這麼干，找一個比英雄還要帥的人做大反派，最後死掉的時候展示出某種走上邪路的苦衷，以賺取大家的眼淚。嗯……和正派人物相愛相殺什麼的，你們明白的。」

卡洛斯自己爬起來，拍打著膝蓋上的浮土，冷哼一聲：「我去哪裡還要和你報備么？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大主教已經卸任很久了。」

阿爾多正雙臂抱在胸前，正靠在牆根底下等著他。

阿爾多裹著寒風從外面走進來，與憤怒的小鳥一樣衝出去的卡洛斯擦肩而過，看著埃文呆若木雞的模樣，忍不住笑了一下：「沒什麼，他在發脾氣，小時候被寵壞了，有點混蛋，不過挺可愛的不是嗎？」

「他扮演了什麼？魔法師還是精靈？哦對了，說不定是血族。」

「你到底哪隻眼睛看到我內心扭曲！」卡洛斯在小孩的尖叫中把他扔到天上又接住，呵他的癢。

「啊！他對我脫帽，還對我笑了！」

「你閉嘴！」阿爾多突然提高了音量，承受不了太重的氣流而撕裂的聲線卻驀地有了某種極滄桑、極厚重的意味，「不要狡辯！你還記得聖殿騎士的誓言么？」

阿爾多看了他一會，目光慢慢地停在他夾著的巧克力盒子上，然後淡定地問：「哦，那你帶錢了么？」

埃文想了想，自動過濾了那些聽起來刺耳的詞，最後只想起了一句好話：「他說您後來成了一個了不起的人。」

「這個時候，你要離開我……們？」阿爾多的話音輕輕地一跳，臉上突然露出了一個一縱即逝的冷笑，一字一頓地說，「你可真是讓刮目相看——卡洛斯？弗拉瑞特！」

於是他一踉蹌，直接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