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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美這才露出一個壞笑：「說起來，路易大人，我也有個聖誕禮物給你。」

好像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熱鬧的節日也好，快樂的聚會也好，都和他隔著一點什麼，遠遠地看一眼，滿心歡喜那種熱鬧，可是一旦走進去，卻發現無論怎樣，都是格格不入的。

「怎麼？」阿爾多頭也沒抬。

它似乎不準備戀戰，躲過火羽箭的剎那就一腳踩過禁錮網，從摔倒的獵人那裡輕易地掙脫了包圍圈，伽爾一鞭追至，再次卷到了黑魚的腳踝，回拉的時候卻反而被迪腐帶了個趔趄。

突然，卡洛斯一笑：「不陪你玩了，傻大個。」

路易怒不可遏，拂袖而去。

阿爾多看著他的背影，笑了笑，這才對其他人揮揮手，讓他們自行散去，自己獨自研究起迪腐來——上回那隻已經死了，很多東西無從考證，正困惑著就有一隻送上門來了。

法陣里的火焰好像認人，並不傷害伽爾和獵人們，訓練有素的金章們立刻以一種包抄的形式像正中間的生物撲過去——那東西比成年人略微矮小，一身焦黑，動作很快。

阿爾多在黑魚的慘叫里毫無同情心地把它的身體剖開，一點一點地記錄它各種異於尋常的地方，足足折磨了這可憐的東西兩個小時，才從中剖出了那把鑰匙。

他的嘆息湮滅在了一團巨大的煙花里，從聖殿後殿冒出來的一連串的煙花，並不像一般表演性質的禮花——它只有一個顏色，鮮紅鮮紅的，把整個夜空渲染得如同白晝一樣亮得驚人，一朵接一朵地炸開，形成了某種單調、卻又極其壯觀的場面。

阿爾多一愣，放下手以防誤傷。

原本在旁邊觀戰的阿爾多嘆了口氣，一大群精英獵人圍攻一隻黑魚……哪怕是變異的黑魚呢？

它猛地向前一撲，拽著禁錮網的一個獵人立刻被大力帶得摔在了地上，異變的黑魚張開血盆大口往下咬去，路易毫不遲疑地搭弓，把一根火羽箭射向它，卻被這畜生躲過了——即使膨脹了幾倍，它依然令人驚嘆地保持了原本和_圖_書行動的迅捷。

他的手掌平伸出去，地面上的法陣開始回應他的力量，然而就在這時，一個人突然從房頂上直接跳了下來，利器出鞘的聲音劃開了夜色，閃電一樣下劈，當空硬是把黑魚砸了下來。

卡洛斯腳步一頓。

路易在看見大火的下一秒，就不合時宜地萌生了讓阿爾多大主教去寫教科書的想法。

艾美聳聳肩：「不，阿爾多先生要求我把劇本最後一段取消，據說要自行發揮，不過我覺得這個結局不意外，說真的，用腳趾頭猜猜，也知道他會改成個什麼樣子出來。」

身後傳來艾美囂張的笑聲。

古德先生走不開，只得飛快地和突然出現、形容有點狼狽的路易交換了一個眼神，路易小聲對旁邊一個還沒脫下戲服的獵人說：「別驚動遊客，現在開始秘密戒嚴，所有金章和教官們緊急集合，跟我去搜查後殿！」

阿爾多把手指按在嘴唇上，露出一個笑容，對一邊等在電梯口、戰戰兢兢的編劇甲米歇爾擺擺手。

在遠處閣樓上圍觀的三人組驚呆了……具體來說是驚呆了兩個。

黑魚的口腔里有毒，但是只有被咬了以後才會發作，然而眼前這隻顯然沒有這麼安全，它呼出的氣流都好像成了瘴氣，吸入一點都讓人頭暈眼花，手腳無力。

觀眾還以為這是特別的節目，再一次歡呼起來，艾美的臉色卻變了，他隨手把煙捻在牆上：「見鬼了，劇本里可沒這段。」

禁錮網用凈化水浸過，一碰到那東西的身體，就發出一股糊味，迪腐尖叫起來，劇烈地在網中掙紮起來。

「沒有人吃化肥！卡爾，它吃了鑰匙，別讓它跑了！」伽爾說。

突然，卡洛斯一把推開阿爾多，墨綠色的眼睛黑暗中閃著別人看不懂的光，他的呼吸有些粗重，阿爾多的後背撞在電梯堅硬的牆壁上，下一刻，電梯門開了，卡洛斯面沉似水地大步往外走去。

伽爾抽出藏在腰間的鞭子，準確地捲住迪腐的下肢，一抬手接住同伴拋過來的禁錮https://www.hetubook.com.com網的一角，把迪腐網在了中間。

「有沒有受傷？」阿爾多聲音輕柔地問。

這一幕終於把觀眾的情緒推向了高潮，而追逐著他們的燈光也終於暗下去了，畫著法陣的地板在接到兩人之後，就慢慢地沉入地下，黑暗中幾乎誰也看不清對方，只有唇齒交纏的地方，夾雜著阿爾多被畫成紫黑色的嘴唇上糖果味唇膏的香。

平安夜通宵慶典，人聲鼎沸直到凌晨。

伽爾止住了其他獵人的動作，讓大家慢慢退離法陣紋包圍的圈子，看著黑魚追著卡洛斯上躥下跳。

無論是不知道躲到了哪裡的卡洛斯，還是正沉浸在那一個匆忙的吻里的阿爾多，表情都同時一凜——那並不是表演，是示警！

卡洛斯立刻明白他要幹什麼，原本砍向迪腐脖子的劍不自然地往上移動了一些，撞上了那對大獠牙，一隻獠牙直接從根部裂開了。

伽爾艱難地轉過頭來看著始作俑者之一的編劇乙艾美：「你……干……的？」

「鑰匙。」路易拋下這兩個字，就大步穿過前殿，通過特殊的員工通道往後殿走去。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在網中尖鳴不已的黑魚突然拿出了被它偷走的「鑰匙」，「鑰匙」和禁錮網上面的凈化水竟然發生了某種共鳴，發出清越的響聲，然後它一口把「鑰匙」吞了進去。

禁錮網突然從中間撕裂開，原本沒有成年女性高的黑魚陡然長到了至少兩米半的高度，全身虯結的肌肉和鱗片散發出讓人噁心的腥臭味，嘴裏長出了紫黑色的獠牙，一口咬斷了伽爾的鞭子，腳下竟然把後殿的地磚踩出了一個深深的印記。

「還要活的，真麻煩。」他說著，提起劍跳到了活動的法陣紋中間，每一步都靈巧異常地踩在紋路間隙里——彷彿他能預知那些線條下一步要往哪裡跑似的。

女裝的艾美等到他連背影都看不到，才自己爬起來，也不管禮服上沾著的塵土，隨意地趴在了閣樓打開的窗戶邊上，聽著外面人群的喧鬧聲和音樂，和*圖*書遠遠地看著舞台上不知道到了哪一幕的表演，然而開場時「卡洛斯」和「撒旦」那場生死戀太過震撼，後面的節目吸引力驟降。

現代獵人的知識體系中，法陣只是咒術的輔助，他們開始學會利用科學和工具，而這門太古老太高深的學問，顯然已經因為它的龐雜和不易掌握而慢慢退出歷史舞台。

這回它掙扎不出去了，像個活生生被扔進油鍋里的蛤蟆一樣伸著脖子嚎叫起來。

距離太近，心跳和劇烈的呼吸全都無從掩飾。

卡洛斯這回頭也不回，大步離開了。

「黑魚？」阿爾多似乎有些意外，「奇怪……」

野獸嘶鳴響起，伽爾大喊了一聲：「當心！」

「辛苦了諸位。」阿爾多走過來，「伽爾，我需要一些工具剖開它的身體，好知道它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一有結果會儘快告訴大家的——現在請都放心去外面放鬆一下吧，好好享受諸位的平安夜。」

「路易，出了什麼事？」伽爾本來正在和一個記者舊識說話，正好看見突然爆炸的煙花，趕緊告辭，穿過人群鑽過來。

這傢伙——阿爾多忍不住笑了起來，他遠遠地像卡洛斯打了個手勢，然後輕輕地念了一個咒文，地上的法陣紋路像是活物一樣，慢慢地移動了起來。

「謝謝。」看著這個醉鬼，阿爾多忽然愉快起來，真誠地對這個陌生人點點頭，「放心，我會安全地送他回家的。」

從閣樓上，正好可以看到舞台下面卡洛斯和阿爾多退場的地方，他突然有些唏噓，不知在對誰說：「你是怎麼忍受住被一次又一次地推開呢？」

可憐的格鬥教官淚流滿面——真的跟我沒關係啊！最後那段是您自己擅自加的好嗎先生？

黑魚立刻縮了水，縮成了一小團，奄奄一息。

隨後他一拳打向了無辜獵人的腋下，後者忙跳著腳地躲開了這一下無妄之災，卡洛斯傻笑一聲，踉蹌了幾步，差點和地面親密接觸，七手八腳地自己抱著個柱子穩住了。

黑魚張開大嘴一口咬向卡洛斯，後者拎著他的重劍猛地往後一hｔtps://ｗwｗ.hｅｔｕbｏoｋ.com.ｃoｍ跳，古老的劍帶起凌厲的風，狠狠地往它的勃頸處最脆弱的地方揮去：「老兄，不管你吃了什麼，可你的口臭實在太不可原諒了。」

黑魚被逼得筆直地掉到了地上，把石頭地面砸了個坑，一條上肢被重劍劈中，然而它的身體確實經過了某種不可思議的改造，變得堅韌極了，卡洛斯的劍差點被卡在它的傷口裡，他只得雙手抓住劍柄，用身體帶動了手臂，狠狠地把劍柄往下一送，才算把迪腐的整條上肢斬下。

有什麼辦法呢？阿爾多心想，自己就是這麼個無趣的人。

「不錯的劇本。」他說。

伽爾嘆了口氣，拎起電話出去給他們擦屁股去了。

阿爾多一愣，抬起頭，發現卡洛斯手裡還攥著半瓶酒——怎麼也搶不過來，被獵人勉強按住，還左搖右晃地企圖掙脫去跳一段八字舞什麼的，嘴裏嘟嘟囔囔地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艾美被他推得一趔趄，隨後被身上那條過於累贅的女式長裙絆倒在地上，他卻毫不在意地輕輕地抹抹嘴唇，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對路易拋了個媚眼，評價說：「味道真不錯。」

整個聖殿，就像是一個沉浸在節日氣氛里的主題公園。

他在聖殿做學徒的時候，喜歡一個人拿著書去圖書館自習，做了大主教以後，則喜歡在一片燈火里悄無聲息地坐在辦公室里，處理羅成山的公務。

別人還想客氣兩句，卡洛斯卻從樹上跳下來，轉身就走。

「這是條『黑魚』？」落地的時候卡洛斯終於看清了眼前的對手，忍不住愣了一下——這可是他見過的最強壯的黑魚，簡直出類拔萃得能去競選迪腐健美先生了，「它吃了什麼？化肥么？」

真不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古人……艾美翻了個白眼：「得啦，伽爾，我聽說你在出版界頗有些門路？」

阿爾多抬手一刀給了它個痛快，這才帶著鑰匙洗了手，一頭扎進了聖殿的圖書館。

後殿的防護法陣是阿爾多前些日子親手畫下的，用來保護那個沒研究出是什麼的「鑰匙」，暴起的煙花說明有人或者https://www.hetubook.com.com……什麼東西闖進了他的法陣里。

大概凌晨一點的時候，有人敲開了門找到阿爾多，是一個不認識的獵人小夥子：「那個……不好意思，打擾一下。」

「嗯……他喝多了，米歇爾教官讓我照顧他，不過我想還是交給您……」

整個後殿一片火海，儘管路易和伽爾知道這並不是真正的火，而是法陣被強行闖入者激發，自動生出的禁制，也忍不住心驚了一下。

「卡爾。」

不知道什麼時候悄然出現的阿爾多靠在員工通道的門口，見狀輕輕地揮揮手，火焰慢慢地落了下去，眾人這才看清楚，被網在禁錮網裡的是一隻「黑魚」，這一種比較低等的迪腐，被分到了五級。

「胡鬧！」正直的祭司先生真是出離憤怒了，「伯格先生，你要不要再猜猜看，明天報紙上那些記者們會怎麼寫？顛覆還是背叛歷史？破壞傳統還是嘩眾取寵？」

「嘩啦」一聲，一道銀色的大網卷過來——那是捕捉迪腐的禁錮網。

「真是熱鬧。」他喃喃地說，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過了一會，艾美在寒風中嘆了口氣，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根煙點著，塞進嘴裏。

你們能不能再有點出息？

然後他一躍而起，攀上一棵大樹橫出來的枝條，像個猴子一樣藉著腰的力量靈活地把自己甩了上去，黑魚的爪子擦著他的頭髮絲而過，地面上卻突然暴起一張火焰織起來的大網，在一聲哀號里把黑魚結結實實地捆在了裏面。

路易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艾美一把拽住領子，強行拉低了頭，然後嘴唇上一片溫熱，一股特殊的香味撲鼻而來。

路易的眼睛陡然睜大，幾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就這麼被人非禮了似的。然後他迅速反應過來，一把拉下艾美的胳膊，猛地把他推到一邊，聲音都變了調子：「伯格先生，麻煩你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

「在那！」伽爾一眼看到在火海中亂竄的一個身影，腳步一點，飛快地沖了過去，路易立刻條件反射地在伽爾身上補了一個防護咒，這對老友即使久不在一起出任務，配合也相當得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