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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棄你,下輩子吧

作者:樁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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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5 改變策略之:路遙知愛心

CHAPTER 15 改變策略之:路遙知愛心

夏長寧笑得像狐狸,他偏過頭輕聲說:「這個沒有難度,福生。明天中午十二點十分的航班,對嗎?」
「姓夏,他和姐是一個地方的人!聽說我姐和他是一個地方的,所以他在縣裡的幾天讓我和狗子放了學就去找他學拳。」寶林還挺得意。
「想啊,我一想起炒田螺就流口水。這裏沒有南方的小米辣椒!」我很自然地接過話題。
聲音像捂進了一個空瓶子,一直悶著。等揭開蓋子的時候,家裡的歡笑聲又沖了出來,耳邊靜靜地響起夏長寧的聲音:「福生,你複習得還好?」
寶林讀完小學,讀初中時就像放敞的野馬,任叔叔怎麼罵,當面耷拉著腦袋,出門就神采奕奕。我來叔叔家,嬸嬸便念叨著要我看著寶林順便幫他補習。
目光與夏長寧的觸到一塊兒,今天我才發現,他要是帶著笑意看人,那眼神是極溫柔的。夏長寧的膚色較深,牙齒卻很白。陽光掠過的瞬間,閃閃發亮。
我忍不住又笑了,笑得躺在地上打滾,身下的厚草和落葉沾了滿身。寶林有時候精得像猴子,有時候憨得像土撥鼠。我來這些日子只要是周末或是他放學,他總是陪我四處走。和寶林在一起我就沒有不笑的時候。
他來接我,我不是不感動。只不過,我討厭他的強勢。
「明白,班裡的阿蘭對我可好呢,就是臉上好多雀斑,沒程珍珍漂亮,我才不理她呢。」
我初到叔叔家時趕上家裡吃煎餅,我不吃生蔥結果被寶林笑話。我就給寶林看了我在海邊拍的照片,指著椰子樹告訴他,南方的蔥不是用來吃的,是長來看的。寶林一直信以為真,對嬸嬸說將來他要在白樺林邊上種樹一樣的蔥,肯定比大棚里的菜心賺錢。嬸嬸用指頭在額頭狠狠地杵了個紅點罵他,要他好好讀書,要不然就種一輩子菜心。
等待的時間如此難熬,我不停地往外看,生怕被夏長寧發現。改簽成功的剎那我由衷地對工作人員說:「你們帶給我一次非常愉快的旅行,謝謝!」
「什麼是椰子樹?」
我拿起書繼續複習,看了幾頁就有點兒看不下去了。
寶林頓時來了興趣,一個和他一樣不讀書的人怎麼做生意賺錢的?
走的時候,叔叔和寶林送我坐車去佳木斯再換飛機。我趁叔叔去放行李的時候突然問寶林:「你陪的那個客人是不是留著板寸?看上去像流氓?」
檢過機票我回頭,夏長寧目不轉睛地看著我,嘴唇緊抿著,看不出他是生氣還是在想什麼。
在太陽升起的時候,我在清晨的微風中閉上眼感覺第一縷陽光照射的暖意。這裏的陽光與風將穿過我的身體往西往南漸漸地蔓延。
寶林撓撓頭,顯然沒有想過這麼遠的事情,半晌才悶悶地說:「她和班裡第二名的男生好。」
我笑了,「臭小子,錢是自個兒掙的才踏實,別成天想著天上掉餡餅。寶林,姐後天就走了,你要好好讀書才行。」
寶林嘆了口氣,說:「那個叫簡?愛的女人有什麼好?非要等到老羅殘廢了才肯和他在一起,我可不喜歡這種女孩子,太犟。」
我緩緩地張開了雙手。不知道有沒有人這樣做過,在陽光初升時這樣伸展身體,會有種融入天地的放鬆。我把手掌伸開,露出密密的掌紋,那個用生命在我掌心刻下深刻印記的人已經去了天堂。
我顧不得還在打嗝,回嘴道:「我們那兒叫紅薯!紅薯!明白?啥叫地瓜?一瓣一瓣的才叫地瓜,就像嬸嬸揍你的時候,那個開花的樣子!」
「姐,大馬哈的魚籽可貴了。我就想多掙錢,將來開輛好車。咱家不種菜心了,吃別人種的菜心!」
晚上他跑來和我擠炕。寶林學著客人的姿勢神氣活現地比畫著說:「姐,今天這個客人也是從南方來的呢。他真有錢,買東西那叫一個痛快。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都要!」
「你好好讀書,將來才能這樣神氣,明白?」我低著頭看書。從小就知道鑽錢眼兒可不是和-圖-書好事情。
我很坦然地回望著他,直看到夏長寧狐疑地拎起行李前面開路。
「嘿嘿,不告訴你。」
我猶豫良久,還是不去了,「家裡活兒這麼忙,我在家幫著收菜。你注意安全!」
吃飽喝足回到房間,夏長寧很有禮貌地徵求我的意見,「時間還早,想不想聊會兒?」
電話那頭的嘈雜聲里我聽到了夏長寧的笑聲,隱約的聲音,聽不清楚他們在說笑什麼。然而半年都過去了,我不以為夏長寧會很痴心地等我。就算他還不死心,也是得不到的是最好的罷了。
有時候和寶林騎著自行車去白樺林,弄幾個地瓜在林邊的空地上撿了落葉枯枝烤,太香太甜,竟能吃噎著。
我成功回到房間,趴在床上抱著枕頭悶笑。他肯定以為我去買衛生用品了。哈哈!夏長寧你也有今天!
「還好。」
可能是我態度一直好,好到讓夏長寧放鬆了警惕,笑著對我說:「怕你不待見我唄。想想算了,能接你一塊兒回去就行了。」
生活就是這樣平凡而美好!叔叔是個老實人,嬸嬸特別熱心腸。他們在這片黑土地上踏踏實實地種菜,賺錢,養大兒子。有時候我想,生活的本質就是這樣,不同的是環境不同,有的人在城市,有的人在農村,相同的是都在同一片藍天下生存。
我問他:「你既然來了怎麼又不找我?拐彎抹角的可不是你的性格。」
隔了很久我看他,他還睜著黑亮亮的眼睛。我提起書就拍下去,「臭小子,想什麼哪?」
我心情又大好,沖他喊了聲:「阿斗,回見了!」
夏長寧的嘴唇動了動,咬了咬牙,一把拽住我的手腕,「真行哪,半年不見,長道行了!」
寶林扭開頭,悶聲說:「她家很有錢。她爸是做邊貿生意的。」
寶林吐了下舌頭,跳起來說要做作業,一溜煙兒進了屋。
「姐!回來吃早飯啦!」寶林的聲音悠悠蕩蕩地傳來。
「哈!真是巧,你怎麼會在這裏?來接朋友嗎?」這話說完,我都覺得自己虛偽。
我笑得累了,躺在軟軟的草地上望著碧藍的天想,誰說一定要讀書的?夏長寧不也是才小學畢業,人家還知道說古文把我這個學中文的唬得一愣一愣的。
我白了他一眼,「你總得會俄文?英文?魚籽賣給老外才賺錢!」
我搖頭,「今天坐車挺累的,想洗個澡睡了。」
我慢吞吞地說:「他剛開始是做得不錯,不過呢,一出門別人就笑他是……阿斗。」
「對方幹嗎要請個孩子當導遊?別是什麼壞人吧?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
一路上,我不停地回憶夏長寧的模樣。除了他的西服、板寸頭和總愛耍無賴的樣子,我想不起他的眉眼。
寶林兔子似的從樹后一露臉,和我討價還價,「咱倆都不說成嗎?」
「放心吧,我和同學一塊兒,對方就一個人,出不了問題,我都收了兩百塊定金了。要不,你和我們一起去?」
秋天就這樣由淡轉濃,窗外的風漸漸地帶上了涼意,我窩在炕上複習。
我試探地問了聲:「夏長寧在?」
夏長寧不相信似的,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幾秒鐘,似乎想看出我的真心。
靠!還真的沒有難度!我咬牙切齒地想,繼續裝吧!我揚起臉直樂,「唉,我還擔心不是一班飛機呢。我的機票一周前就訂好了。」
那麼經典的一個要求愛情平等的女人在寶林看來卻是腦子有問題。可仔細一想,又覺得有幾分道理,簡?愛是偏激了。這小子,和他說話我的思維總趕不上趟似的。
叔叔把行李放好,走過來笑呵呵地說:「福生哪,到了佳木斯就打個電話來,上飛機前也給個電話。」
「實在是太感動了,今晚我請你吃本地菜!」
「對!我就會這兩樣,再會數錢!」寶林的眼睛更亮了。
不是每個人都有我這樣的經歷,然而這樣的經歷並不是我沉浸在悲傷中的理由。誰不是在大太陽下賣力工作、努力生活和圖書?我寧福生只是芸芸眾生中的平凡一員,我不可能免俗。
他沒有意見。
我把手上的行李很自然地遞給他,「太好了!東西重,幫我拎一下。」
說個笑話也這麼拐彎抹角?我只眨了眨眼睛告訴他:「我才不跟你走呢。」
「那喜歡什麼?」
「我要開最大的店,一顆魚籽賣五美元!」
我氣急敗壞,看到他的彈弓還在身邊,就拿起彈弓瞄準他的屁股一石子打了過去。「寧寶林,你今晚要是背不完《醉翁亭記》,我就告訴嬸嬸你早戀!」
「不用擔心的,寶林帶我去黑瞎子島玩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你好像很高興我來接你?」
「給四百塊呢!」寶林兩眼發亮。
我忍住笑,悠然地告訴寶林:「因為他錢太多,不會用點鈔機數,用斗來量,明白了?」
到了賓館,他搶著去前台打了房間。我要付他錢,他大手一推,「別客氣了。」
「姐,讀書有什麼好的?成天就只見你讀書。」
叔叔嬸嬸讓我帶了太多的土特產,我費勁地拖著行李往站外走。機票是明天的,我要找家酒店住下。
心裏還想著叔叔嬸嬸的交代,我想了想,說:「寶林,姐認識一個做生意的,他就小學文化,生意做得很不錯。」
我一抖,神情便僵住了。我已經有多久沒想起丁越了?他的影子似乎在慢慢地變淺變淡,我悲哀地想,丁越若是知道我刻意淡忘了他,不知道他會有多麼難過。我苦苦地笑了笑,爸媽擔心我的精神狀況,所以任由我辭了工作來東北。叔叔嬸嬸知道這種情況,所以讓寶林一直陪著我。我是這樣讓他們操心的人嗎?
「姐,你怎麼哭了?」
我長舒一口氣圓滿完成嬸嬸交代的任務,「寶林,原來你是個孬種!你要是考了第一名,連她都排你後面了,那個第二名就只能跟在你屁股後面!」
「福生,給你說個笑話。有人遷新居請朋友來吃飯,門鈴按響,他開門,朋友們竟似約好了似的全到了。他一高興就說:『不該來的全來啦!』朋友一聽,不歡迎?瞬間走了一大半。他急壞了,張口又說:『哎,該走的沒走,不該走的怎麼全走了!』剩下的人一聽,也走了。」
第二天一早,夏長寧打房間電話叫醒我,一起吃完早飯就往機場趕。
「阿斗?什麼意思?」
胸口便有一股痛楚傳來,丁越的笑容又浮現出來。我喃喃地回答他:「要對她好,很好很好的那種。」
我已經有多久沒想起丁越了?他的影子似乎在慢慢地變淺變淡,我悲哀地想,丁越若是知道我刻意淡忘了他,不知道他會有多麼難過。
「寶林,你長大了想做什麼?」
我等了會兒,見沒有動靜,悄悄地開了門直奔酒店的商務中心。我要改簽機票!
寶林挪到我身邊,輕聲說:「姐,你氣色好多了。聽我媽說,你男朋友出意外死了,來俺家散心的。」
換了登機牌,過了安檢,在休息室等待登機。
電話那頭很熱鬧的樣子,媽媽接電話時還樂呵呵的,「福生,你該回來考試了。」
我的天!這小兔崽子居然還去問了這個!我恨極想喊停車,真想跑下去揍寶林。可我突然又想到一個問題,夏長寧走了沒有?他人呢?
但是叔叔的兒子寶林卻像所有的赫哲族人一樣,彈弓玩得極好,進林子下套,划船捕魚無一不精,可就是不愛讀書。
他不僅接過了我手上的旅行袋,手一伸還取下了我的大背包。我空著雙手很輕鬆地跟在他身後。
這個答案他比較滿意,聽得他眼睛里也有了笑意,「看來我是來對了。福生,你被我感動了嗎?」
我撲哧笑了,「魚籽數著吃啊?你數學不好能數得過來?」
我套了他幾次話,他都和我裝傻,讓我更加疑惑。
「寶林,你這麼孝順姐有何企圖?」
可惜,我不要做跳進他嘴裏的肉。
寶林得意地說:「我當然要好好讀書,將來考警校,做有本事的人https://www•hetubook.com.com!」
我又笑得在地上打滾,寶林真是好樣的,夏長寧可真是笨哪!在這個地方我可以肆無忌憚地諷刺他,反正他聽不見。「他這個人像巴依老爺,又蠢又愛錢,信不過別人哪!」
寶林懷疑地看了我一眼,不相信。「他不會用點鈔機,請人幫他數唄!他真笨!姐,你別騙我。」
第二天很晚的時候寶林才回來,又被嬸嬸數落了。寶林和同學一人掙了三百塊,說客人見他們是兩人多給了兩百。他上交了兩百塊,嬸嬸嗔罵了他幾句,也沒多說什麼,而寶林則揣著一百塊私房錢滿臉紅光。
「班裡的第一名!」寶林驕傲得像是他考了第一。
寶林嘿嘿地笑著跑過來,和我拉鉤約定,完了又問我:「可不可以不背?」
夏長寧笑容可掬地搖搖頭,「我說真巧是我才到十分鐘你就到了。我是專程來接你的。」
縱使他讓我感動,我卻不想讓他志得意滿。
「記著幫我瞞著我媽!回來給你帶好吃的。沒準兒我能釣條魚回來。」
「就是……要是她掉進冰窟窿里,你哪怕不會游泳也會想也不想就跳下去救她的那種。」
「板寸倒是板寸,不過看上去不像流氓。對了,他會打拳,特厲害,我和狗子一起上結果連他衣角都沒挨著!」
我微微一笑,大聲回答:「來啦!」
「說說,姐不告訴嬸嬸。」
這裏離中俄邊境的黑瞎子島不遠,只有幾十里路,常有遊人去參觀,剛來的那會兒,寶林就帶我去過了。我實在不忍心打消寶林掙這筆導遊費的心思,他和同學一起去應該沒問題。
「過些天就回來,你們身體好吧?我長肥了,最愛吃嬸嬸做的拌菜生魚了!媽,家裡來客人了?這麼熱鬧?」我笑嘻嘻地和媽媽說話,說起回去就想起家裡的好吃的。叔叔嬸嬸換著花樣給我做好吃的,可還是不及我從小吃習慣了的東西。
我邊說邊比畫。寶林調皮搗蛋,前天才被他媽一手扒下褲子一手揮著掃帚打得鬼哭狼嚎的。
寶林常笑話我說:「姐,南方沒有地瓜?」
我壓住偷笑,以很崇拜的目光看他,「寶林你這樣子好帥!」
電影《東邪西毒》里有句很經典的台詞,大意是:想要忘記的,其實是無法忘記的。
我撐著下巴望向極遠的地方,緩緩地告訴寶林:「如果你不能和一個女孩子在一起一輩子,就不要去追求她,也不要對她好。你能聽明白姐的意思嗎?」
「我會數錢就行了。我看你背的那些什麼兮、什麼之,我聽不懂,做生意不靠這些。」
夏長寧鬆開我的手腕,往後一靠,又恢復了他痞子似的姿勢微笑著說:「告訴警察說巴依老爺調戲民女?!」
「真的啊。這多不好意思。」我笑得格外燦爛,卻非常自然。
十一點五十的飛機準備登機了,我提起了行李,在夏長寧詫異的目光中慢吞吞地告訴他:「多謝你來接我,我很感動。不過,我改簽機票了。再見。」
「在縣城有人問路,說想去黑瞎子島,想請讓我們當導遊。那裡我熟,常和同學去玩呢。」
我真想揪著寶林的耳朵告訴他,他就是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的人!我瞪著寶林,無奈地想夏長寧居然能找到叔叔家,還沒讓我知道半點兒消息。不會是爸媽告訴他的,否則他們應該會告訴我一聲。我爸就叔叔這麼一個兄弟,夏長寧誠心想查對他來說也不難。可是他來做什麼?真的是去黑瞎子島旅遊?可是,他就這麼巧地找到寶林給他做嚮導,他想從寶林這兒知道什麼呢?
我一呆,是啊,我為什麼能很平靜地和夏長寧說話呢?以前討厭他,看他就煩。是我學會了世故與虛偽,還是我的心胸像潔凈的天空,鳥飛過而不留痕迹?
「福生,真巧啊!」夏長寧明明是等在出站口,我見他悠悠閑閑的,手裡一件行李都沒有,他還敢大言不慚地和我說真巧?!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我看著夏長寧慢慢露出了笑容。也m•hetubook.com.com許半年前我會給他擺臉色看,可現在不會了。他的出現讓我充滿了戰鬥的勇氣。
我懷著滿意的笑容回房間,經過夏長寧房門的時候,門突然就打開了,夏長寧穿著薄毛衣上下打量著我,「不是說累了想早點兒休息?」
我懷疑地看著他,「多少錢?」
「姑娘,有什麼事?」司機大哥很好心地問我。
夏長寧看我的目光又多了幾分探究,這廝眼睛沒丁越漂亮,卻極有神,像X光似的透視著我。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夏長寧不會明白我的思想已經發生了轉變。
我捂了捂包,很不自然地說:「去買了點兒東西。」
「是啊,他鄉遇故知,一個人在外地有個伴兒總是好的。」
好,我不客氣。
我應了聲,望著寶林又沒時間問了,懷著一肚子的疑問上了大巴。車開動的時候,寶林突然對我大聲喊:「姐,夏叔叔說他認識那個阿斗!」
寶林黑亮的眼睛頓時像寶石一般閃光。
「嗯,你爸來接電話了。」
「寶林,你喜歡的女孩子成績好不好?」
眯著眼迎著強烈的光,我想,丁越,你會在天上看著我幸福的,對嗎?
我眉開眼笑,「過獎!你再不放手,我報警喊非禮!」
夏長寧來過,那他現在人呢?我猜不中他的心思。不知道他跑來幹什麼。要說是找我的,可他偏偏又沒出現。我心裏忐忑,揣摩著夏長寧會不會這麼巧會在車站出現,然後和我坐同一班飛機回家?
「姐,你笑起來比程珍珍好看!」寶林突然冒出這句話來。
笑完我才發現,我其實是很佩服夏長寧的。一個小學畢業生,能順溜地背古文,還能開公司做生意。
夏長寧愣了愣,溫和地說:「早點兒休息。」
夏長寧轉過了頭,我看到他的臉頰帶著笑容。
「想家裡的好菜沒?回來請你吃飯。」他的聲音裡帶著淡淡的笑意,斯文有禮。我想應該是在我家裡,所以他收斂了他的流氓樣。
「要是她以後讀了高中,成績繼續好,將來去大城市讀大學,你怎麼辦?」我終於想到了這一招。
「怎麼才叫好啊?」
「姐,你別看我小,我都明白的。你還想著他嗎?」
暮色四合,周圍的景物都籠罩在一片沉沉的深灰色中。去年的冬天,我身邊有丁越溫暖的笑意。一年了,他居然過世一年了,而我正學著把他忘記。
寶林撇撇嘴,知道我笑他土,見我半晌順不過氣,又只好不情願地給我遞水,拍我的背。
他湊我面前小聲說:「姐人好、學問高,喜歡姐的人肯定多。姐,你一定要給我找個有錢的姐夫!」
「過來,拉鉤!」
有的。他為了我的安全和我說分手,他就這樣……眼淚就這樣溢出來,從眼角一直流到面頰,流進我的耳朵里。
我樂壞了,才十五歲的寶林居然為了女孩子而想掙錢。我板著臉說:「沒出息,女孩子才不只喜歡男人的錢哪。」
「胡說八道!」
再想也沒用。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在車上睡了一覺,下午就到了。
我執意要來這裏,是因為這裡能最早看到太陽。最早看到的太陽一定能驅散所有的陰影和不愉快。
「知道了,我掛了。」
隨著響亮的回答,原來那個斯文秀氣的福生的影子在慢慢變淡,離我越來越遠。
寶林躺在炕上也不知道想什麼,卻也不說話了。
「姐,你給我說說那個長得像樹一樣的蔥是咋種的吧?」寶林殷勤地問我。
寶林嘿嘿笑了。
「掙錢是好事,但是寶林啊,有文化可比沒文化的人掙得多呢。」
我忍不住逗他,「她是你喜歡的女同學?」
寶林悄悄地離他爸媽遠了,靠在我身邊輕聲說:「姐,明天周末,我要去掙筆錢。」
「你等等。」爸爸捂著話筒,那邊一片寧靜。
掛掉電話之前,夏長寧突然低聲說了句:「福生,你怎麼不怕我了?」
我哈哈大笑,看著他意有所指,「是啊,不該來的來了!」
這個月過完我就要回去考試了,這樣的恬靜日子還有幾天和_圖_書就到頭了。我雖然喜歡這裏的田園風光、淳樸的生活,但要讓我留一輩子,我還是不習慣。
我沖他的後腦勺努嘴,期待著他臉色大變的一刻。
他的臉便漲紅了,紅暈染上面頰,熟透了的番茄似的,襯著黑亮的眼睛像極了憨態可掬的維尼熊。
「就是……你想種在這裏賣的大蔥!」天啦,寶林真是我的開心果。哈哈!
寶林嘿嘿笑了,「你剛來那會兒怪怪的,話也不多。我就尋思是不是你讀書讀傻了。」
我翻身坐起,惡狠狠地對寶林說:「你要是不好好讀書,我把你的屁股打成地瓜!」
我嘆了口氣,寶林才多大啊?他懂個屁!
「他姓什麼,知道不?」
我的臉瞬間便紅了,畢竟在背後說他的壞話又被他當面揭穿太尷尬了。心裏恨極了寶林嘴快,又恨夏長寧費盡心機。我偏開頭回了他一句:「阿凡提每次都贏!」說完就去排隊登機。
心裏的芥蒂消散了很多。在這個靠近最東邊的地方,在朗朗白樺林與單純的寶林陪伴下,我的心境變得開闊。
晚上我和他去吃了頓酸菜豬肉燉粉條,吃得我們滿臉冒油氣。席間與夏長寧揀著東北的新鮮事說說笑笑,氣氛十分和諧。
寶林思索半天,終於點頭,「我要考第一。」
我奇怪地看他一眼。這小子怎麼突然轉性了,從賣魚籽賺美金變成了要考警校?
清晨,我和寶林在大棚里采菜心。這是我十分喜歡乾的活兒。肥壯嬌嫩的菜心用指頭掐下,碼得整整齊齊的,看著就流口水。
「我媽讓我跟著你,走哪兒都跟著你,怕你想不開。」
「福生,給家裡打電話沒有?今天周末了。」嬸嬸在外間提醒我。
「姐,有人這樣救過你嗎?」
我撇嘴,「你連南方的椰子樹都不認識,你還會用點鈔機?」
我懶洋洋地跟在他背後。夏長寧走路的姿勢極其挺拔。我覺得他像一棵松,我則是蔫不拉嘰的狗尾巴草;他鬥志昂揚,而我是表面鬥志昂揚內心卻垂頭喪氣。半年過去了,我還是鬥不過他,別提我有多沮喪了。
寶林愣了愣,高興得跳了起來,朝樹林里跑去,「我告訴大爸去,福生為男生哭嘍!」
媽媽猶豫了下說:「福生哪,你爸的學生來家裡看你爸。」
我趕緊給家裡打電話。
「你這麼小,掙什麼錢哪?」
看來是我的笑容感染了他,夏長寧也滿臉堆笑,「怕影響你複習,就沒去找你。酒店我訂好了,明天我們一起回去。」
我初來覺得新鮮,跟著他玩瘋了。說也奇怪,叔叔和嬸嬸一點兒怨言都沒有,由著寶林拉著我到處玩。
我嚴肅地盯著寶林說:「對你好怎麼就不對了?就因為她不夠漂亮?姐給你講過《簡?愛》的故事吧。」
叔叔給我占的是前排的位置,我霍地站起身往後面張望,生怕他就坐在大巴車后。
寶林便嘆了口氣,說:「他太蠢了,我都會用點鈔機!」
他說話可真直接。他能費盡心思千里迢迢地趕來這裏,再陪著我一塊回去,這份心真的很難得。
「哦,你知道我坐哪班飛機?」
說完我大笑,氣還沒順過來,就又打了個響亮的嗝兒,身體猛然一抽,狼狽不堪,卻覺得渾身舒暢。很久沒有這樣開懷大笑了,笑聲在風裡傳得極遠。生活就該這樣,開懷大笑,沒有陰影。
「福生,長胖啦?早點兒回來,還要轉車才能坐飛機。記得提前說航班號,我們好去接你。」
嬸嬸是赫哲族人,勤勞樸實,臉上被冬天的風吹得紅紅的。不過,他們現在沒有捕魚打獵了,叔叔經營起大棚蔬菜。叔叔不會捕魚,侍弄大棚菜卻是一把好手。
夏長寧笑嘻嘻地回答:「你不該跟我走的,卻走了。」
從這天起,寶林連續幾天回家都挺晚的,身上總沾著樹葉泥巴,惹得嬸嬸拿起掃帚追著他打。看著寶林滿院子跳腳,我咯咯直笑。
陽光還是這樣明媚,夏長寧不時扭過頭來和我說笑。
我掃了一眼沒人,訕訕地坐下,傻笑著說:「沒事,看我叔走遠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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