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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夫人打開匣子一看，是枝純金鑲紅寶石的銜鳳步搖。簪體是鏤空的三鳳尾翟鳥，嘴裏銜著一串五串米粒大的寶石。用的金不多，勝在工藝精湛。四夫人一見就喜歡上了。

岑三娘才不想和三房走動，臉上笑容就漸漸淡了：「這事，我得問過國公爺的意思。堂嬸您也知道，我家那位……脾氣大著呢。」

尉遲寶珠再一次被這消息震得暈了。連奶嬤嬤和貼身丫頭們怎麼進來的都不知道。

杜燕綏放下帘子，解釋給岑三娘聽：「刺史后衙太小，滕王打算在玉台山建行宮。」

「哎呀，放著好好的正房不住，怎的住到跨院來了？」四夫人沒話找話說，語氣充滿了對岑三娘的關切。

尉遲寶珠睜大了眼睛，她可以出去騎馬了？她忙不迭的低頭，大口喝粥，就著小菜吃面卷。額間密密起了一層細汗。

他思索良久，提筆寫了兩封信，一封是給杜老夫人的家書，一封卻是用蠟封的密折。交給了侍衛：「著驛站送回長安。」

嬤嬤默默的向她行禮，連同房裡原先侍候的侍女悄悄退出了卧室。

「你不是還要陪王妃？」

杜燕綏陪她坐車。來時從山道另一側上來，下山回城走另一條道。行至半山，就看到一大片熱火朝天的景象。上千工匠在忙碌。

岑三娘親自在二門處迎接，岑四夫人就放了心，滿面笑容的攜了她的手進去。

杜燕綏跟著笑，心裏想的卻和岑三娘截然不同。

杜燕綏和岑三娘離了小鎮，並未直接回城裡老宅。馬車拐了個彎徑直去了城北的玉台山。

滕王就看了她一眼。看到尉遲寶珠眼裡的怯怯。不知為何，就想到岑三娘怯怯的出主意將崔中郎將送上皇后卧榻的模樣。

五六月的山間，晨間的陽光本就不甚濃烈，被翠綠的樹葉過濾了一道，又被山風吹涼了幾分，曬在身上並不覺得燥熱。林間鳥脆生生的鳴叫著，草地上的野花開得熱烈。山溪撞在岩間迸射出晶瑩的水花。m.hetubook.com.com景緻秀美清幽。

四夫人記得岑三娘才和杜燕綏吵了一架，剛剛和好，就不敢再勸：「國公爺是家主，是得問過他才行。」

岑三娘抿了嘴笑：「罵就罵唄。王不見王的。住得舒服，卻是實實在在的享受。」

「起吧，過來用飯。」滕王淡淡的說道。

杜燕綏眼裡閃過一絲古怪，笑著指給她看：「那邊是五龍山，山如五龍來朝。那邊是蟠龍山，山形如卧龍。三面江光抱城廓，四圍山勢鎖煙霞。好一處龍盤虎距的風水寶地。滕王真會過日子。」

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岑三娘舒服的靠在他懷裡：「好，就那般過唄。」

她嘆了口氣，滕王的心思原來是要這樣拐著彎去理解的。

「是！」

吃過早飯，她覺得自己力氣又回來幾分，想著再養些日子，必能和岑三娘一塊騎馬去。臉上就掛著笑容。

四夫人許久沒見到兒子，也滿心歡喜：「是啊，老太太也想念他，早吩咐了要給他擺洗塵宴，想請您過府坐坐。」

黑七還是那副冷麵孔，靠著馬車不知道神遊天外。

才一瞬，就聽到卧室里哭聲響成了一片。

嬤嬤輕輕嘆了口氣，領著那群侍女出了門，威嚴的吩咐道：「你們便在前院侍候。王妃身邊暫由她的貼身丫頭服侍，回頭辦好交接，守好門戶。王妃身子尚需調養，側妃們前來探視，一律擋回去。」

岑三娘話峰一轉：「說起來知林和側妃娘娘還是嫡親的姐弟。側妃娘娘愛弟心切，王爺又寵愛她。萬一遇著又……堂嬸，我看這次我還是不去的好。」

四夫人這會兒突然變聰明了。

二房失勢。二伯被貶了官發配到幽州。平時最偏心二房的老太太對二夫人一家冷淡了許多。別的不說，二房一家在長安住了好些年，早就不習慣隆州的飯菜。二夫人成天鬱鬱寡歡。岑知柏又沒個正經差事，在家吃閑飯。鄒氏又是商賈人家出身，不受老太太ｈｔｔps://wwｗ.hｅｔｕbｏｏk.coｍ.ｃｏｍ待見，日子更不好過。岑三娘這是在提醒自己趁機拉攏照顧二房，免得大夫人看菜下碟。

「真的？」岑三娘真正的歡喜起來。她和杜燕綏打算在隆州住一個月就離開，她正嫌日子不好打發。沒想到岑知林居然從嵩山書院回來。

到了王府，天已經蒙蒙亮了。滕王看了眼天色，在二門上了轎，吩咐了聲：「去王妃院里。」

四夫人笑嘻嘻的拍了拍岑三娘的手道：「您放心吧！」

回到老宅安頓下來，岑家三房就得了消息，四夫人親自登門拜訪。杜燕綏就去了前院。

四夫人這才反應過來。大夫人早料到岑三娘會因為六娘的關係拒絕。難怪大夫人利索的把和國公府攀交的好事讓給了她。她心裏又惱又恨。轉念又想，六娘是她的女兒，九哥兒過繼給岑三娘做弟弟，她不需要做什麼，就和滕王府杜國公府沾著親。大夫人的嘲笑又算得什麼。

尉遲寶珠記著岑三娘的話，心裏的鬱結散去不少，飯也多吃了一碗。卯時嬤嬤和侍女們叫了她起身。她已經能下床了。

囑幕僚原樣封了，再送驛站送出去。

「知林今年應該十二歲了吧？」岑三娘記得自己比岑知林大五歲。回想起那年端午看龍舟，七歲的岑知林悄悄給她五兩銀子去競舸，岑三娘心裏就溫暖無比。

杜燕綏悶聲笑了起來，摟著她的腰，在她腹部揉了揉：「生幾個？」

「那天不過是給她一個念想，滕王就道王妃多吃了一碗飯。她腦子轉過彎來，病也就好了。可不敢和她走動太勤，否則滕王不白白和你演得一回戲么？」岑三娘上了馬車，腦子這才轉過彎來。滕王說那番話，並不是真的讓自己多去王府探望尉遲寶珠。而是提醒她，尉遲寶珠已經煥發了生機，肯多吃飯，病就會好。

杜燕綏慢吞吞的跟過去道：「你可想好了？回了老宅，應酬也就多了。這幾日岑家三房估計都要急上火了。」

滕王www.hetubook.com.com笑了笑：「還是那麼機靈。什麼都不報，皇上也會起疑。」

他挾了個面卷放在尉遲寶珠面前的碟子里，聲音不溫不火：「不吃麵食沒有力氣。岑三娘找你騎馬，你是打算坐轎呢，還是想和她一起？」

她馬上記起今天來四房老宅，大夫人托說府里忙不過來，把登門相邀的事交給了自己。她還拍胸膊說一定哄得岑三娘開開心心來赴宴。

岑三娘輕聲說道：「以後四房的產業都是知林的。雖說要等到他十六歲才接手，堂嬸平時也該幫著他多打聽打聽。心裡頭也好有個數。堂嬸若看不來帳，可以去請教二堂嫂。二堂嫂是鄒家人，自小就會打算盤。」

「尤其是岑側妃！」嬤嬤又補了一句，轉身去了自己的廂房。

四夫人又開心起來，笑吟吟的說道：「回頭讓九哥兒搬過來陪你說話。」

岑三娘打了下他的手，笑著扭身朝馬車跑去：「走了啦，再不下山，就趕不上午飯了。」

馬車帘子高高的掛了起來，方媽媽臉上帶著笑容，阿秋和逢春藉著往地上鋪氈毯，拴枯枝燒柴的機會，扯了一大束野花嬉戲著。

嬤嬤稟道：「王爺吩咐，日後王妃院里由您的奶嬤嬤和侍女服侍。老身只管院里的俗務。如果王妃的人不受規矩。老身仍然可以罰的。」

岑三娘看著風景，突問他，「你最想過什麼樣的日子？」

尉遲寶珠看不出滕王是高興還是不高興，由侍女扶著走到桌旁坐下。

滕王用小勺舀著粥慢悠悠的喝。一夜未睡，也有由倦了。

岑三娘一怔，猛的想起在外人眼裡，杜燕綏和滕王是結了仇的。她嘆了口氣道：「咱們還是早點離開吧。」

岑三娘咋舌：「山腰這麼一大片開出來，又是筆天價銀子。滕王倒也捨得。」

白霧從江心升起，盤旋在山腰未曾散開，山下的城就像浮在雲間，如夢如幻。

尉遲寶珠仍讓侍女扶著她曲膝相送。

岑三娘知道四夫人的性情。叫阿秋單拿了一隻匣https://m.hetubook.com.com子給她：「您是知林的生母，自與別人不同。這是侄女單獨孝敬您的。」

一個時辰后，兩封信都折開放在了滕王書桌上。

杜燕綏擁著岑三娘道，「滕王在洪州大建宮苑，被御史彈劾。皇上將他貶到隆州任刺史。後來我才知道，這地方是滕王自己選的。隆州四面有山，出行不便，只有水路順暢。彈丸小地，又偏居山南。皇上就允了。今日登高一望，我才知道，滕王選擇此地，是真看中了這地方。」

杜燕綏笑道：「滕王想法很簡單，大肆花錢，自然就沒有餘錢招兵買馬造反了。大概過不了多久，皇上斥責的旨意又會來了。能討得皇上罵一頓，求個心安。順便再讓自己過得舒服。你說滕王厲害不？」

身板挺直，禮行得規矩。嬤嬤眼裡閃過一絲滿意。

興沖沖的捧著匣子去了。

三老爺一家還在任上。老宅如今是老太太和大老爺說了算。四房和二房本就受欺負，能和二房聯手，多個同盟軍日子會更好過。

等到滕王走了，她想歡喜的歡呼兩聲，看到嬤嬤嚴肅的臉，又低下頭，斯斯文文的由侍女扶著慢慢回房。

滕王站起身，女官上前給他結好披風。他看了眼尉遲寶珠道：「給你十日，身子不好，不準出府。」

才出房門，就看到滕王已坐在桌旁，早飯已經擺好了。

杜燕綏想了很久才苦笑道：「我從來沒想過將來會過什麼樣的日子。好像也輪不到我去想。大概以後朝政安穩，做個不愁錢花的閑散公爺，兒孫滿堂，就那般吧。」

四夫人聽了，心裏舒暢。在她心裏，岑知林是她的親兒子，半點沒把過繼當回事。岑三娘喜歡自己兒子，對四房產業交給岑知林並不反對。四夫人待她越發親熱：「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九哥兒大概明後天就到隆州了。」

眼下岑知林大了，過繼到四房，排序就不能再比照三房的子孫。岑三娘乾脆就喊他的名字。

躺的時間久了，腿還打著顫，尉遲寶珠卻知道自己的病hetubook.com.com大半是躺出來的。洗漱好之後讓侍女扶了，堅持去起居間用早飯。

她瞬間就想掉頭回去，偏過頭看到嬤嬤嚴肅的臉，心裏陣陣膽怯，扶著侍女曲膝行禮：「王爺！」

杜燕綏擁著岑三娘走到處崖邊。居高臨下一望，滿城風景盡收眼底。玉台山在隆州城北，江水繞城而過，遠遠的能看到江對岸的連錦起伏錦屏山。

家書只報平安，無圈點之處。密折卻奏報滕王于玉台山大興土木興建宮苑。詳細列出了佔地面積，工匠數目，還附上一張草圖。摺子里卻沒有提遇襲一事。

兩人坐下，阿秋和逢春上了茶和點心。岑三娘笑道：「我只是回來祭祀爹娘，住不了多久。正房粉了，正好給知林留著。」

四夫人馬上想起杜燕綏一腳將滕王踹進湖裡去的事，駭了一跳：「是堂嬸考慮不周。哎，你看九哥兒過繼到了四房，就是四房的人了。堂嬸都忘了六娘和他還是親姐弟來著。」

是呀，四房的產業是大夫人在打理，賬是大夫人管著。她是該盯緊一點，免得兒子接個空殼。正愁牛吃南瓜找不到下嘴的地方，猛然被岑三娘點醒了。鄒氏家裡行商，她肯定懂得看帳。二堂侄媳婦鄒氏跟著丈夫和二夫人回了隆州老家。杜國公的妹妹嫁給了鄒氏的親大哥。有這層關係，鄒氏肯定會幫忙。

岑四夫人前來拜訪，是來打聽杜燕綏和岑三娘的態度的。滕王府不容易進，四房老宅就方便多了。

尉遲寶珠心驚膽戰的埋著頭喝粥。成婚以來，這是滕王第一次晨間主動到她院里用早飯。難道是她哪裡又做錯了，他一早趕過來又要罰她？本來就沒什麼力氣，她心裏一怕，勺子就從手指間滑落，碰著碗壁發出叮噹一聲脆響。

「往日住在城中只覺得望出去是被窄巷切割成一線天的景，今天才知道登高一望，隆州竟是這般美麗。看得出滕王是極會享受的人，他選中這裏不足為奇。」

過了盞茶工夫，院里響起腳步聲。

可會看帳的人多著，不見得一定要找鄒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