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相反，疼痛，恐懼，疲憊，全都向她襲來，隨之而來的，還有過去的記憶……
卓超越和卓超然真是兩個極端的人，一個什麼都可以不負責任，一個偏偏事事都考慮到責任。
要不是在她意識已然空白的最後一刻，一股電流傳入心臟，在心臟觸電的震顫里，她忽然又想起暴風驟雨里的一幕，他走下車，雨水打濕他的臉，他深情地看著她，將她抱入懷中……
沐沐定了定神，爬下床，推開卧室的房門。
一片蒙蒙的黑霧中，不連貫的一幕一幕灰色場景，像是舊電影在她眼前播放著。
爸爸倒了下去，血從他身下滲出來，血紅色的液體，蜿蜒流過白色的大理石……
大伯又指著喬宜傑破口大罵，聲嘶力竭罵他喪盡天良，罵他不該救一個狼心狗肺的畜生……
「不固定，看他心情。」卓超然含糊地一語帶過。
「朋友還送了我兩瓶酒，五十二度的。一起喝點？」
喬宜傑只是低下頭，拾起散亂的資料，抬頭看著警車載著她開走。
回憶將她撕扯得支離破碎，沐沐按著胸口，艱難地喘著氣。
她眼前一片漆黑，倒下去。
……
他抓住她的手，握在溫暖的手心裏，讓她的心緒安穩下來。
卓和圖書超然又給他們的酒杯倒滿酒，縱容著她喝白開水一樣一杯一杯往下灌，好像他早已看出她想把自己灌醉。
接下來，是她最痛苦的記憶。
她穿著灰白條紋的衣褲，蜷縮在角落裡……
……
他似乎對這個問題不願深談，低頭攪了攪碗里的熱氣已散盡的濃湯，舀了一勺放在嘴裏。「嗯，湯很好喝……一會兒給超越留一碗嘗嘗。」
早在多年前，喬宜傑把她媽媽的遺囑交到她手裡那天，她本該死了。
這一切美好得像陽光下的泡沫，五彩斑斕，但隨時可能破滅。
不知不覺中，一雙手溫柔地拍著她的背，她朦朧著抬起頭，看見那張最美好的臉在她眼前，她伸手，小心翼翼觸摸，如同撫摸世上最珍貴的寶貝。
沐沐只喝了兩杯，頭就開始發暈，身體開始發沉，胃因為強烈的刺|激，隱隱作痛。
卓超越將半支煙在煙灰缸里碾了又碾，等到煙身扭曲得不成樣子，他從沙發上緩緩站起來，瞥了一眼沐沐，臉上露出罕見的陽光般的笑容：「漫漫長夜，你們該幹什麼幹什麼，不用考慮我……」
記憶錯亂一般，無影無形地飄來盪去。
她很想告訴他：如果不是他，她不會活到ｗww•ｈｅｔuｂoｏｋ.ｃｏｍ.ｃom今天。
她努力想逃出來，一不小心又掉進另一個場景。
之後的事情，她完全想不起來了。根據她身上這套昨天的裙子推測，他們應該什麼都沒發生。
她抱住他，無聲地哭泣。
記不清喝了幾杯，沐沐的眼前開始模糊，身體好像不再屬於她，不受她的控制，可是她眼前的光線不再五彩斑斕，也始終找不到想要的那种放松和快樂。
「那他的生意怎麼辦？」
上氣不接下氣的她盼來的卻是喬宜傑沉重的表情，他告訴她——她的最後一個「親人」走了。
「不了，我在飛機上吃過了，你們吃吧……」
她睜開眼，發現自己睡著陌生的卧室里，身上蓋著淺灰色的薄被。房間的主色調是銀灰色混著潔白，最沉靜的奢華。
一時心亂如麻，她不由自主伸手去摸酒瓶。
「沐沐，我知道你衝到馬路上，是想要自殺，我也知道，有人欺騙了你，有人傷害了你……沒關係，都過去了。以後你有我，我不會再讓你受委屈……」
……
聽到開門聲，他幽幽回眸，似笑非笑勾勾嘴角。
這一聲大嫂在他與她之間橫上一道無法跨越的雷池，沐沐定在原和圖書地，不敢越雷池半步。
她不怕美夢被戳破，反正她早就嘗過夢想破滅的滋味，還不止一次。她害怕對不起卓超然這份真心……
卓超然掩口咳了咳，朝他使了個眼色，暗示他說話收斂點。卓二少爺完全視若無睹，側身從沐沐身邊走過去，因為速度有些快，帶過一陣氣流，沉甸甸的。
法院外，警察將帶著冰冷鐵拷的她帶上警車，大伯衝到喬宜傑面前，揮手就是一拳，他的嘴角滲出了血。
「先吃點東西再喝。」
她拽著醫生的袖子求著他放過她，可是她連呻|吟聲都發不出來……
砰！關門聲嚇得沐沐身子一顫。
她雙手緊緊攥著車窗上的鐵欄，無聲地問他，「疼嗎？」
「大嫂，睡醒了？我大哥回部隊了。」卓超越從沙發上站起來，指了指桌上的白粥。「他給你煮了粥，吃點吧。」
獄警打開門，告訴她有人來看她。她驚喜地從地上爬起來，顧不上鎖骨的劇痛，拚命往會見室跑。
坐到飯桌前，沐沐拿起桌上的手機上打字。
劇痛和強光將沐沐從夢中喚醒時，已是第二天清晨。
卓超然微笑著走向沐沐，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舉止間流露著自然的親昵。「是不是飯菜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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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衣衫不整坐在床上，跌倒的媽媽從地上爬起來，凄厲地衝著她尖叫著：「你聽清楚，你別以為他真疼你，他對你好，因為你長得像你死了親媽……」
床邊的柜子上擺著一張照片，兩張一模一樣的臉，穿著一模一樣的軍裝，他們摟著彼此的肩膀，笑容特別炫目。
「嚇到你了？他平時不是這個樣子……」卓超然攬著沐沐的肩膀走向樓梯，解釋說：「他今天心情不好。」
「進出口什麼？」
她捂著劇痛的頭，拚命搖，眼前又出現……
灰色的銅牆鐵壁里，淡薄的晨光從高高的天窗射進來，塵埃在灰白的光束里懸浮，一陣微風吹進，塵埃四處遊盪。
要不是她對這個冰冷的世界還有最後一點留戀，她已經死了……
她仰起頭，看著卓超然，滿眼詢問。
「他做什麼生意啊？」她又問。
這是，卓超然的卧室？沐沐捶了捶混亂的頭，終於想起來，她昨晚喝醉了酒，在他的懷裡哭到失去意識。
「他在俄羅斯那邊的生意出了點問題，拖了一個多月了，還是談不攏。他一氣之下，買機票回來了。」
……
她以為媽媽的病終於好了，來看她來了。
一碗湯而已，他覺得好，也會給弟弟留一碗。沐沐https://www.hetubook.com.com失神地看著卓超然，他長長的睫毛微垂，遮不住他眼底清澈明亮，就像天空皎潔的新月，黑夜掩不住他的光芒。
這樣的男人，明明該高高懸在天際的，讓她嘆為觀止。現在卻成了她的男朋友，坐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品著她煮的湯。
一幕接著一幕，
「看他心情了。」他搖頭笑了笑。「心情好了派個人去繼續談，心情不好就不做了。」
……
大嫂……
因為對她來說，死亡比活著容易太多。
見她點頭，他又看向沙發上冷眼旁觀的卓超越。「你還沒吃晚飯吧？沐沐煲的湯很香，上來嘗嘗。」
做生意還能看心情？
他一動不動讓她摸索。
客廳的沙發上坐著一個穿著深灰色襯衫男人，背對著她，一條腿搭在另一條腿上，身體斜靠著沙發扶手，看著無聲的電視。
這種聊天方式的確很考驗人的耐性，有時候沐沐自己都有些不耐煩，而卓超然永遠耐心地等著她編輯文字。
喝過部隊純正的烈酒，才知道酒吧里稀釋了不知多少回的威士忌根本稱不上酒。
醫生不停地往她的胃裡灌水，混著藥味的液體從鼻腔噴出來，昏迷中的她驟然驚醒，拚命掙扎，斷裂的鎖骨在掙扎中再度錯位，疼得她全身汗如雨下。
「進出口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