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阿麥從軍

作者:鮮橙
阿麥從軍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四卷 自磨礪劍芒初顯露 第七章 男人 謀划 心跡

第四卷 自磨礪劍芒初顯露

第七章 男人 謀划 心跡

唐紹義說到後面,語氣愈加嚴厲起來。阿麥抬頭,沖唐紹義笑笑,答道:「我聽到了。」
唐紹義目光微凝,說道:「我明白,我不問便是。」
衛興見阿麥臉色蒼白,只當她是宿醉難受,又見她認錯態度端正,心中怒氣稍減,又訓了幾句便叫她回房面壁思過。待阿麥走後,衛興轉身看向林敏慎,還不及開口,林敏慎便笑嘻嘻地說道:「我怎知她如此不頂事,幾杯酒就讓人家姑娘給灌趴下了,虧得我還給她叫的頭牌,白白糟蹋了我的銀子。」
阿麥從地上站起身來,卻不敢再坐,只垂手立於一旁。見她如此,商易之也站起身來,說道:「你身上有傷,今日就早些歇了吧,明日林敏慎會送你回去。」
商易之默默打量阿麥,目光深遠,不知在思量些什麼。
唐紹義垂目沉默了片刻,抬眼看向阿麥,問道:「你呢?真要隨軍南渡?」
阿麥笑笑,沒有說話。唐紹義也沉默下來,兩人一躺一坐地相對無言,靜默了好半天,阿麥突然出聲說道:「大哥,我覺得真累啊。」
常鈺青聽得哭笑不得,阿麥是江北軍中舉足輕重的將領、南夏近些年來少有的將才,到了崔衍嘴裏竟然成了「不過是個女人」!又見崔衍一臉的氣憤與不屑,常鈺青只得沉了臉,訓道:「這是說的什麼渾話,她是南夏將領,怎可能就輕易被你搶了來?還生米成熟飯,你又當我是什麼人?」
商易之本就是要點到為止,當下話鋒一轉又問道:「可是想好了要領軍何去?還要再進烏蘭山?」
阿麥垂頭沉默不語,唐紹義怕阿麥心中不以為意,便又語重心長地說道:「現今韃子侵佔我江北大片河山,雲西叛軍又是步步逼近,百姓莫說家財,就連性命也是朝不保夕。阿麥,你我皆是南夏人,父母兄妹也是南夏人,護我南夏百姓便是護你我父母兄妹……阿麥!你可聽到了?」
阿麥心中一時百味摻雜,眼底忍不住發潮,忙掩飾地轉過頭朝向床內。唐紹義看見她眼角有一閃而過的淚光,下意識地伸手去拭,可還不及觸到阿麥臉頰卻猛地反應了過來,忙將手從半路收了回來,臉上卻已是窘得火燙。
阿麥想了一想,正色說道:「大哥既然決定離開,那就不如儘早離開。」她見唐紹義眼中神色變幻,又解釋道,「我已得到確切消息,雲西戰事吃緊,朝中為了避免腹背受敵,很快便要與韃子簽訂和約,除東部的冀州、山東之外,整個江北之地都要划給韃子,我軍不日便要渡江南下。」
崔衍聽了忙說道:「大哥,我沒那個意思。」
商易之眉梢微挑,似笑非笑地看阿麥片刻,說道:「青州是我發兵之地,即便是現如今你軍中老人已死傷過半,可仍有不少是青州軍出身,你還怕使不動青州之兵?」
林敏慎一噎,沒好氣地說道:「反正你以後少惹事,我可不見得就一定能保得了你的小命。」
商易之默默看著阿麥片刻,卻是淡淡說道:「阿麥,你想要如何直接說了便是。」
商易之眉頭皺了皺,「怕是勝少敗多。」
唐紹義對議和結果雖已早有準備,可當真聽到這個結果還是氣得濃眉倒豎,一拳猛砸在床邊,恨聲說道:「朝中這樣做分明就是飲鴆止渴!」
商易之並不出手相扶,任阿麥在地上跪了半晌,說道:「阿麥,我之前容你縱你,以後還會助你成你,你莫要讓我失望才好。」
衛興只怕林敏慎還對阿麥存著心思,苦言勸道:「敏慎,麥將軍雖長得柔弱,實卻是一員悍將,他日沒準兒便可成為林相的一股助力,你萬不可起輕視褻玩之心。」
阿麥心思轉了一轉,說道:「和約一旦簽訂,朝中為防備我軍嘩變必然會對軍中將領多加壓制,大哥以後若是要走,怕是也不容易走脫了,不如趁現在和議未定早些離去的好。」
阿麥此時已是到了自己院中,她這兩日心神耗損極大,又加之有傷在身,體力心神俱已是到了極限,只怕再挨上片刻工夫便要支撐不住。張士強已提心弔hetubook•com.com膽地等了她一夜,現見她平安歸來又驚又喜,忙迎上前來問道:「怎麼才回來?唐將軍只說你和林參軍在一起……」
唐紹義臉上終露出些笑意來,一字一頓地答道:「好!我們,我們一定都活著!」
唐紹義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讓阿麥不由得有些愣怔,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用力抿了抿唇,向唐紹義說道:「大哥,你看著我。」阿麥一臉肅容,緩慢而清晰地說道,「大哥,我從軍之初的確不是為了救國救民,但是也絕不是貪圖功名利祿。我想要的只是要守護父親的榮耀,他也曾是一名南夏軍人,三十年前抗擊韃子平定四方戰功顯赫,沒想到最後卻死在了養子的手上。」
林敏慎苦了一張臉,很是不情願地說道:「我這不是把她當兄弟看嘛,不然我領她逛什麼窯子去啊!」
阿麥在床邊坐下,擺了擺手打斷張士強的話,有氣無力地吩咐道:「先別說了,我先歇一會兒,你去給我弄些好消化的東西來吃。」
阿麥淺淺苦笑,注視著唐紹義的眼睛,坦誠道:「我因還有未了之事,所以必須留在軍中,至於其中詳情我暫不能說,大哥,我不想再與你說假話。」
商易之因主持和北漠議和之事並未在府中,待回來時已是夜間,阿麥肋間的刀傷已是縫合完畢。常鈺青那一刀抹得不淺,雖未傷及內臟,卻是已擦傷了肋骨,稍動一動便覺得疼痛入髓般難忍,阿麥又不願用麻沸散,所以只能生忍著,只熬得渾身冷汗淋漓,竟像剛從水裡撈出來一般,又加上她失血過多,臉色更是慘白得駭人。
林敏慎與阿麥回到城守府時正當晌午時分,兩人徹夜未歸已是驚動了衛興,衛興聞得兩人身上猶帶著隱約的酒氣,臉色更是陰沉,明顯帶了怒氣。阿麥正欲請罪,卻被林敏慎偷偷扯了一把,只得將滾到舌尖的話又咽了下去,只垂首站著等著衛興訓斥。
唐紹義見她答得輕慢,面色更是沉了下來,語氣頗重地說道:「阿麥,將失一令而軍破身死!你手下有千百將士,你一個輕慢就將置他們于死地!這些人都是我南夏的大好男兒,是每家中的父兄子弟,他們追隨著你,不是為了成就你的個人功名,而是為了保家衛國,為了護得他們家中妻兒老小的周全!他們既將性命交與你手,你就要對得起他們的生死,如若這點都做不到,你也不要來掌什麼軍!」
阿麥從未向人說過自己身世,即便有人問起,她也多是幾句話便含糊過去了。現在向唐紹義這樣平淡地緩緩道來,聽得唐紹義又驚又愧,驚的是阿麥竟然有這樣的身世,愧的是他一直誤會了阿麥,怕她會罔顧將士性命而去換權勢富貴。
阿麥見商易之戳穿自己的小心思,乾笑兩聲,說道:「若是能由元帥出面,青州之兵自然是使得動。」
常鈺青看了看崔衍,爽朗地笑了,臉上一掃剛才的沉悶抑鬱之色,道:「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你不是也說了嗎?不過是個女人!」一面說著,一面從樹下站起身來,隨意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獨自轉身而去。
阿麥肋下的傷口又疼了起來,連帶著每次呼吸都帶著痛楚,她只得停了下來,閉目緩了片刻,這才繼續說道:「那養子是他收養的戰爭遺孤,殺他的理由就是教養之恩抵不過國讎家恨。」
唐紹義臉上仍有些泛紅,幾次欲言又止,最終張開了嘴,卻是說道:「你快吃飯吧!」
屋外,日頭雖已偏西卻依舊毒辣,知了藏在繁茂的枝葉間嘶叫得歡暢。
商易之已從林敏慎處知道了大概,但親眼見到阿麥模樣時還是不由得心驚。他陰沉著臉在一旁坐下,待阿麥緊攥的指節緩緩鬆開,這才冷聲問道:「為何不肯用麻沸散?」
商易之氣極而笑,「你現在腦子就能好使到哪兒去了?」
衛興聽得無語,默默看了林敏慎半晌,見他臉上既是委屈又是不甘的神色,只得無奈地擺了擺手,示意林敏慎離開。林敏慎迫不及待地出去,直到出了院門m.hetubook.com•com嘴角才隱隱勾了勾,再抬頭找尋阿麥,早已不見了她的身影,心中只暗罵阿麥此人太過無趣,竟也不好奇衛興留自己說些什麼。
唐紹義在床邊坐下,很是歉意地說道:「看你睡著,怕吵到你便沒出聲。」
阿麥看得微怔,商易之察覺出來,面上略顯尷尬,藉著飲茶低頭別過了阿麥的視線。再抬頭時,眼中又已是一片清明,沉聲問阿麥道:「既然想兵出青州,心中可是有了具體的籌劃?」
林敏慎在外拍著房門叫著:「阿麥,快些起來,就是醉宿妓館,這會子也該起來了。」
商易之面色不動,淡淡說道:「起來吧。」
阿麥翻身跪倒在商易之面前,抱拳謝道:「多謝元帥!」
阿麥心中一跳,頓時冷靜下來,想了一想轉回頭來問唐紹義道:「大哥,你是否已決心離開江北軍?」
「青州!」阿麥答道。
唐紹義本就不是口舌伶俐之人,此刻因自己冤枉了阿麥心裏頗多自責,一時更是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幾次張嘴,竟都沒能說出話來。
阿麥眼睛看著床頂的帳子,自嘲地笑笑,說道:「大哥,你不知道,我這人說了太多的假話,以至於說到後來,我自己也搞不清到底哪些是真話、哪些是假話了。」
見阿麥如此反應,唐紹義方察覺自己話說得太重了些,不覺有些尷尬,頗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沉默了片刻這才輕輕地嘆了口氣,低聲道:「阿麥,大哥不是傻子,你的心思,大哥也能猜到幾分,大哥不攔你,只要你是忠君愛國護我百姓,大哥甘願……」話說到一半,唐紹義卻是說不下去了,過了片刻才又接道,「但是,大哥絕不能容你拿著千萬人的性命去逞一己私慾。」
衛興心裏也甚是煩躁,林敏慎與阿麥兩人一個是林相獨子,說不得;一個是他正在拉攏的對象,不得說。衛興將心中火氣壓了又壓,這才訓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你們兩個還敢去宿醉不歸!怎的如此不知輕重!」
阿麥一怔,不禁問道:「竟這樣快?」
阿麥心中驚駭無比,一時竟震得不知該說些什麼應對。阿麥的神情皆落入商易之眼中,惹得商易之心中一陣惱怒,可他卻又不屑在此事上多做糾纏,便說道:「阿麥,我既用你便信你,只是以後不得再做此蠢事!阿麥可無國無家,但江北軍麥穗卻家國兩全!」
商易之淡淡瞥了她一眼,答道:「我將他與你留下,省得你不知什麼時候就做了他人刀下之鬼。」
阿麥心中一凜,抬頭迎向商易之銳利的目光,不躲不避,堅定答道:「阿麥知道了。」
阿麥說完拂袖而去,只留林敏慎呆立在遠處,好半天才回過些神來,喃喃自語道:「這……還是女人嗎?」
「好!」商易之介面,爽快說道,「冀州我也設法替你拿下!」
崔衍見常鈺青是真動了怒,嚇得低下頭去,嘴裏卻是小聲嘀咕道:「我這不只是說說嘛,又沒真的去。」
「你什麼你?」阿麥截斷他的話,冷笑道,「更何況他為何要將你留在我身邊,你我都心知肚明,除了防你更是還要防我,你何必再做這些可笑姿態!」
張士強也察覺阿麥臉色不對,聽她如此吩咐不敢再問,忙轉身出去給阿麥準備飯食。阿麥和衣倒下,正迷糊間覺察有人進屋,最初只當是張士強回來了,也未在意,可等了片刻不聞張士強喚她,心中驚疑起來,強撐著睜眼看過去,卻見唐紹義默然立於床頭。
阿麥聽他說得不堪,眉頭微皺,起身來開了房門。林敏慎從懷裡掏出一小瓶金創葯來遞給阿麥,說道:「給,回去了自個兒偷著抹吧,郎中說抹幾日,你自己拆了那線就行。」他見阿麥遲疑著不肯接過,便將那瓷瓶往阿麥懷裡一塞,譏道,「放心吧,毒不死你。他既然讓我留下,就是要將你這條小命和我的拴在一起。你死了,我也沒法交代。」
那話語雖說得輕鬆,卻難掩其中的凄苦。唐紹義聽得動容,伸手輕輕覆上阿麥手臂,想勸慰她幾句https://m.hetubook.com.com,張了嘴卻又不知能說些什麼,最後只得用力握了握阿麥手臂,低聲說道:「別瞎琢磨了,身上有傷,先好好歇著吧。」
阿麥長長鬆了口氣,說道:「大哥,你嚇死我了。」
常鈺青劍眉輕揚,反問道:「還有什麼怎麼辦?」
兩人對望片刻,相視而笑。唐紹義笑過,卻又正色說道:「阿麥,你既叫我大哥,大哥便有幾句話要交代你。你聰明絕頂,又有天分,只要機緣得當,揚名只是早晚的事情。大丈夫立世本就該求個建功立業,但是卻不能為了功名罔顧恩義,置家國百姓于不顧。」
阿麥收了臉上笑容,正色說道:「既入青州,韃子便暫時不足為懼,難的便是如何經太行而取冀州了。我既已反出朝廷,冀州必然不會容我輕易進去,如此一來,我軍未戰韃子,反要先和同胞一戰,聲名怕是要受損。」
唐紹義沉默片刻,輕聲說道:「活著,誰能不累?」
一番話講得商易之激動難抑,忍不住以拳擊掌道:「不錯!桓譚《新論》曰:上者遠其開張,置以會圍,因而成得道之勝。中者則務相絕遮,要以爭便求利,故勝負狐疑,須計數以定。下者則守邊隅,趨作罫,以自生於小地。講的正是這個道理!」
商易之淺淡笑笑,「這個好說,還有別的嗎?」
崔衍脖子一梗,瞪著眼睛犟道:「什麼南夏將領,不就是個女人嘛,我們只要揭穿了她的身份,我不信南蠻子們能容得下她這個女將軍!到時候大哥……」
這一番話把崔衍說得更是糾結,用手撓著腦袋,很是為難地問道:「那怎麼辦?」
此刻,阿麥的心緒已平穩下來,反倒是唐紹義的情緒頗顯激動。阿麥生怕他一個衝動再把自己扯入懷裡,忙衝著唐紹義咧嘴笑了笑,故意玩笑道:「大哥,你手上再用力些就能把我這一雙膀子給卸下來了。」
商易之雖是沉吟不語,眼中卻漸漸放出光彩來。阿麥見此情形,便知他已是被自己說動。商易之低頭思量片刻,抬眼看向阿麥,卻是問道:「你這樣看待?」阿麥本欲點頭應是,但一對上商易之深不見底的眸子,那到了嘴邊的話便又打了個轉,答道:「是徐先生曾這樣提過。」
林敏慎一怔,「你……」
商易之眼中一亮,問道:「那去哪裡?」
商易之卻是輕輕一哂,說道:「阿麥,你終究不是男人,猜不透男人之心,常鈺青那樣的人,再多的私情也抵不過家國二字!」
唐紹義默默看阿麥片刻,雙手不自覺地握緊阿麥的肩膀,澀聲答道:「好,我不問。」
阿麥垂頭說道:「末將知錯,以後再也不敢了。」
商易之說完便再也不理會阿麥,轉身離去。阿麥待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這才和衣在床上躺下,心神一松,肋下傷處便又開始鑽心般地疼了起來,說是要早點歇下,可哪裡睡得著。
常鈺青微垂著眼帘不知在琢磨著什麼,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同是泰興城中,常鈺青獨自一人倚坐在驛館後院的那棵老槐樹下,已經耗了足足半日的時光。崔衍幾次借故從一旁經過,都未能引得常鈺青注意,到最後一次時崔衍實在忍不住了,乾脆徑直走到常鈺青面前,叫道:「大哥!」
常鈺青被問得一噎,愣愣地看了崔衍半晌,見崔衍臉上全無半分玩笑模樣,竟是認真在問這個問題。常鈺青氣樂了,無奈道:「我不過是打個比方,怎會在千軍萬馬的戰場上去搶人!再說咱們這議和都不知道議了多少年了,你仗少打了嗎?今天議了過幾日接著再打,只要我北漠一天未平天下,這仗就是打不完的。」常鈺青停了停,輕輕一哂,又接著說道,「更何況我與她分屬敵對兩國,我身上有南夏人十幾萬的性命賬,她手上也沾著我們幾萬北漠男兒的血,還能如何?」
青州,北臨子牙河岸,東倚太行山脈,易守難攻,正是商易之最初的鎮守之地。阿麥又接著說道:「取青州便可入太行,冀州之地皆入囊中,北有燕次山拒敵于關外,東臨大海為和-圖-書屏障,南向山東,過去之後便是宛江天險。四塞險固,閉關可以自守,出關可以進取。冀州境內又多平原,物產頗豐,足以供養我軍。如此一來,我軍既有相對穩固的後方以供生養,也有能夠憑恃的山川險阻,既成進可攻、退可守之勢,只需從容經營,積累力量,日後拿下江北之地不成問題。」
阿麥卻是淡淡笑了,說道:「大哥,是我不好,不該這樣瞞你。」她不待唐紹義答話,又說道,「大哥,你不要問我父親是誰,也不要問那人的姓名,好嗎?」
唐紹義一時大窘,急忙鬆開了手,正窘迫間卻聽見門響,只見張士強端了飯食從門外輕手輕腳地進來,看到唐紹義也在屋內不由得一愣,驚訝道:「唐將軍?您什麼時候過來的?」
阿麥轉頭看向唐紹義,問道:「大哥,若是我也對你說過假話,你怨不怨我?」
商易之口氣雖淡,話語卻是驚人,「殺。」
阿麥答道:「若是能說得青州軍出城從后偷襲韃子,這一仗便會是勝多敗少!」
聽她這樣回答,商易之反而沉默了下來,靜靜看了阿麥片刻,突然說道:「朝中很快便會與韃子簽訂議和協議,你早做準備。」
阿麥沒想到他會先問這個,垂頭沉默了下才輕聲答道:「怕以後腦子不好使了。」
「正是,不過……」
唐紹義不知道阿麥還有這樣的身世,聽得面色微慟,雙手握了阿麥肩膀,忍不住出聲喚道:「阿麥。」
阿麥沉吟片刻,答道:「有些計較,只怕會太過冒險。」
商易之不禁失笑,唇角輕輕地彎了起來,連帶著眼中的神色也跟著柔和下來,輕笑道:「的確夠臭的!」
阿麥控制著心中情緒,緩緩答道:「阿麥懂了。」
阿麥不以為意,又問道:「林敏慎呢?」
崔衍一屁股坐在常鈺青對面,憤然道:「不過是個女人,你要是真那麼喜歡她,乾脆就把她搶了來,先入了洞房再說!生米成了熟飯,她還不是得乖乖地跟著你!」
常鈺青臉色依舊冷峻,說道:「阿衍,我即便是要搶人,也只會在戰場上光明正大地搶,絕不會在暗地裡用那些不入流的手段,你把你大哥瞧得也太低了些!」
阿麥不承想唐紹義會突然如此聲色俱厲,有些錯愕地看向他,訥訥叫道:「大哥……」
唐紹義稍一思量,認真答道:「阿麥,你我二人出漢堡赴豫州,闖烏蘭戰泰興,幾歷生死,是共過患難的弟兄,嘴上說些什麼並不重要,只要你還叫我大哥,我便會一直當你是我的兄弟。」
商易之說道:「雲西戰事吃緊,韃子以渡江相挾,朝中想儘快解決江北之事,以免腹背受敵。」
唐紹義紅著臉點了點頭,卻是沒有回答張士強的問話,只轉過頭故作平常地對阿麥說道:「你快吃飯吧,我先回去了。」說完不等阿麥回答竟就急匆匆地起身出去了。
林敏慎見她如此淡漠,反而覺得奇怪,不由得追了兩步上去,細看了阿麥神情,問道:「你就沒什麼話要說?」
阿麥聽他話中意有所指,一時不敢接話,只好垂目不語。
阿麥淺笑不語,商易之情緒雖然激動,但很快便又控制了下去,面上神色復歸平靜,忽又問道:「你和徐靜經常對弈?」
阿麥小心地看一眼商易之,試探地說道:「聽聞冀州守將肖翼曾是商老將軍部屬……」
阿麥瞥他一眼,反問道:「說什麼?」
阿麥強坐起身來,又默默看了唐紹義片刻,這才說道:「大哥,這次分別不知何時再聚,我還是那句話,只望大哥與我都好好活著!」
阿麥停下腳步,轉身看向林敏慎,默默打量,直把他看得有些發毛,這才說道:「你不願留下,我其實更不願你留下,你也用不著保我的小命,只要別再從背後捅我刀子就行。」
阿麥面色不動,心中念頭卻是轉得極快,神態自若地答道:「空閑時倒是陪徐先生下過幾盤。」
阿麥沒理會林敏慎的譏諷,將那小瓶收入懷中,淡淡說道:「我們走吧。」
張士強看得奇怪,忍不住轉頭問阿麥道:「大人,唐將軍這是和圖書怎麼了?」話音未落,那已出了門的唐紹義卻又疾步返了回來,來到阿麥床頭站住,欲言又止。
「沒有最好。」常鈺青臉色稍稍緩和了些,停了一停又說道,「此話以後絕不可再提!」
「不過如何?」商易之追問道。
阿麥用手隔衣撫了撫肋下傷處,強烈的痛感刺|激得她精神為之一振,心神頓斂,從容說道:「在烏蘭山中時曾與先生閑談,先生講過當世格局如同棋盤,其中雍州、冀州、雲西與東南為其四角,豫州、山東、漢中、荊州為其四邊,中原乃是中央腹地。逐鹿雖在中原,真正能參与逐鹿的群雄,卻多不起於中原,而趨於四角。就江北之地而言,雍州和冀州二地易於割據,而豫州西臨烏蘭東朝太行,楔子一般楔入雍州與冀州之間,面朝江中平原,正是謀取江北的咽喉之地。我軍若是能先佔據冀州為根基,然後再圖豫州,舒展其側翼,包卷中原,如此一來,江北之地必得。」
唐紹義快步出了阿麥的小院才停下身來,緩緩攤開一直緊握的手掌。掌心裏,一對銀絲絞花的耳墜在日光的照射下泛出耀眼的光芒,正是昨日同阿麥在西市首飾鋪里看到的那對。唐紹義低頭默默看了片刻,將耳墜小心地放人隨身的荷包之中,又回頭看了眼阿麥的小院,這才大步地離開。
阿麥唇角綻出一個譏諷的微笑,輕聲說道:「說什麼國讎家恨,不過就是懼我父親威名!我偏要讓那人知道,南夏即便沒了父親,也不會是他人案上的魚肉,父親有我,南夏有我!」
「崔衍!」常鈺青突然厲聲喝斷了崔衍,臉上顯現出怒色,冷聲說道,「你我身為大丈夫,戰場上輸給個女人已是恥辱,怎能還拿個身份說事逼迫女人委身於你!」
阿麥傷口處疼痛還十分難忍,連帶著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答道:「疼狠了才能記住,以後不會再錯。」
崔衍看得憋氣,又大聲叫了一聲「大哥」,常鈺青這才斜了崔衍一眼,淡淡問道:「什麼事?」
唐紹義眼帘微垂,遮住眼中一閃而過的複雜神色,卻仍是點頭答道:「我已是想了多日,不如爽快離開的好。」
阿麥想了想,說道:「唐紹義欲離軍而走,無須顧忌,軍中其他人等也都不足為慮,只是衛興那裡該如何處置?」
說完竟又徑自轉身走了。張士強端著飯食立在阿麥床前,看得莫名其妙。阿麥卻是神色複雜地看著唐紹義略顯慌張的背影,一時有些失神。
阿麥搖頭說道:「徐先生一邊罵我棋臭,一邊和我斤斤計較,一子不讓。」
「大哥不是喜歡她嗎?」
阿麥仰頭看他,奇道:「大哥,怎麼了?」
聽他問到軍事,阿麥心神才穩定下來,沉聲答道:「陳起在泰興西伏了重兵,此時西進必遭伏擊,而且烏蘭山中兵源有限,即便回去了也難有作為。」
商易之隨意地倒了杯茶,起身端到阿麥手邊,說道:「說來聽聽。」
許是想到去年阿麥陪他回盛都途中,兩人在船上對弈時的情景,商易之心神不禁有片刻的恍惚,輕聲問道:「他可容你悔棋?」
如此睜著眼挨到半夜,傷口的痛感稍緩和了些,阿麥才因體力不支而昏睡過去,再睜眼時已是日上竿頭。
阿麥早已口乾難忍,見此也不推辭,接過茶杯一氣將茶水喝了個乾淨,這才說道:「由泰興東進青州,若走北路,則會經過重鎮新野,而新野早已被周志忍拿下,到時免不了要有一場惡戰才能過得去。若是走南路,沿著宛江而行,途中雖無韃子重兵,但是道路崎嶇遙遠,現又時逢雨季,走來會甚是辛苦。這隻是至青州之前,從去年起,陳起便命常家領軍東進青州,除去這次常鈺宗帶回來的三萬騎兵外,還有兩萬餘眾留在青州之西,雖不能攻下青州,但是卻可以逸待勞阻擊遠涉而至的我軍,這一仗勝負難料。」
崔衍連忙應了一聲,可腦子還是有些轉不過圈來,遲疑了片刻又問道:「大哥,咱們這不是馬上就要和南蠻子議和了嗎?等議和完,你和她仗都沒得打了,還怎麼在戰場上搶人?」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