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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麥從軍

作者:鮮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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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惜英雄成敗轉頭空 第四章 戰事 權宜 重逢

第六卷 惜英雄成敗轉頭空

第四章 戰事 權宜 重逢

阿麥答道:「小五在村子邊上遇到個女子,長得極像徐秀兒。」她一邊說著,一邊從桌邊站起,顧不上和徐靜細說,只吩咐林敏慎道,「你帶我去看看。」
徐靜不覺有些意外,愣怔了片刻卻是笑了,點著阿麥說道:「阿麥啊阿麥,你每每都能叫我刮目相看啊。」
有通信兵進來稟報消息,說新軍統領黑面已按軍令領新軍暗中向東北方向的陵和縣運動。一旁親衛動作迅速地在桌上鋪上了地圖,徐靜在地圖上找到了陵和,用手指點了點說道:「在這裏,此處已出了太行山,地勢頗為開闊,十分適合大兵團作戰,離得羅城又近,張生騎兵很快便可到達此處。」
徐靜見阿麥面容沉重,忍不住勸道:「咱們現在境況雖難,可也不是不能翻身,周志忍為了追咱們已是幾次分兵,他這樣一個老將竟然犯了如此的兵家大忌,可見陳起定然追得很急。這說明什麼?」
「看來他身旁是有高人指點了。」徐靜緩緩說道,又習慣性地去捋鬍子。
話音剛落,阿麥便聽到那邊傳來張士強的悶哼聲,緊接著一個人影在阿麥頭頂飛過,撲通一聲直落進河中。片刻之後,張士強的腦袋從水面上鑽了出來,衝著岸上怒道:「我不和你個女人一般見——」
阿麥笑著與徐靜對視一眼,對肖翼說道:「周志忍大軍來了,肖副帥只一個『拖』字,就與他挑明了說,自己一家老小都在冀州,怕咱們江北軍回頭報復,所以他一日滅不了江北軍,你便一日不敢舉城降他。」
阿麥壓下心中的詫異,笑著和息榮娘打招呼,「息大當家怎麼也過來了?」
陳起現在全力進攻青冀,身後防線必然空虛,若是能趁機攻他身後,必可有事半功倍的效果。阿麥早就想到了此處,也已叫林敏慎前去盛都求援,可林敏慎帶回來的消息卻是江南大軍陷於嶺南拔腳不出,而阜平水軍無力獨自渡江作戰。這些話都不是能當著諸將說的,阿麥只淡淡答道:「阜平水軍已在備戰,待嶺南之亂平定,江南軍便可揮師北上,渡江作戰。」
徐靜小眼睛眯了眯,習慣性地去捋下巴上那總也不見長的幾根鬍鬚,笑道:「既是你能想通這些,便沒什麼好憂慮的了,咱們只要能拖住周志忍便是大功。」阿麥沉默片刻,卻輕聲說道:「我卻不願拖著等著南邊來救,靠人終究不如靠己。」
徐秀兒嘴角輕輕地抿了抿,笑容很是淺淡,在一旁坐下,低著頭說道:「這樣過日子也挺好的。」她停了停,又問道,「小公子那裡可好?」
張士強見阿麥神色冷峻,心中便先虛了,趕緊說道:「那裡有鄭嵐看著,我沒什麼事,就想著還是過來跟在元帥身邊吧,元帥有什麼事吩咐我也方便一些。」
息榮娘還有些怔怔的,下意識答道:「有。」
徐秀兒面容溫柔,神色卻是十分堅毅,已和漢堡城裡那個只知哭泣的小姑娘判若兩人。阿麥怔怔地看了她片刻,心道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徐秀兒既然選擇如此,那就由她吧。
阿麥瞭然地點頭。是她一時忽略了,徐秀兒一個年輕女子,又是懷了身孕的,她卻派兩個大男人過去照顧,自然是很不方便。屋裡的徐秀兒聽見院中動靜便開了房門,將阿麥讓入屋內坐下,又替她倒了水,這才在一旁坐下了,取過一旁簸籮里的小衣衫慢慢縫著,一邊勸說阿麥道:「麥大哥,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我一個人住著挺好。這村裡雖窮困些,人卻都淳樸,從沒人欺負過我,麥大哥不用叫他們守著。」
房門緊閉,親衛小五與兩個江北軍士兵正在院子中守著,四周還有一些膽大的村民探頭探腦地往這邊扒望著。阿麥上前,輕拍了屋門說道:「我是江北軍元帥麥穗,請大嫂開一下門。」
這是泰興之戰後,江北軍與周志忍的第二次對陣,經過雖然大不相同,可結果卻是如此相近,江北軍再一次面對生死危機。事實證明,姜果然還是老的辣!
阿麥看著她動作已顯笨拙,心中一時複雜莫名,再說不出什麼來,只衝著徐秀兒擺了擺手,轉身出了屋子。林敏慎與小五等親衛還等在院中,阿麥吩咐小五帶著個老實得力的人留下一同照顧徐秀兒,自己則轉身快步出了院子。林敏慎瞧出阿麥情緒有些不對,忙在後面跟了上去。
他這話一出,在場的其餘將領也不禁低聲議論起來,唯有阿麥仍是一臉冷峻地看著兩軍形勢圖不語。北漠大軍處處緊逼,投入到青冀兩州的兵力足有二十萬有餘,可見陳起是鐵了心要不顧一www.hetubook•com.com切地先除了江北軍再圖後計。
阿麥又問那通信兵軍械造辦處的消息,通信兵答道:「張大人已將軍械造辦處遷往清風寨后的深山之中,說有清風寨的人照應著,一切都好,請元帥放心。」
阿麥招呼著肖翼坐下,又叫親兵給肖翼上了茶,這才笑道:「請肖副帥回來的確是有要事相商。」
徐靜也不由得笑了,輕輕順了順鬍子,道:「放心,快著呢。就算你不急,總會有人替你急的!」
如此一來便隱隱有些流言傳了出來,偏生徐秀兒與徐靜還是同姓,軍中一些高級將領又曾聽說過徐靜乃是阿麥叔丈的傳言,有人便猜想徐秀兒本就是阿麥髮妻,更給補充出阿麥不認她的理由來,那就是現今局勢不穩,阿麥怕妻室遭北漠人報復,這才一直藏著掖著的。
一旁的徐靜忙起身勸道:「肖副帥誤會了,麥帥自是知道肖副帥忠義,你且先聽麥帥把話講完了。」
見徐秀兒又要拒絕,阿麥站起身來直截了當地說:「就這樣定了,你別再說了。如今世道亂,你一個弱女子,又馬上要生孩子,我放你一個人在這裏如何放心!再說以後若是被唐大哥知道,我也少不了挨他埋怨。我留人在這裏給你,等你生完孩子一切安定之後,你若還想獨自生活,我自會把人撤走。」
阿麥點頭,她費盡心機謀划不過就是要周志忍在陵和與江北軍展開決戰。賀言昭等堅守青州已是分去了周志忍部分兵力,莫海又將傅悅堵在羅城之北,周志忍手中兵力也就剩下十余萬,只要謀划好了,江北軍未必沒有扭轉戰局的機會。
肖翼聽了老臉不禁一紅,徐靜說他登高望遠,不過是暗指他曾經騎牆頭看形勢。肖翼一時還有些遲疑,阿麥臉上卻斂了笑容,說道:「肖副帥,若我江北軍真要滅在周志忍手裡,你便真帶著冀州降了吧。」
徐靜在一旁聽得奇怪,不禁問道:「這是遇到誰了?」
一句話堵得林敏慎啞口無言,只得擺手道:「你自個兒去,自個兒去!」說著便獨自回了營里。阿麥一個人慢慢轉悠到河邊,找了處隱蔽的地方,卻沒脫衣下水,只在水邊的青石板默默坐著。如今已是八月多,一早一晚的天氣早已涼爽,河邊尤甚,風帶著些水汽從河面上吹過來,這才將阿麥心中的煩悶稍稍吹散了些。
五月,北漠傅悅領兵五萬從燕次山東側翻山而過,攻向冀州。江北軍副元帥莫海帶軍三萬將傅悅阻在冀北榕城。江北軍騎兵統領張生率騎兵五千繞至傅悅身後突襲,不料傅悅卻早有防備,張生騎兵部所獲不大,只得暫時退兵以待戰機,同時傅悅迫於張生騎兵威脅,也不敢再輕舉妄動,冀北的戰局一時僵持下來。
阿麥搖了搖頭,她不願與徐秀兒說太多軍中的事情,岔過話題詢問起徐秀兒的日常生活來。徐秀兒見此便也不再問,只細聲慢語地答著阿麥的話。兩人說了一會兒,外面天色漸晚,阿麥辭了徐秀兒出來,見林敏慎不知何時找來了,正在院外的樹蔭下等著。
肖翼看了阿麥片刻,緩緩站起身來,沖阿麥抱拳道:「肖某替冀州百姓謝過麥帥!」
同月,唐紹義帶著一支騎兵出現在周志忍身後的荊、襄之地,對其糧道多次襲擾,讓周志忍很是頭疼,只得專撥出一萬騎兵對其進行追剿,可唐紹義速度確實極快,常常在北漠騎兵合圍之前便已逃脫。待到了六月間,這支精銳騎兵更是突然北進至新野,北渡子牙河之後竟然翻燕次山西側而過,進入到了北漠境內襲擾!
阿麥卻是一時愣住,愕然地看著徐秀兒說不出話來。此刻她才明白小五所說的身形大變是何意,只見徐秀兒腹部高高隆起,顯然是懷了七八個月身孕的模樣。二人在門口一時僵著,半晌,徐秀兒才下意識地用衣袖遮了遮肚子,讓開門口,低聲說道:「麥大哥,進來坐吧。」
林敏慎當下便帶了阿麥去尋那個長得極像徐秀兒的女子。
洋洋洒洒幾大張,直把崔衍繞得頭暈,放下了信問周志忍道:「舅舅,這肖翼到底是降還是不降?」
徐秀兒見阿麥態度強硬,只得點了點頭,站起身來謝阿麥道:「多謝麥大哥照應。」
阿麥笑了笑,不急不忙地說:「肖副帥先坐下,聽我把話說完了再發作不遲。」
南夏初平元年四月,北漠名將周志忍率軍攻青州,就此,江北青冀會戰正式拉開帷幕。
肖翼面上再難掩驚愕之色,「怎可這樣——」
屋中侍立的親衛都悄無聲和-圖-書息地退了下去,只徐靜坐在一旁含笑不語。肖翼喝了一大口茶水,爽直地說道:「麥帥有事就吩咐,什麼商量不商量的。」
六月中,薛武與賀言昭趁夜主動出擊,衝殺北漠軍陣,燒毀投石車、衝車、雲梯數輛。不幾日,城中糧倉突然起火,糧草被燒大半。
對於暗底下的議論,當事人阿麥並不知曉,就連一向耳目聰靈的徐靜也沒聽到過什麼。再說他二人也沒這閑心注意這些,崔衍帶的北漠先鋒部隊一反以往衝動莽撞的風格,改走謹慎老練毒辣的路線了。阿麥曾安排了幾個營對其進行伏擊騷擾,不是被崔衍避過就是被他擊退,更有甚者還反被崔衍「包了餃子」。
張士強的話戛然而止。
阿麥木愣愣地跟著徐秀兒進屋,直到在長凳上坐下了才回過些神來,對著忙著收拾屋子的徐秀兒說道:「你別忙活了,坐下歇會兒吧。」
阿麥聽了便輕輕地撇了撇嘴角,邁步向村外走去,林敏慎忙在後面跟了上去,解釋道:「他有他的難處,江南雖都初定了,可嶺南齊泯那邊卻是有些吃力……」「我想自己轉轉。」阿麥突然說道。
徐秀兒情緒已是平定下來,將桌上縫了一半的嬰兒衣服收了起來,又倒了碗水放到阿麥手邊,十分歉意地說道:「家裡沒茶,麥大哥將就些吧。」
阿麥又問道:「那他可算不忠不義之人?」
「那人就是妖孽,就是妖孽!男人長成了那個樣子就是妖孽!」竟是息榮娘的聲音!
幸得息榮娘雖刁蠻些,卻是個守信之人,既答應了阿麥借人,第二日臨走前便留下了兩個極為幹練的婦人給阿麥。阿麥也沒多說,直接領了人去徐秀兒處,好好交代了一番,又把親衛小五也留下了,這才回到軍中處理軍務。
親衛備好了飯菜,請阿麥與徐靜過去吃飯。他兩人剛在桌旁坐下了,林敏慎從外面急匆匆進來,湊到阿麥耳邊低語了幾句。阿麥聽得面上微微變色,轉頭問林敏慎道:「他沒看錯?」
息榮娘繃著臉點了點頭,沒說什麼。阿麥又與她簡單說了說唐紹義最近傳回來的戰報,便叫親衛送她去休息,待帳中只剩下了張士強一人,阿麥這才回過身問張士強道:「你怎的突然回來了?軍械造辦處那裡如何處理?」
徐靜說道:「雖是如此,我們也不能大意,總得做出時刻想要吞餌的樣子來,這才能引得周志忍跟著我們走。」
徐秀兒拿針的手輕輕一抖,細白的指尖上便冒了一粒血珠出來,她下意識地把手指放入口中吮著,過了片刻才輕聲問道:「要在這裏打仗嗎?」
阿麥也跟著輕輕地笑了笑,並未接話。
周志忍輕輕一哂,「降不降就看咱們與江北軍誰勝誰負了。這肖翼是有名的老奸巨猾,一貫的見風使舵。最初他是在南夏靖國公韓懷誠手下,後來又跟了商維,南夏朝廷幾次變天,唯獨他安守冀州不受波及。此人,哼,其言可信卻又不可盡信!不過,若麥穗真沒在那城內,這冀州打不打還真不重要。」
阿麥站起身來,隨意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淡淡地問張士強:「你就是這樣做男子漢大丈夫的?」
「必須將軍隊從冀州帶出來,否則一旦被困在冀州,我們手中再無可用的活棋!」議事廳內,徐靜冷靜說道。
徐靜低頭看了地圖片刻,用食指敲著一處道:「就是這裏——打草溝!」
息榮娘的聲音更加挑釁,「我怎麼了?我說錯了嗎?有本事你說我哪兒說錯了?」
徐靜想得比阿麥還要遠一些,手指沿著太行山滑下,「只要賀言昭能夠守住青州,一旦我們陵和戰勝,立刻南下救援青州,內外夾攻吃掉周志忍留在飛龍陘外的幾萬人馬,然後迅速兵出西北,經武安奪新野直指靖陽,攻下靖陽,便可將陳起困在關內!」
阿麥正色道:「我不是在和肖副帥講場面話,江北軍若是護不了冀州的百姓,也無須百姓跟著咱們陪葬。玉石俱焚固是高潔,可怎及得上忍辱偷生的堅韌,能屈能伸方顯大丈夫英雄本色。」
阿麥抬眼瞧向徐靜,「先生有什麼打算?」
七月中,阿麥命肖翼留守冀州,自己領江北軍主力轉入太行山中。
老實人張士強噎了一噎,乾脆賭氣般地叫道:「元帥就是比你長得好,唐將軍就是喜歡她不喜歡你!你妒忌也沒用!」
自從豫州一別,阿麥已是半年未見息榮娘。阿麥只當經過豫州一行,兩人好歹也算做過一回戰友,這息榮娘對自己的態度多少能有些改善,沒想到這次再見面,息榮娘一張俏臉依舊是冷和*圖*書冰冰的,不見半分笑意。轉頭再看張士強,竟也是沉著一張臉。
肖翼一噎,現在天下盡知石達春是為了給南夏做內應才假意投了北漠,盛都商易之早就給了石達春「忠烈」的謚號,自然也算不得不忠不義之人。肖翼沉默片刻,悶聲道:「可有石將軍在前,韃子定然不會再信咱們,冀州投降豈不是羊入虎口?」
肖翼卻是不太同意徐靜的意見,他在冀州苦心經營多年,就這樣放棄如何能捨得,聽了再也顧不上先看阿麥的眼色,當下便反對道:「冀州不能棄!青州已是難保,再棄了冀州,你叫我江北軍幾萬人馬何處安身?」
肖翼問道:「麥帥有何高計?」
阿麥環視了一圈屋內,低聲說道:「你……這是何苦?」
見阿麥出來,林敏慎起身走了過來,低聲說道:「南邊有消息過來了。」
現如今江北軍在青冀苦苦支撐,她與徐靜更是帶著這點人馬在太行山裡東躲西藏,不知什麼時候就會被周志忍一鍋端了,而商易之卻帶著大軍在嶺南和自家堂弟斗得你死我活,全然不顧江北局勢。阿麥突然間有些理解了唐紹義的想法,外敵當前卻只顧內鬥,於國於民,這就是叛逆!
阿麥答道:「不算高計,我給肖副帥留下五千兵守冀州,其餘的由我帶走。」
阿麥聽了怔了片刻,卻是望著徐靜笑了,說道:「先生,你一下子給我畫了好大一張麵餅,可我這裏麥子種還沒下地呢!」
林敏慎答道:「沒說別的,只叫你再堅持一陣子。」
張士強聽了面色就有些難看,沉默了下卻是說道:「我男子漢大丈夫,不和她一個女人一般見識!」
七月,周志忍留八萬大軍繼續圍攻青州,其餘人馬自己親自率領攻入飛龍陘。飛龍陘內幾處關口均被北漠大軍一一攻破,周志忍大軍一步步進逼冀州。而此時,江北軍新軍尚在太行山中訓練,冀州大營只有不足兩萬兵馬。
八月初,周志忍大軍到冀州外圍,還不等他圍城,江北軍副元帥、冀州守將肖翼便私下裡給周志忍送了封密信過去。信中稱自己一直以來因不是麥穗嫡系而在江北軍中多受排擠,現如今又被麥穗留下守城,他自知冀州不能與北漠大軍相抗,又言冀州是他生養之地,城中百姓皆是鄉親父老,實不忍心看他們受戰火荼毒,所以有心向北漠投誠,可又怕日後遭到江北軍報復……
阿麥默了默,說道:「我沒問,不過看她十分喜愛那孩子,應是她心屬之人的血脈。」
肖翼聽了放下茶杯來,看著阿麥坦言道:「麥帥,屬下覺得冀州不能棄守。」
肖翼聽了心中一凜,立時從椅中站起身來,衝著阿麥變色怒道:「我老肖雖不才,卻也不是那等貪生怕死不忠不義之人,麥帥若不信我大可奪了我兵權,犯不著用此話來羞辱我!」
阿麥看一眼徐靜,略一思量后答道:「嶺南戰事已近尾聲,陳起等不及了,如今大夥爭的都是時間,一旦南邊那位平定嶺南回過身來,陳起就再無機會南下了。」
又過了許久,屋門才吱呀一聲被從內打開了,徐秀兒紅著眼圈站在門內,衝著阿麥輕聲叫道:「麥大哥。」
此言一出,肖翼大為意外,一時只怔怔地看著阿麥。
徐秀兒垂頭不語,過了好半晌才抬起頭來看向阿麥,細聲說道:「麥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我還是想一個人在這裏過日子。」
徐靜又說道:「你發現沒有,崔衍先鋒部隊雖然進了山區,卻和山外的周志忍大軍遙遙呼應,幾乎是在並駕齊驅。看似是我們在牽著他的鼻子走,可崔衍部卻實為周志忍放入山中的一條誘餌,幸得我們沒有一口吃掉崔衍部的打算,否則一旦被崔衍纏住,周志忍大軍很快便能撲入。」
「你這女人再滿口胡說,可別怪我不客氣!」後面那男聲一出,阿麥更是不禁皺了眉,將身體往大青石后縮了縮,聽息榮娘的聲音就在青石另一邊又清又脆地響起,「你不客氣又能怎麼樣?你打得過我嗎?再說我怎麼胡說了?你那麥元帥如果不是長成這個樣子,唐大哥怎會受其迷惑?」
阿麥柔聲問道:「能不能借兩人給我用一陣子?」
阿麥眉梢一挑,「他怎麼說?」
消息傳到阿麥處已是中秋,江北軍中軍剛轉移到十字嶺下。周志忍果真如她所料沒攻冀州,這是一喜,可他卻又兵分幾路緊追著江北軍進了太行山,這便又是一憂了。喜憂交雜之下,阿麥心情很是複雜。徐靜倒是極想得開,笑道:「莫海正在羅城與傅悅對峙,周志忍軍生生棄了到嘴www.hetubook•com.com的肥肉,非要跟在屁股後面追著咱們跑,看來是事前就得了陳起的囑咐了,定要先把咱們主力打散了再說了。」
「不錯!」阿麥點頭道,「冀州不能棄,可若是將全部兵力都放在冀州卻也正中周志忍下懷。所以我有個法子,既可不棄冀州,又不用將兵力困在冀州。」
息榮娘點點頭,阿麥便彎了彎唇角,道了聲謝,這才轉身走了。息榮娘又愣怔地站了一會兒,這才突然回過神來,不明白自己為何就這樣答應了阿麥,一時間又羞又窘,心中更是惱怒異常。轉眼看到張士強剛一身是水地從河中爬上來,一腔怒火便又都衝著他去了,上前抬腳就要把張士強往水中踢。張士強連連躲閃著,氣得大叫:「你這女人!怎的蠻不講理!」
張士強窘得臉色通紅,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阿麥笑了笑,趕他下去休息,自己則信步出了大帳,走著走著,不知不覺間竟走到了徐秀兒的住處。小五與另外一個士兵已經換成了百姓裝束,另在徐秀兒院中搭了間茅草屋暫住,見阿麥來了稟報道:「徐姑娘什麼事都不容我們插手,我們住在這兒反而是叫她給我們做吃做喝。」
肖翼一怔,答道:「石將軍潛藏韃子軍中,一身是膽,自然不是貪生怕死之人。」
肖翼人還未出元帥府,見阿麥派親兵來請心中雖是有些詫異,面上卻不露聲色,也不私下向那親兵打聽是何事,只爽快地跟著回到議事廳,進門便問阿麥道:「麥帥叫我回來何事?」
「當然可以這樣,身處亂世擇強者而傍乃是人之常情,周志忍自然明白。再說——」徐靜接道,小眼睛衝著肖翼眨了眨,露出一絲狡黠的光芒,笑道,「肖副帥登高望遠這事又不是第一次做了,定然可以將那周志忍再糊弄些日子。」
那邊一陣靜默,然後就見息榮娘從青石后繞了過來,兀自強硬著,揚著下巴向阿麥叫板,「我就說了,怎麼樣?」
林敏慎答道:「小五去村裡買東西,和那女子正好走了個對面,雖然身形上變了許多,可面容變化卻是不大。我也親自去試探過了,她雖說自己就是這十字嶺人,丈夫外出做工去了,聽她口音卻不是當地的口音。」
思及此,阿麥便點了點頭,說道:「也好,就依著你吧,我留兩個人給你,有事也好有個照應。」
六月,子牙河支流被周志忍截斷,青州護城河水干。青州之戰更加慘烈,因城牆上裝了江北軍最新的火炮,在守城戰最初的時候的確是震懾了北漠大軍,但因準度的問題,對敵的殺傷力卻不是很理想,而且守城戰開始沒有多久,火炮彈丸便已耗盡。
阿麥低頭喝了口水,口中只覺發澀,竟不知能和徐秀兒說些什麼,她這樣大的肚子,顯然是在到青州之前就有了身孕的,她卻是一身未婚打扮,可見並不曾正式地嫁了人。阿麥掩飾般地連連喝水,一碗水很快便見了底。徐秀兒默默地將陶碗接了過去,又從水壺中倒了一碗出來,端到阿麥面前。
阿麥也不惱,用手扶了石壁,居高臨下看向息榮娘,輕佻地笑著問道:「你也覺得我長得好看?」月色之下,只見阿麥修眉俊目,雙眸含笑,被河面上的粼粼波光一襯,其中仿若有光華流轉,息榮娘只覺心神一晃,竟是答不出話來。
肖翼不覺咂了咂嘴,面露失望之色。一旁徐靜瞧得仔細,心中頓生一計。待軍議結束,眾將離去,徐靜便與阿麥低聲說了幾句,阿麥聽得眼前一亮,忙叫親兵去將肖翼再請回來。
戰報傳來,就連阿麥與徐靜也不覺有些意外。
肖翼的說辭與他信上寫的差不太多,可他只身前來已是顯示了極大的誠意。待他走後周志忍沉默良久,終下令命大軍暫停攻城,主力轉而追著江北軍軍部進入太行山區。
阿麥點了點頭,「不錯,正是這樣,所以我們也無須太過理會崔衍,只要將他在山中拖上一拖,待黑面在陵和準備好決戰即可。」
阿麥嘲弄地笑了笑,正欲起身而走,卻突聽身後傳來一男一女低低的爭執聲,伴著腳步聲漸近,竟是衝著這水邊來了。
阿麥只看息榮娘臉上這副神情,便知她這話說得很不情願,乾脆也不與她計較,笑了笑說道:「息大當家的好意麥某領了,若有需要,少不得還要向息大當家張嘴。不過此時,還請息大當家對張士強他們多加照應,千萬莫要叫軍械造辦處落入了韃子手中。」
肖翼心中直罵這阿麥太過可惡,只給五千兵怎可能守得住冀州!他濃眉微微一皺,向阿麥直言道:「麥帥,只給我五https://www.hetubook.com.com千兵,這冀州城我守不住!」
周志忍這話說了沒兩天,他大營中卻來了一個神秘客。那人一身黑衣頭戴風帽捂得極為嚴實,直到了周志忍中軍大帳這才掀開了風帽,露出一張十分憨厚的臉來,竟是冀州守將肖翼。肖翼衝著周志忍行了個禮,直言道:「肖某來周將軍帳中,就是要向將軍一表誠意。」
江北軍雖是駐紮在十字嶺下,可因怕驚擾當地百姓,大軍駐地離村莊還有段距離,阿麥走了好一陣子路才進了村子,跟著林敏慎來到村后一處十分簡陋的土坯房外。
阿麥低頭喝了口水道:「韃子周志忍已是從冀州追了來,崔衍更是已經帶軍進了太行山,你身邊沒有得力的人照應,我怎麼能放心?」
清風寨是太行山中的地頭蛇,只要有他們照應著,張士強那裡自然會安然無事。阿麥聽了便放下心來。誰知沒過兩日,張士強竟和息榮娘一同來了。
阿麥問道:「可探聽到是什麼人?」
息榮娘禮節性地衝著阿麥抱了抱拳,很是冷淡地說道:「唐大哥以前有交代,叫咱們寨子里的兵馬都聽元帥的節制,現在韃子進山了,我特來問問元帥有什麼吩咐。」
屋內一直靜寂無聲,阿麥停了片刻,抿了抿唇,低聲叫道:「秀兒,開門,我是阿麥。」
回到軍中,徐靜還在帳中等著阿麥吃飯。親衛出去把飯菜重新熱過,阿麥趁著空當就向徐靜簡單地說了幾句徐秀兒的情況。徐靜和徐秀兒並不熟識,只知道她是和唐紹義與阿麥一同從漢堡逃出的,後來留在了石達春府中照顧漢堡城守遺孤。徐靜聽到徐秀兒竟然有了身孕,一時也甚是驚愕,不禁問道:「孩子父親是誰?」
阿麥輕輕地笑了笑,「事關冀州之事,當然得和肖副帥商量一下。」
阿麥抬頭瞥了肖翼一眼,她自是明白肖翼的意思。
有張士強在身邊,阿麥不用再特意對他掩飾性別,的確是比用別的親衛要方便許多,阿麥便點了點頭,「既然回來了就留下吧,不過,」阿麥語氣一轉,又問道,「你與息榮娘是怎麼回事?可是起爭執了?」
阿麥緩緩點頭,若她是陳起也會如此,那年就是因為輕易放江北軍入了烏蘭山,這才生了後面這許多麻煩出來,所以陳起這次決不會再給她喘息之機。
張士強被息榮娘一頓搶白,幾次張嘴都被噎了回來,好容易等到息榮娘噼里啪啦說完了,自己卻把剛才要反駁的話都氣忘了,只能指著息榮娘,「你!你!你!」
肖翼強忍著怒火重又在椅上坐下,便聽阿麥又繼續說道:「肖副帥覺得豫州石達春石將軍可是貪生怕死之人?」
阿麥不覺失笑,「既不和她一般見識,你剛才還老用眼翻人家幹嗎?那種行徑難不成就叫男子漢大丈夫了?」
阿麥輕描淡寫地說道:「守不住降了便是。」
徐靜雖然足智多謀,可卻不懂女子的這些心思,聽了奇道:「你如何得知?」
思及此,阿麥心中反而不再像剛才那樣憋悶。徐靜仍在等著阿麥的回答,阿麥卻不願與他講這些,只嘆息著搖了搖頭。
肖翼小心地看了看侍立在阿麥身後的林敏慎,突然問:「麥帥,盛都那邊……可有消息?」
徐靜搖頭,阿麥不禁皺了皺眉頭,想崔衍身邊到底是來了什麼高人,顯然對江北軍的戰術打法很是熟悉的樣子。阿麥眼前突然晃過一個人的身影,可卻又緊接著搖搖頭否定了自己的猜測,他好歹也是一軍主將,怎會自降身份來給崔衍做個謀士!
林敏慎話只說到一半,一時有些愣怔。阿麥便笑了笑,抬眼看了看西邊落日處堆的彩霞,輕笑道:「天氣太熱,我想自個兒去河裡洗個澡去,你還要跟著我?」
張士強只傻愣愣地站在水中看著阿麥,一時連話都不知道說了。阿麥扯了扯嘴角,轉過身對著青石后說道:「怎麼?有膽量罵就沒膽量認了?」
阿麥聽了便柔聲說道:「別自己苦自己了,跟著我走吧,等這邊形勢穩定些,我便叫人送你去找小公子,你和他在一起,唐大哥那裡也放心些。」
「好。」阿麥點頭答道,「我叫人把他送到江南去了,跟在我身邊難免有危險。」
徐秀兒緩緩地點了點頭,神情中不覺透露出一分向往來,「江南好,那邊還太平。」
阿麥輕輕地嗤笑一聲,繞過息榮娘往河岸上走去,走了幾步后卻又轉回身來,笑著問息榮娘道:「你寨子里可有功夫好的婦人?」
阿麥眼前便閃過那縫了一半的小衣衫來,雖都是普通的細棉布,可做工卻是十分精緻,是下了工夫的,若不是喜愛這孩子又怎麼有心思做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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