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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地方怎麼了？這種地方挺好！」

蘇洛不理她，把小英拖到自己身邊，肖見誠攔住那女人，說：「你等等。」

「你反正有錢，把我還你那二萬塊退給我，我先借給她，讓她安心讀書。」

「哦，對！對！怎麼了？她沒有找過我！」

暗門后是幽暗的樓梯，樓梯間堆放著成堆的啤酒和飲料。

「不管怎麼樣，她應該回去讀書，知識才能改變命運！」蘇洛蒼白地堅持著。

那女人想制止小英說出自己的年齡，但晚了。

蘇洛猶豫了一下，接通了電話，她答：「喂……」——平時，她會首先喊出那個人的名字，但是這一次，她沒有。

「對不起，不接待單身女賓。」

「多讀兩年也是要出來打工的，我這樣洗杯子，一個月也可以有幾百塊呢！」

「開什麼玩笑？這裏怎麼會有11歲的小姑娘。」肖見誠有些驚訝。

「天使城？」

「你聲音再大點試試！你怎麼這麼幼稚呢？你這邊報警，那邊馬上就收到風聲，警察什麼都查不到，害的只是小英和她表姐，你明白嗎？」

「什麼？」蘇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明明看見此時正有男男女女結伴走進去。

聽到這話，他並沒生氣，他只是答：「蘇洛，你錯了，我的存在，是用來證明這世界是向上的，而她們，是用來證明這世界是向下的。跟著我走，才有希望，跟著他們，你永遠都不會快樂！」

「你怎麼不聽話呢？」蘇洛不知該怎麼說服她，只好撥通楊銳的電話：「我讓楊老師跟你說。」

「讀書就能改變命運嗎？那麼多大學生，畢業就失業，你沒看到嗎？蘇洛，你自己現在都沒工作，有什麼本事幫她？！」肖見誠振振有詞。

走了好一會兒，領班把他們帶到了後院里。

蘇洛的手機突然響起來，是楊銳。

小英突然哭起來：「蘇老師，你不要管我了，我爺爺死了，我們家房子也塌了，而且我妹妹生病啦，我要賺錢給她治病。……我自己不想讀書了，讀了也沒用，蘇老師你不用管我！」

「想什麼辦法？找我這樣的人捐？二十萬夠嗎？三十萬夠嗎？尿毒症是個無底洞，誰會願意干這種賠本買賣和-圖-書？」

表姐在旁說：「她妹妹得了腎病，搞不好會成尿毒症，能不能活還不一定。」

「我帶你進去？會被人笑死。」肖見誠低頭準備往車裡鑽。

「楊老師要我來接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為什麼？」

領班將他們帶到一扇鐵門邊，打開門，將他們送出去。

「是真的，楊銳問了別人，說是在這兒。那女孩在我們支教的小學上課，家裡窮，原來叔叔就說過要賣她作小姐，可能賣到這兒來了。」蘇洛表情急切。

肖見誠沒等她說完，馬上打斷她的話：「鄉下算年齡是和我們不一樣，應該也差不多成年了。」

蘇洛的眼淚也下來了：「你傻啊，你打工洗杯子的錢，又哪夠你妹妹治病呢？」

「跟緊點，這裏面丟了可不好找。」肖見誠大聲在她耳邊說，氣息噴在她的耳廓和發梢，她的臉馬上紅了。

「她自己願意來的，不信你問她。」那女人推了推小英。

這話多麼似曾相識，楊銳曾經說，有人活在天堂里，有人活在地獄里。

肖見誠湊過來，看到上面顯示出「110」。

領班趕緊解釋：「不！不！還會消毒的。」

「她這個星期沒來上課，我剛才到她家去找她，別人告訴我，她被人帶到城裡來了。」

沒錯，果然是小英。

領班也急忙出面制止：「喂，你別動手啊，這是大客戶。」

蘇洛第一次進這樣的地方，奢華程度令她咋舌。大廳居然有巨大的噴泉，在迷離的燈光下，隨著震耳欲聾的音樂舞動著。四周都是相似的迴廊，許多濃裝艷抹的姑娘依在牆邊，帶著遊離的微笑，每個人的面孔在光線映照下，看上去都是一個模樣。

「你說為什麼？」

肖見誠催她：「走吧，蘇小姐。」

蘇洛衝過去，一把從那女人手裡搶過小英。

「他在學校里，他打電話告訴我你在這裏。」

聽到表姐這麼說，小英哭得更凄慘。

「趕走就對了，沒有容身的地方，她會把小英送回湘西去。」

一個領班模樣的人過來，熱情地和肖見誠打招呼，看來他是常客。肖見誠附在那人耳邊問了幾句，那人連連搖頭。

那人應聲去了和*圖*書。

蘇洛下了車，想往裡走，被一個保安攔住。

「我不管，光天化日，怎麼能有這種事？她才十一歲，怎麼能夠到這種地方打工，她將來會成為什麼樣的人？」

「當然。」

領班轉頭問那些人：「這幾天在這兒洗杯子的小妹子呢？」

肖見誠直起腰，有些無奈：「蘇洛，那麼多事不求我，為這種事求我，不划算啊。」

蘇洛想了想，拿出手機，按號碼。

「是的！我也很擔心，有人說她在一個叫天使城的地方打工。」

「我進去找人。」

蘇洛返頭再看看那個耀眼的招牌，忽然醒悟：「難道……這裡是那種地方？」

「先電話聯繫好嗎？」保安表情嚴肅。

肖見誠想了想，將領班帶到一邊，耳語了幾句，領班頻頻點頭。

發現線索，蘇洛趕忙轉頭答：「對，你知道那個地方？在哪裡？」

不過，楊銳應該沒有在意，因為他在電話里只顧焦急地問道：「蘇洛，小英有沒有找你？」

「為什麼？」

那女人被肖見誠掀得退後兩步，仍不忘將小英揪回身邊：「你們是誰？憑什麼帶她走。」

「是她叔叔和嬸嬸嗎？」

蘇洛馬上反駁：「我知道她……」

兩人在深深的巷子里，一句一句，對峙著，四周瀰漫著腐敗的氣味。傷處的疼痛尖銳地傳遍全身，蘇洛已經詞窮，她沒本事沒能力，根本無法駁倒這個人。

「蘇洛，我不是這個意思……」肖見誠在她身後，想解釋。

「不是！我要找別的人。你可不可以帶我過去？」

「鬼才信你，正好還有些單子沒結，我可不會再付了。」

「謝謝蘇老師，但我不想讀書了。」

「我進不去。」蘇洛說。

「對，你知道那個地方嗎？」

「這麼小，她能出來幹什麼？」

巨大的「天使城」招牌，足足在三層樓高，門前停滿豪車，保安穿著黑西裝，帶著白手套，耳上還掛著耳麥。

沒來得及回頭，只聽得肖見誠對著電話大聲說道：「姓楊的，以後解救被拐兒童的事，你自己來干！別他媽的指望一個彎腰駝背的殘疾人！」

蘇洛看著那人走去的方向，心情矛盾，她希望楊銳的消息是錯的，如果小英真的在這兒https://www.hetubook.com.com，那是多麼可怕的事。

蘇洛急起來，管不了那麼多，一把拉住他胳膊：「我求你了，就進去問問。」

「那你打聽一下，看能不能找到她，我再到別的人那裡去問問。」

「我也不知道，跟著走吧！放心，你姿色太差，身體又不好，賣不掉的。」

「小英？」蘇洛一時沒反應過來。

他倒是沒發現她的異樣，只是拉著她的手，往服務台方向走。

「不，我不知道。」

蘇洛掛斷電話，正在考慮找誰打聽這個地址，卻聽到肖見誠重複那個地址：「天——使——城？」

說起楊銳，小英露出眷戀的神情：「我還忘記告訴楊老師，上次布置的作業我寫完了，忘記交呢。」

領班看一眼肖見誠，態度緩和些：「那……去把身份證拿來，上次說忘帶了。」

突然那人好像想起什麼，又跟肖見誠說了兩句。

蘇洛忽然釋然了：「肖總，我跟不了你，我也是用來證明這世界是向下的。」說完，她緩步向巷子口走去。身上一陣陣疼，她含著胸，彎著腰，不管怎麼努力，也走不快。

「她還這麼小，不能工作，如果家裡有什麼困難，我們可以一起來想辦法？」

「我要找一個11歲的小姑娘，叫小英，湘西的。」

肖見誠無語：「錯了，如果我不交代，領班今晚就會將她們倆趕走。」

蘇洛僵在門邊。

「小英，你怎麼在這裏？」蘇洛蹲下身子，傷處刺痛，她也顧不得了。

「就是上次我和你一起去過她家的那個小女孩。」

肖見誠回頭看她一眼，倒也沒說什麼。

最後，她只能說道：「但我起碼比你強，像你這樣的流氓！嫖客！自私自利，只知道花天酒地，只知道欺負窮人，你的存在，是這個社會的恥辱！」

肖見誠臉上露出別有意味的微笑：「為什麼要找那裡？楊銳在那兒？」

那女人見她這樣，說道：「你不必做小英的工作了，她不跟著我，早晚也會跟別人走。好歹我還是她表姐。」

鐵門關了，兩人站在一條污水橫流的小巷裡，小巷盡頭，是繁華的城市燈光，把夜空都照亮了。

那女人厲聲問：「喂，你幹什麼？」

保安索性hｅｔｕbｏoｋ•ｃom•cｏm移過一步，擋住她的視線。

蘇洛問：「什麼？」

他一把搶過去：「你瘋了，報警？」

「我有個朋友在裏面，我想找她有點事。」

「我再去想辦法。」

領班馬上反應過來：「這個小孩不是說十四五了嗎？我就不相信，原來十二還不到，那不能留在我們這兒，用童工是犯法的！」

「被她表姐帶上去了。」有人答。

「不管她將來成為什麼樣的人，這都是她的命！你能怎麼做？你能怎麼幫她？」

三人往樓梯下走去，經過某個拐角時，忽然在黑暗裡傳來呻|吟聲，蘇洛定晴一看，一對男女糾纏在一起，把她嚇一跳，禁不住停下腳步。

肖見誠回頭，向蘇洛聳肩示意。

「那你說的那個小孩呢？」

沒等小英回話，那女人衝上來，狠狠把蘇洛推在地上。

「當然要報警，這裏違法，還僱用童工！」蘇洛大聲叫起來。

「不行，你帶我進去！」蘇洛趕緊說。

肖見誠返身問：「怎麼了？」

然後他探頭看了看那個角落，不由地笑起來，拉著她繼續往前走。

接著，肖見誠牽著蘇洛，跟著那人，往服務台後面的一個暗門走進去。

「去那兒找人？你也太不識趣了。」肖見誠笑得更曖昧了。

那女人趕緊求情：「小孩子稀里糊塗，搞不清自己的年齡，她確實已經十五，馬上十六了。」

「她只有這麼大，她能幹什麼？你讓我帶她回去，她的學費生活費我來出，還不行嗎？」

肖見誠忍不住開罵：「媽的，你們這些奸商，我們平時喝酒的杯子，都是這樣洗的？」

「你妹妹……生病？」蘇洛感到意外。

「肖總，您高抬貴手，我這不也是為你幫忙嗎？」

小英哽咽著說：「蘇老師你別擔心，我帶著課本，我會自己學習的！我很能幹的，我馬上就十二了，我可以做更多事。」

但是，電話始終接不通，急得蘇洛不知如何是好。

蘇洛無法，返身回到車前，肖見誠站在車邊，背著手，看著她。

「蘇洛，你以為天底下就這一個娛樂城？到處都是，更低級，更破爛，更噁心！」

肖見誠依舊不信：「哪有這回事？楊銳的話你也信？這個場子不是做這個的！走吧走吧！」他又和-圖-書想往車裡鑽。

肖見誠點頭，打開車門準備上車：「走吧？」

蘇洛捨不得，想去追，肖見誠拉住她，轉頭問領班：「從哪裡可以出去？」

「楊老師呢？」

「你剛才跟領班說什麼？是不是讓他安排她們逃跑？」

忽然，她發現自己的手還被肖見誠攥著，趕忙輕輕掙開。

「我們去哪兒？」蘇洛問。

不一會兒，那人回來，後面帶著一個妝容艷麗、穿著極暴露的女人，那女人手中還牽著個小女孩。

「趕緊去找來！」領班命令道。

「好！好！」

「美女，你有什麼事？」

小英猶豫了一下，點點頭：「蘇老師，我是自己想出來打工的。」

「你這麼小，怎麼能打工呢？小英，你別怕，老師是來保護你的。」

肖見誠乾笑兩聲：「她還有個生病的妹妹，她家裡連房子都塌了，你這兩萬塊夠嗎？」

肖見誠只能回頭問道：「你要找誰嘛？」

「請你幫個忙吧！」蘇洛扳住車門。

蘇洛顧不得自己的疼痛，連忙解釋：「我是小英的老師，想接她回去讀書，怎麼能讓她呆在這種地方來？」

那女人趕緊點頭：「好，我去拿。」牽著小英轉身就走。

有人從後面拉住她的手，回頭，是肖見誠。他對她說話，但根本聽不清。

「那我們趕快回去交作業。」蘇洛急切地說。

小英看著蘇洛，突然認出她，綻放出天真的笑容：「蘇老師，你怎麼來了？」

地上滿上污水和爛泥，蘇洛整個腰背極痛，幾乎要完全癱軟下去。

回程的車，極沉悶，兩人各懷心事。

此時，蘇洛忽然聽到自己的電話響起來，她想起來，那電話還在肖見誠手裡。

肖見誠立刻將那女人大力掀開，吼道：「你搞什麼？」然後伸手將蘇洛扶起，問道：「沒事吧？」

「不清楚，據說她是自己跑出來的。」

突然後面有一群人嘻嘻哈哈涌過來，蘇洛行動不便，躲閃得稍慢，被人群裹著，向一個迴廊里走過去。

這個後院骯髒不堪，堆滿紙箱、垃圾，昏暗的燈光下，幾個水龍頭嘩嘩流著水，大大小小的玻璃杯、果盤、菜碟泡在兩個大盆中，有幾個人蹲在那兒，用灰黑的抹布擦洗著這些器皿，洗完的直接放進一個滿是污垢的大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