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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門內不僅是一個濫賭鬼，還是個酒鬼。

按蕭辰的吩咐，李栩特地打聽著找了家老字號的客棧落腳，然後要了三間房，安頓下來。白盈玉自在房中歇息，李栩梳洗一番后便去了蕭辰房中。

白盈玉以前曾聽莫研提過，他們都是師父打小收養回來的孤兒：「我知道，不過你們師父對你們很好，是吧？」

「府裡頭的事，你總該知道的吧？蕭都督可有夫人？」後半截話，蕭辰問得特別慢。

然後，他轉向老滿貫，緩緩問道：「你是說，蕭都督他有斷袖之癖？而且是和西夏人？」

「咳咳，因為……他是我遠方表叔。」蕭辰道。

李栩嘿嘿一笑，轉而道：「難怪二哥你要挑老字號的客棧，要不咱們現在就讓店小二喚客棧老闆來問問。」

「既然坐在了這裏，吃什麼就不必著急了，何況還沒到飯口，我也還不餓。」蕭辰接過李栩替他斟好的茶，慢條斯理道。他並非心疼一頓飯錢，只是不想讓面前這老頭覺得他們好欺好騙，說起話來反而有所欺瞞。

「當然記得，蕭逸蕭都督，後來犯了事被朝廷捉了走，聽說被當街腰斬，死得很慘……」老滿貫連連砸舌，特別壓低聲音，做出一副駭人聽聞的模樣。只是說完這話，他再看向蕭辰，呆了一瞬，這才驚道：「這位公子，長得、長得……與蕭都督真像！」

「難怪難怪，你們這家子生的可真是俊，個個好相貌。」老滿貫看著他感慨道，倒不疑有他。

「這麼巧！」

「拿著銀子，你是不是踏實點？想起什麼來和圖書了么？」

老滿貫吸吸酒糟鼻，笑得有些諂媚：「年頭太久，這哪裡還想得起來啊。」

於是李栩不敢再提，而白盈玉也實在出人意料，連著幾天在外頭風吹日晒也未生病。就是手掌長了水泡，水泡破了，她用布扎一紮，接著趕車。

老滿貫看二人反應如此大，暗想是不能說什麼蕭逸的壞話，結結巴巴道：「這個……其實……我也不知道，都是聽人亂說的，做不得數。」

「想起來就快說吧。」

白盈玉羡慕地看著他們，嘆道：「難怪常言道禍兮福所依，看你們便知當真是如此。」

「是啊，可惜我娘從未帶我回來過。」

「勞煩小哥了。」蕭辰點頭稱謝。

順德府，在她一路堅持下，終於是到了。

「二十年前，順德府都督蕭逸因通敵叛國罪被斬立決，我要查的便是此事。」

只愣了一瞬，李栩立馬拍拍胸脯：「既然是我二爹的事情，那就說什麼也得查清楚，包在我身上了。」

蕭辰冷冷打斷他道：「你要明白，她的嬌貴，對她半分好處也沒有。」

蕭辰目不能視，但能聞見巷中瀰漫著各種腐爛的氣味，腐爛的樹葉，腐爛的吃食，還有散發著腐爛氣味的積水……他直覺地明白這是一處極破舊的小巷，而當店小二領著他們停住一扇門前時，他聞見了自門內傳來的惡臭酒味。

「哦哦哦，那兩位儘管問就是了。」老滿貫只得點頭。

店小二領著他們二人，繞到客棧后的小巷之中，邊走邊提醒他們：「這個人是個濫賭鬼，天https://www.hetubook.com.com天夜裡都出去賭，這會子天還亮著，才找得到他。」

「沒有。」

「二哥，咱們到底來順德做什麼？」他終於忍不住要問，因為直到今日，蕭辰也未告訴來順德的緣故。

生怕蕭辰聽著不舒服，李栩打斷他的話，問道：「你可知道蕭逸犯的是什麼事？」

「她不是有蓑衣擋雨么。」

店小二腳不沾地地走了。

此時馬車內傳來清冷的聲音：

「嗯。」

客棧老闆見他們問的是都督府中的事情，倒也不怎麼為難，爽快地告訴他們附近便住著一位以前在都督府中做事的，並讓店小二領著他們找去。

「常言還道，禍不單行，阿貓姑娘是不是也能看出來？」

老滿貫認真想了半晌，終還是搖搖頭：「想不起來了，內院的丫鬟，我幾乎碰不著面，大多都沒見過。」

聽他這般胡亂猜測，蕭辰難得地沒有著惱，只是靜靜地搖搖頭，道：「不，我只是想知道，當年的都督，究竟是怎麼想的？……師父說，被斬的都督，是我爹爹。」後面這句話，蕭辰說的格外重。

雖知蕭逸聲名狼藉，師弟知道真相只怕也要看不起自己，蕭辰卻更是要說個清清楚楚。

「我倒是聽說了一點，說是蕭都督與西夏什麼人勾搭上了，以美色|誘之……」話未說完，以被李栩厲聲喝住，嚇得他不知何故，呆在當地。

白盈玉頓時沒敢再作聲，頭習慣性地低垂下去。李栩捅捅她，無聲地沖她笑嘻嘻扮了個鬼臉，示意她莫要介意。

「那是，」李栩爽朗笑道m.hetubook.com.com，「要不我現在怎麼這麼快活！」

李栩自然心領神會，接著他的話開始唱紅臉，笑道：「老伯，您放心，待會咱們聊得餓起來，你愛吃什麼就點什麼，絕少不了您的。」

李栩體諒地停下手中梳子，安慰道：「沒什麼，我也不知道，我連我爹娘是誰都不知道，你已經比我強多了。」

老滿貫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們一遍，似覺得有財運從天而降，原本混濁不堪的眼睛頓時比之前亮了幾分。

「聽說二十年前，你是在都督府當差？」

「蕭都督又不是山裡的和尚，難道就不碰女人么？」李栩奇道。

店小二一手扇著風，一手捏著鼻子，厭惡道：「就是他了，他以前在都督府做過事，你們有事儘管問他。店裡頭忙，我先走了。」

「我……我只是個看門的人，哪裡知道那麼多。我們做下人的，和都督總共沒說過幾句話。他對我們下人還算是寬厚，挺多就是打打罵罵，也不用私刑，也不剋扣月俸，別的我們就不知道了，真的不知道。」

李栩見狀，便替他問老滿貫道：「你是看門的，那常與都督府往來的人，你想必是知道的了？」

「想起來了想起來了……」老滿貫滿臉堆著笑，忙連聲道，「公子對我老頭子這麼好，我哪裡敢想不起。」

蕭辰難掩心中失望，低首不語。

白盈玉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娘沒說過。其實我對順德幾乎沒有任何印象，我連我姥爺叫什麼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他們還在不在？」

李栩聽得一頭霧水：「二十年前的事情？是什麼事htｔｐs://ｗwｗ•ｈeｔｕboｏｋ.cｏｍ•ｃｏｍ？」

李栩很明白這眼神中的意思，目光往屋裡一溜，髒亂不堪，惡臭連連，他清清嗓子：「咳咳，還是另找個地方說話吧。」

「可她……」李栩想說她畢竟還是個大小姐。

銀子，一整錠，圓潤飽滿，映著老滿貫眼睛直發亮。

「當時的都督是誰，你可還記得？」蕭辰想試試他是否撒謊。

蕭辰面色蒼白，隱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幾乎要攥出血來，語氣平靜地有些異常道：「小五，你別插話，讓他說下去。」

「那你姥爺應該也在順德吧？」

「這個……是內院裡頭的事情，我也不是太清楚。不過聽說是有個伺候他的丫鬟懷上身孕，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種。」

到了酒樓，要了雅間，三人坐定。老滿貫已經是急不可耐地想點菜，而蕭辰偏偏只點了一壺清茶，便讓店小二走了。

還真能順桿爬，李栩搖搖頭，蕭辰卻點點頭：「行，走吧。」

「你是府里的人，難道連蕭都督有什麼嗜好都不知道？」

「這和咱們有什麼關係，難道那個都督還偷偷藏了什麼曠世奇珍起來？二哥，你是來找寶貝的？」

蕭辰的心直往下沉，如此說來，自己的娘，爹爹並沒有給她任何名分。而自己卻連她的名字都不知曉。

「誰找我？」常年被劣酒浸蝕的嘶啞嗓音。

她這般硬氣，李栩都有些吃驚，忍不住在蕭辰面前贊了她幾句，蕭辰卻是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

在這些師兄妹心中，原是不分彼此，形同一家的。蕭辰明明胸中暖意涌動，卻還是板著臉道：「你這亂拍胸脯瞎保證毛病究竟何https://www.hetubook.com.com時才能改掉！」

蕭辰急切問道：「那丫鬟叫什麼？」

裡頭有了點動靜，過了一會兒，門開了，隨之而來的是比方才濃上數倍的宿夜酒臭，然後一個看上去五六十歲的邋遢老頭出現在門口，睜著通紅混濁的眼睛，看著他們。

他沒想到這兩位衣著簡樸的年輕人出手竟然如此大方。他探出手去，李栩也不攔他，就看著他把銀子攥入手中。

「她要是被雨激出病來怎麼辦？」李栩小聲問蕭辰，「要不還是我去替她吧。」

李栩連連點頭，他是個急性子，躥出門去就去讓店小二將客棧老闆尋來。

「滿貫！滿貫！……」店小二砰砰砰地叫門，以其說是敲，不如說是用拳頭砸比較恰當，「快開門，有人想找你問點事。不是追債的，你快開門！」

如此又過了幾日，白盈玉是鐵了心絕不回馬車內，連下雨都堅持披著蓑衣在外趕馬車，反而讓李栩到馬車內避雨。

「兩位找我有事？」

「小二，上茶點。」李栩在江湖上行走也有些時日，見慣了這種人的，倒也不著惱，笑吟吟地看著老滿貫，「你先吃點東西，好好想想。」順手自懷中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只要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咱們不但好酒好菜，這錠銀子也是你的。」

蕭辰點點頭，又道：「不過你記得，咱們只說以前有親戚在都督府里做事，二十年前出事後就沒了消息，特來尋親的。」

「我要查一件事情，一件發生在二十年前的事情。」蕭辰終於不再瞞他，如實道。

「行行行，我知道這附近有家酒樓，做的烤乳豬遠近聞名。」老滿貫連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