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衣襟翻飛
李栩把衣衫一件一件挑出來給她看：「這兩件是我二哥的，除了下擺，袖口的線也有些鬆了，另外……」他大略地把需要修補的地方指出來。
李栩楞了下，問道：「那她就一直在門口等著？」
白盈玉方放下心裏，取了個饃饃，垂頭吃粥。
蕭辰沒動，靜默了半晌才道：「你去問問她想吃什麼，只怕她還沒吃過東西。」
白盈玉不想被人看成是什麼事都做不了的人。
「這個……我仔細翻了下衣衫，又發現好幾件都有破損。」李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會不會嫌太多了？」
外間有人敲門：「阿貓姑娘，是我。」
李栩給蕭辰送過醒酒湯后再下樓來，白盈玉也正好吃完，兩人遂出了客棧，往街這邊過來。在綉坊挑了幾色絲線，又買了針線包，她再隨著李栩到衣袍鋪挑選衣衫。
「以為我們丟下你，自己走了？」蕭辰冷淡道。
聽罷，蕭辰一怔。
李栩倒是一點也不見外，喜道：「你會針線活，太好了。那我待會就拿過來。對了，我有兩件衣衫，也有處地方開了線，你能補么？」他與蕭辰都不擅長這等縫縫補補之事，若再滿大街找裁縫店著實也是個麻煩事，眼下白盈玉會針線，自然再好不過。
可說來也怪，為何這襲青衫穿在他身上，無端地楞是讓人有飄逸出塵，不敢近前的感覺。她拿著衣衫，腦子彷彿看見蕭辰穿它時的模樣，怔怔地盯了一會兒，半晌才回過神來，發覺臉紅得燙手。
李栩笑道：「是我們去了酒樓，難怪你找不
和_圖_書到。我二哥說那些話是無心的，你別往心裏去。對了……」他掏出了銀兩放到桌上，「他讓我給你些銀兩擺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
「不急不急……你慢慢補便是，反正我們還得在順德呆上幾日。」
「麻煩你了。」
白盈玉會意，讓在一旁，轉而隨在他們身後同回客棧。垂下眼眸的一瞬，看見了蕭辰的衣袍在夜風中翻飛，能看見被撕裂開的一角。
李栩的不客氣，讓白盈玉放鬆了許多，她點頭笑道。
「待會我陪你去買針線，方才問過小二哥，附近不遠便有綉坊和裁縫店。」李栩三口兩口啃完一個饃饃。
趕緊睡覺，睡著了就不覺得餓，她如是所想，動作卻有些發軟，腹中亦傳來嘰嘰咕咕的聲響。
「可不是么，她又不知道二位爺上哪裡去了，幸好後來雨停了，二位爺也沒淋著雨。」店小二點點頭，笑道，「沒別的事，小的就先出去了。」
「怎麼會。」李栩安慰她道，「你還想著給我們送傘，我們還沒謝過你呢。」
「我二哥頭疼，怕人多吵，就不下來了。」
夜已有些深了，似乎在吃飯間下過一場雨，青石板路油光水滑，能聽見往來過路的靴子踩在上面濺出的細小水花聲。
「嗯嗯。」
不多時，熱氣騰騰的大碗湯麵端了進來，店小二朝他們笑道：「二位爺可算是回來了，方才下大雨，隔壁那位姑娘可急壞了，借了傘便讓我告訴她地方，要給你們送傘去。結果她去了一趟也沒找著你們，只好又回來。」
「我以為你們……」
李栩忙打圓場道：「走吧走吧，早點回去歇著。」邊說邊沖白盈玉擠擠眼睛，示意她蕭辰身體不適。
「嗯？什麼？」
「我……看見蕭大俠的衣衫好像有處地方破了，我勉強會些針線活，他若不嫌棄的話，我可以替他補補。」她鼓足勇氣道。
隔壁，白盈玉正抖開被衾，給自己鋪床。
聽見她的聲音，蕭辰顰眉：「這麼晚了，你不在客棧里獃著，出來做什麼？」
看來蕭辰果然不知道，白盈玉忐忑地應了，看著桌上的那堆衣袍咬咬嘴唇。
「應該是昨夜裡酒喝多了，我二哥酒量不好。」李栩笑道，「你不用擔心，不打緊的。我已經讓廚房煮了醒酒湯，待會就端上去給他。」
「你們……他……」看見李栩扶著蕭辰，她還道是出了什麼事，慌忙關切問道。
若是說沒吃過，會不會讓他覺得自己更麻煩；可若是說吃過，今夜著實難熬。白盈玉還拿不定主意應該點頭還是搖頭的時候，腹中不合時宜地嘰咕了一聲。
李栩連連點頭。
罷了，想那麼多作什麼，自己是好意替他縫補衣衫，又不是做什麼壞事，何必這般不安。她取過桌上的一件半舊青衫，很普通的料子，手肘處被磨的微微有些發白，自是尋常得不能再尋常了。
白盈玉歉疚地道：「我總給你們添麻煩。」
「那她可以記賬啊。」李栩還是想不通，他自己就是絕對不會讓自己餓著的人和-圖-書。
「怎麼會。」
白盈玉梳洗后趕忙下樓來，卻見桌邊只有李栩一人，並不見蕭辰，奇道：「蕭大俠呢？他不吃么？」
看見他們出現，她忙快步迎了上來。
「你看她臉皮那麼薄，象能開口要求記賬的人么。」蕭辰搖頭。
「我……」
白盈玉看了下，都是些小處，幾針便能縫好，只是這些衣衫顏色各有不同。蕭辰衣衫僅有青灰二色，而李栩的衣衫則鮮艷得多，寶藍、蔥黃、豆綠，甚至還有他身上穿的海棠紅。
「哦……」
「……」
「那我趕緊去問問……」李栩跳起來就往外走。
這家酒樓與他們所住客棧距離甚近，李栩扶著他往客棧走去，老遠便看見客棧外頭白盈玉在焦急地張望著。
買衣衫？白盈玉一呆，直覺的反應便是蕭辰得知自己替他補了衣衫后，乾脆連衣衫都不要了，所以要買新的。如此想雖然有失厚道，可蕭辰性情實在太過古怪，她著實捉摸不透，只覺得此種可能甚大。當下她也沒好意思問，默然埋頭啃饃饃，心裏不免有些難過。
白盈玉笑道，她倒是很喜歡李栩不見外的舉動，和莫研很相似，無形間便給人于暖意，似乎也親近了許多。
「她身上沒銀子。」蕭辰不耐煩道，卻也不知是對誰不耐煩。
既然是蕭辰的意思，那還是不要拒絕的好。白盈玉似乎已經能隔著牆看見他不耐煩的神情，只得點頭收下：「替我謝謝蕭大俠。」
「要最好的，最好的！」李栩一進鋪子就朝店家朗聲道，「不是最好的，就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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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日就不善飲酒，蕭辰回了客棧房間，簡單梳洗后，還是覺得不適，神情倦倦。李栩知他飲酒時並沒有吃什麼菜，幾乎算得上是空腹喝了壺酒，便又下樓讓廚房下碗熱湯麵端上來。
「不會吧，這麼晚了。」李栩奇道。
「不是……沒事。」白盈玉本想解釋，可立時聞見了淡淡的酒味，見蕭辰臉色微微發白，眉頭皺得愈發緊，也不知是因為厭惡，還是因為身體不適。她知趣地把話咽了回去，微垂下頭，此時解釋並不重要。
見李栩欲走，她遲疑了一下，又道：「那個……」
「當然。」
蕭辰在他身後補充道：「別忘了放點銀子在她身上，沒吃飯還是小事，要是哪天走失了，豈不麻煩。」
次日清早，李栩來叩門喊白盈玉下樓用早食。
李栩端起碗把粥喝盡，才道：「沒事，我正好也要去替我二哥買幾件衣衫。」
「當然不會，感激你還來不及呢。」李栩打著哈哈，沒敢說自己是趁著蕭辰睡著后才把衣袍拿出來，蕭辰壓根就不知道。他笑嘻嘻地揮下手以示無礙，往門外退去：「你早點歇著，我就不打擾了。」
聽出是李栩，還道是有什麼事，白盈玉忙開了門，問道：「李大俠有事？」
蕭辰深吸口氣，雨後所特有的清涼甜香不易察覺地滲人心脾，腦子也清明了些。
也許可以替他補起來，針線活她還是做得來的……念頭自她腦m.hetubook.com.com中一閃而過，她立時飛快否定，光是要她鼓起勇氣對蕭辰提此建議，她就已然做不到了。
待白盈玉吃過湯麵，李栩果然抱了一堆衣衫過來，看上去絕不象他之前所說的兩件衣衫而已。
李栩後知後覺地「啊」了一聲，這才想起一路行來，壓根沒在她身上擺銀子，實在有些不妥。
李栩顯然是聽見了，笑道：「還真讓我二哥說對了，你還真是沒吃。你想吃什麼？要不我讓廚房下碗面送上來。」
店小二關門而出。屋內，李栩打了哈哈，想說什麼，可又不知道該怎麼說，終是沒說出口，只把碗往蕭辰面前挪了挪：「二哥，你若不想吃面，喝點熱熱的麵湯，胃裡也會舒服點的。」
「我二哥讓我來問問你，你可用過飯了？」李栩笑問道。
「補起來都不難，只是線還得到街上配去。你們急著穿么？」
「其實，我可以自己去。」
「他不舒服？」白盈玉立時想到他昨夜面色微微發白的模樣，關切道，「病了？」
「那便好，我明日便去買些線來，日後路上也方便些。」白盈玉頓了下，終還是不放心地問道：「他……這衣衫……他知道么？會不會生氣？」
沒想到讓他們知道了，白盈玉更不好意思：「是我太笨了，連地方都沒找到，還好你們沒有淋到雨。」
李栩忙把老滿貫拉扯開，扶他到椅子上坐好，結果他揪得太緊，把蕭辰衣袍也給扯破了一角。接著又喚來店小二，結了帳，額外打賞了不菲的小費，吩咐他將老滿貫送回家去。如此安排妥當，他才扶著蕭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