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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栩只是笑，心裏知道這老滿貫被昨日的銀子養饞了，所以來看看能不能再賺一點。

「好好好。」

李栩拎著店家到外間討價還價，唇槍舌戰之後，店家敗下陣來。他這才付了銀子，同白盈玉一起回客棧。

「你還懂這些？」李栩正發著愁，聽她如此道，頓時驚喜。

「這件，你覺得蕭大俠會中意么？」白盈玉挑選半晌，最後從含煙羅中挑出了一件玉色的，「雖不算極好的，但也稱得上是上品了。」

老滿貫呆了半晌，口中喃喃低道：「死了……原來她早就死了……我還念叨了她這麼些年……原來她早就死了……」他的一雙老眼愈發混濁起來，「那你爹爹又是誰？」

此處是客棧大堂，又是晌午時分，客人來來往往，加上店小二殷勤地招待聲，顯得甚是熱鬧。在這其中，蕭辰愈發地顯得格格不入，他在距離他們約一丈遠的地方靜靜而立，似乎並沒有要近前的意思。

「哦，生意大不大？」老滿貫的聲音透著驚喜，迫不及待地問道。

眼中含淚，白盈玉萬沒想到能在此地遇見親人，盈盈拜下：「舅舅！」

李栩見蕭辰讓老滿貫上樓，既然明知老滿貫是來混吃騙喝的，思量蕭辰的心境，並不阻攔。

「這麼久。」李栩連連搖頭，蕭辰定然不耐煩等那麼久，撓頭想了想，望向白盈玉：「你會針線，要不你替二哥把衣衫改一改？」在他的認知中，改衣衫也是針線活，對於白hetubook.com.com盈玉來說，應該不難。

白盈玉澀然一笑：「你莫忘了我以前住在什麼地方，別的都不會，衣料還是略懂一二。」李栩這才想起白盈玉她爹爹原是姑蘇織造，這面料的事情，她耳濡目染，自然是懂得比他多。

「我就是特地來問問兩位公子，還有什麼事想問，或是還想聽我說些什麼。我昨夜裡酒喝多了，說話不清不楚，兩位公子若是有聽不清的，也儘管說。我是真沒想到啊，來這裏還能碰上我侄女，你們說說，這可不就是老話常說的緣分么。我合該與二位公子有緣，你們還想知道什麼儘管問，儘管問，咱們就是一家人了，千萬別和我客氣。」

「我爹爹……」白盈玉猶豫一瞬，「他是個做綢緞生意的……」

老滿貫有些驚住，抖聲問道：「你，你是招弟的孩子？」

李栩回首，見是老滿貫，相較昨日，老滿貫全身上下都收拾了一番，光鮮了許多，也沒有那麼邋遢了，只是那股子酒臭味依舊，彷彿長在他身上一般。

那店家聽出白盈玉的江南口音，知是遇上行家了，不敢再打馬虎眼，便領著他們進了裡間去挑選。

白盈玉自他眼中看見了與姨娘們相似的光芒，神色黯淡了下，答道：「只是小本生意，而且他也已經離世。」

「行！那我們就買這件，改改就成了！包起來吧。」

「二公子！二公子！」

老滿貫見李栩笑而不答，不hｔｔps://ｍ•ｈｅtｕｂｏｏｋ.ｃｏm•ｃｏm知他何意，也跟著嘿嘿地笑，不經意間瞥見旁邊的白盈玉，笑聲立止，不可思議地盯住她……

老滿貫拍著腦門，連連點頭：「對對對，就是林扶柳，怪拗口的，還是招弟叫的順口。」

白盈玉微微一怔，遲疑問道：「老人家，請問您貴姓？」

「李公子說笑了。」老滿貫諂媚地湊上前來，盡量文縐縐道：「昨夜後來我喝多了，蕭公子問的話都沒聽清楚，也沒說清楚，真是慚愧。所以我今日特地前來，看兩位還有什麼想問的，老頭子我一定竹筒倒豆子，統統告訴你們。」

「「二哥，買了件上好的羅衫，只怕是有些大了。待會你試試，不合適的地方阿貓說她會改。」進了房門，李栩朝蕭辰道。

「是什麼名字？」

「我姓林。」

「哈哈，你這模樣是要去相親不成？」李栩打趣他。

「不是不是，我是覺得這姑娘長得著實像我妹子，特別是那眼睛和鼻子，簡直活脫脫和我妹子是一個模子里倒出來的。」

李栩拿過衣衫，摸了摸，他沒有蕭辰那般敏銳的觸感，也摸不出究竟好在何處。但既然白盈玉和店家都說好，那應該就錯不了了。拿在身上一比劃，這衣衫顯然是大了一圈，他扭頭問道：「可有小一些的，這件可有些大。」

「她叫招弟，因為我爹娘本來還盼著再生個男娃。」

不對，娘的名字並不是招弟，白盈玉失望地垂下眼帘。和*圖*書

酒臭撲鼻而來，蕭辰不著痕迹地讓開一步，有禮道：「老伯，今日來可是有事？」

李栩買起自己的衣衫來，素來只挑色彩中意的。他對古玩甚是精通，可對面料卻是一竅不通，隨手挑挑揀揀，有些拿不定主意。

「……」女紅之中，白盈玉當然也學過裁剪，只是用之甚少，此時只得點了點頭，「我可以試試。」

「我娘，在八年前就已撒手人寰。」

白盈玉被他這麼一「看」，怔了怔，半晌才回過神來輕聲客套道：「不麻煩，我恰好會點針線活而已。」

「二哥！」

他語氣中的期盼滲于言表，讓蕭辰無法置若罔聞。

「我也記不太清，好像和柳樹有關係。」

聽見李栩的喚聲，白盈玉回過頭去，也看見了蕭辰……

李栩尚未開口，那店家已挑起大拇指，稱讚道：「姑娘真是好眼力，這確是小店裡最好的貨了。不敢說順德城內裏面再沒有，但絕找不到比它更好的。」

老滿貫撓撓頭，又道：「對了，進了都督府後，她嫌名字不好聽，又給自己起了另一個名。」

老滿貫見有機可趁，很是暗喜，又假模三道地讓李栩白盈玉先行，倒弄得他象主人一般。

白盈玉在旁，伸手摸了摸料子，輕輕搖搖頭，如實道：「這料子有點綃，在江南可不算是上品，老闆，還有別的么？」

老滿貫隨著他們轉頭，看見他便熱情嚷嚷，恨不能上前握了他的手說話。他不知道蕭辰姓名，只聽見李栩喊他「wｗw•hetuｂoｏk.coｍ.cｏｍ二哥」，便只喊他二公子。

「不、不、不……」白盈玉知他想岔了，可又不能將白寶震的事情告訴他，求助地看向李栩。

蕭辰沒再與她客套，轉過臉，窗外的光線透進來，能看見他側面微微擰起的眉峰。她立刻後悔自己所說的話，儘管那話絲毫挑不出毛病，可她明白蕭辰絕對不是一個喜歡客套的人。

「唉呀！不巧了，這色就做了這麼一件。不過也不妨，料子倒還多著，要不您再做一件便是了。」

「快的話，三、四天光景也就好了。」

「姓林！」李栩反應甚快，先大叫起來，指著白盈玉道：「阿貓，你上回說過你娘家也姓林！」

白盈玉見他目光唐突，心中不禁惶惶，往後面挪了一步。

「再做一件？那得等多久？」

白盈玉垂著頭走在最後，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舅舅這般腆著臉順桿爬，就為了從蕭、李二人身上多撈些好處。蕭辰不會察覺不到這點，她本以為他會出言譏諷，然後將舅舅打發了，卻未料到他竟然會請他們上樓詳談。

「是，我娘閨名就喚作林扶柳。」

嘴唇微微顫抖著，白盈玉焦切地盯著老滿貫問道：「請問，你妹子喚作什麼？」

「客官，您是要……給這位小姐買衣衫？」光聽見他說要最好的，卻不說要什麼衣衫，店家一時摸不著頭腦，「還是您自己穿？」

「快起來，快起來……」老滿貫手忙腳亂地扶起她，「你娘呢，她現在在哪裡？」

「可是……林扶柳？」

hｔtps://m•hｅtｕbｏok•coｍ•ｃom蕭辰才簡單「嗯」了一聲，臉準確無誤地轉向剛跟進來的白盈玉，漆黑如墨的眼珠彷彿真的能看見她一般，道：「阿貓，那就麻煩你了。」

兩人剛進客棧，突有一人自身後趕過來，看見李栩喜得大聲嚷嚷道：「李公子！李公子！」

「都不是，我給我二哥買，他比我略高些，也略瘦些。」

「行行行……」店家忙不迭地繞到裏面，不一會便拿了好幾款衣袍出來，「這些都是上等的料子，特地從江南運過來的貨，您瞧瞧。」

「此處不便，到我房中再談吧。」恐老滿貫的大嗓門，嚷嚷得整家客棧都聽見，蕭辰只得往裡讓去，讓他上樓到房中細談。

「這位姑娘長得、長得……」老滿貫仍盯著她，竟然還跨了一步上前。

李栩反正不懂，有白盈玉在，樂得雙手抱胸閑在一旁。

李栩不解其意，打趣道：「老爺子，您都一把年紀了，怎麼還瞧著大姑娘就走不動道。」

可惜李栩立在一旁，雙手抱胸，皺眉望著房粱，猶在神遊太虛，壓根看不見她的示意。他怎麼也想不到老滿貫竟然會是白盈玉的舅舅，如此說來，白盈玉的娘當年也在都督府中，是個丫鬟……實在想不明白，只覺得這叫一個亂，又叫一個巧，還是應該先告訴二哥去。他剛一轉身，便看見蕭辰。

「哦，這麼說，你這孩子現在是孤苦伶仃的一個人，可許了人了？」老滿貫的眼睛往李栩身上一溜。李栩出手大方得很，他尋思著她若與李栩在一塊，也算是佳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