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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不起？」

「不會。」白盈玉微垂了頭在細看下擺。

老滿貫並未查覺到蕭辰的異樣，想了想便道：「說起有那好兒的，可能是衛大人，聽說以前他家中養過些十二、三歲男娃兒，不過這些都是舊話了。以前蕭都督倒是與他關係不錯，兩人常有往來，可至於是不是……我就真的不好說。」

問這話時，蕭辰把自己恨得牙根痒痒的，卻又沒法不讓自己去問。

他不知道自己想得到什麼樣的答案，想證實所有加諸在爹爹身上的惡言都是假的嗎？他知道這不可能，無風不起浪，從那些清一色的穢言看來，爹爹定然不會是什麼兩袖清風潔身自好的人。

很快，白盈玉拉開了門，飛快地看了眼蕭辰，又微垂下頭，方才被針扎破的手指藏在衣袖中。她不自覺地總把蕭辰當明眼人待。

顯然不欲再聽這些閑聊，蕭辰打斷他的話，問道。

衣衫確是大了些，卻愈發顯得他的清瘦如竹，裊裊淡青，如煙如霧，似有淡淡的光芒籠罩在他周身……

「他與易大人常有往來么？」

「可不是么，對誰都這樣。」老滿貫頓了頓，「……我只見過一次，他沖易大人發火的時候才不這樣。」

聽見他的腳步聲踏踏往右，接著是下樓梯的聲響，漸遠漸小……蕭辰尚立在原地，思量片刻，也循著門口的方向走去，出門左拐，前行約七八步才停住，手摸到木門，輕叩了幾聲。

「你娘以前就喜歡貓，見了路上的小貓，就想抱回家去養……」顧著說話，老滿貫差點被門檻又絆了一跤，幸而李栩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哦……我https://www.hetubook.com.com就在隔壁，二哥你有事就叫我。」李栩不敢不依，只得退了出來。

「小五，你買的衣衫呢？」

「成成……不送不送……」

觸及肌膚處，涼意淺淺、光滑細膩，一摸之下便知道這羅衫確是上品，穿去衛府也勉強可以應付場面，他立了半晌，不見白盈玉上來量衣，自行在腰間拉扯了下，出聲道：「衣衫腰這兒太寬，須得改改。」

「可不是么，大冬天的撿了小貓帶回來，在家裡叫得瘮人，結果還是被我丟了出去，為這事，她可沒少哭鼻子。」

正自想著，便聽見蕭辰開口道：

白盈玉頷首，與眾人告辭，方才離去。

白盈玉淡淡一笑，並不多做解釋。

「不不，她正在給二公子改衣衫，我現下就不去了。說起來，我那侄女孤苦伶仃，真是多虧你們的照顧了，我這作舅舅的，得替她爹娘謝謝你們才是！」

「原來你叫阿貓？」老滿貫故作熟絡地朝她笑道：「這名字有意思。」

「公子！公子！」

「蕭大俠，請進。」一路行來，蕭辰從未主動來找她，她實在有些不安。

「是誰？」

「嗯嗯……嗯……」

蕭辰讓老滿貫也坐下，也不急著說話，等著店小二將茶水點心都上齊了，才掩好房門。

聽見他說起娘親以前的事，白盈玉便忍不住很想聽。

蕭辰依言舉起手來，她按著他的胳膊整理好衣袖：「袖子雖稍長些，但有流水之姿，正是特地這般做的，我想就不必改了。」

「……來得及。」

白盈玉如夢初醒，上前去替他量了量，腰間大ｈｔtps://wｗｗ•ｈｅtｕboｏｋ.ｃom•ｃｏｍ約寬出了半個手掌，他竟是這般瘦削……她情不自禁地有些心疼，幸而只是一瞬，隨即便回過神來，臉已有些紅了，忙轉到他身後，低聲道：「肩部恐怕也得改一改……蕭大俠，你把手平舉起下，我看看袖子是否得改？」

老滿貫搖頭：「少得很，幾乎是不來往的。」

「嗯……」老滿貫連連點頭，他對此印象極深，「蕭都督那眼神，好像就沒什麼人、沒什麼事能讓他往心裏去的。」

「多謝老伯，我已無事相詢，你若惦記著阿貓，她就在隔壁，你可自去探她。」

「公子儘管問便是。」

他開了口，白盈玉未想太多便應承下來。其實她以前也只給自己做過一件女衫，從未改過衣衫，更別提是件男衫。

「我明日便要穿，可來得及？」

「原來如此。」老滿貫心中欣喜，暗想：如此說來，她與這兩位公子關係甚厚，說不定還是青梅竹馬，難怪能隻身與他們同行而毫不忌諱。

似乎那種目光此時此刻就出現在自己眼前，似笑非笑，似嘲非嘲，蕭辰靜靜地出神……

「大冬天！那貓肯定凍死了！」李栩聽了直咂舌，「何苦呢，留家裡還能抓耗子……」

蕭辰頓了頓，艱澀問道：「傳言之中，蕭逸有斷袖之好，這話可是真的？」

「我是蕭辰。」

那麼，如果是真的，他為何還要追問，他不由得暗自氣惱自己。

老滿貫口中客套著，見蕭辰立在原地，並無絲毫相送之意，訕笑著掩飾尷尬，終是掩門而去。

「在我這裏。」白盈玉拿著羅衫手足無措地站著他面前，她想讓蕭辰和*圖*書試穿下衣衫，但又不知該如何開口才不會惹他生厭。

「司馬將軍那不一樣，不管他怎麼發火，蕭都督都是老樣子，不急不火的，多半還笑嘻嘻的。可司馬將軍照樣老往府上跑，倒像是都督府有繩子拴著他似的。說起來也怪，除了那次對易大人發脾氣，我還真沒見過蕭都督發火的模樣。」

軟儂的聲音自內傳出來，他聽出了掩飾在聲音之下的緊張，微顰起了眉，她簡直象小獸一般容易受到驚嚇。

「易經略？」

蕭辰微微頷首：「慢走。」

蕭辰這才循聲坐下，道：「你舅舅已經回去了。」

李栩吩咐完店小二，便返身回來，剛進屋卻又被蕭辰攆了出去：

「這個……」老滿貫有些為難，實在是因為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其實我也不大清楚，至少在府裡頭的時候，沒見蕭都督養什麼兔兒爺。」

「也不是瞧不起？」老滿貫撓撓頭，費勁地想找出個詞來，無奈他就是個粗人，也不知該用什麼詞來形容，「就是、就是……他看著你的時候，你會覺得渾身不自在，像是身上有什麼地方讓他不耐煩，又讓他覺得既可笑還看不上眼那味道。」

他在此地無親無故無所依靠，乍然從天下掉下個侄女來，若能借她攀上個好靠山，自己那些個賭債就不怕沒人替他換了。

「嗯。」白盈玉在他對面坐下，手猶豫著伸向茶壺，卻又不知他喝不喝茶，在倒茶與不倒茶之間天人交戰。

白盈玉手足無措地跟著立了片刻，才恍然大悟地拉了一下桌邊椅子，發出聲響，同時道：「請坐。」

茶水已涼，老滿貫吃了幾塊茶果，見蕭辰一徑和-圖-書出神，似乎再無事要問，便自心中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盤。他雖然不很明白白盈玉與蕭、李二人的關係，但姑娘家能隨著兩個大男人到處跑，想來一定不一般。加上之前見為蕭辰量衣時，白盈玉害羞的模樣，他的心裏莫約也有些數了。

「你們和她，是原本就認得？」老滿貫就是想套出他們之間究竟是何關係。

聽了這話，蕭辰表情古怪，也不知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半晌才淡淡問道：「蕭都督平常都是眼高於頂的樣子么？」

「言重。」

「嗯，我記得有一回易大人來府里，蕭都督送他出來的時候，臉上怒氣沖沖，說話也很不客氣，直愣愣的，我還從來沒有看見過他那樣呢。」

「那和他來往的那些人中，可有……」

「是么？」

蕭辰淡淡「嗯」了一聲：「改衣服會很麻煩么？」

「你去歇著吧，我想單獨和老伯聊聊。」

蕭辰的手卻已觸到她拿著的羅衫，明白她的意思：「讓我試試。」不待她回答，他便已將絲袍抽走，走到屏風後頭，換上了這襲羅衫。

「你去，儘管忙去，二公子的事情要緊，咱們既然認下了，以後的日子可就長遠著，將來我把你娘小時候淘氣的事統統告訴你。」老滿貫笑道，反而催促著她快走。

「我先回去改衣衫了，舅舅……」

蕭辰沉默一瞬，而後道：「我們兩家是故交，她家遭難之後，便將她接了來。」他已知白盈玉的母親亦曾經在都督府中做事，也認得爹爹，說是故交，倒也不能算是撒謊。

蕭辰被老滿貫喚得回過神來，抿了口茶，接著問道：「他……對誰都這樣？也包括衛近賢、ｍ•hｅｔuboｏk•coｍ.ｃｏm司馬揚他們這些當官的么？」

默默記好要修改的地方和尺寸，蕭辰也已換下了衣衫，她接了過來，仍舊微垂著頭，卻掩不住微微泛紅的臉。

「不過蕭都督天人一般的，平常又是眼高於頂，衛大人長得平常得很，我猜想，他便是真有那好兒，應該也看不上衛大人吧。」老滿貫得意地臆斷了下。

蕭辰進門，立著。

「不了，她現下正在改您的衣衫，這可是細緻活，我就不打擾她。既然認下了，以後日子長呢，也不在乎這麼一時半會兒，呵呵……那，我明日再來。」老滿貫笑呵呵地起身。

蕭辰微微一怔：「我記得你昨夜說過，司馬揚來都督府里，走的時候也常常發脾氣？」

幾乎是在話音剛落的瞬間，他又聽見裏面傳來聲被極力壓抑的倒吸氣聲，不由地眉頭又擰緊幾分。自己又不是洪水猛獸，她不至於要如此驚慌失措吧。

衛大人，是那個太監，爹爹竟然與個太監往來密切，蕭辰壓抑住心中反感，提醒自己：幸好衛近賢還活著，而且就在順德城內，對於自己來說，厭惡不厭惡暫且擱在一旁，此人對當年之事定然知道不少，他愈與爹爹往來親密，愈是重要線索。

見她走了，蕭辰又讓李栩去請店小二送一壺茶與幾碟茶果過來。老滿貫暗暗歡喜，慶幸早起還未吃過東西。

易尚文，易經略——蕭辰暗自心道：如此這麼說起來，爹爹與他的關係應該是最疏遠的，也不知當時究竟發生了何事，會讓爹爹當眾發脾氣。

「阿貓就住在隔壁，您若還想找她敘敘，儘管去便是，我就不耽誤了。」蕭辰起身讓道。

「老伯，我確是還有一事想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