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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聽說是打小收養的孤兒。」李栩摳著下巴，「二哥，照這麼看來，這衛太監應該不壞。」

蕭辰卻已經猜了出來，核桃也不吃了，惱道：「原來您是來防著我的？您就這般信不過我？」

人呆立著，豆大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您自己說不清楚，還怪我？」李栩不滿地頂嘴，轉瞬腦袋又挨了一記。

大功告成！

總算，把他的衣衫改好了。

「然後呢？」蕭辰不依不饒。

猶豫再三，時辰已然不早，她咬咬銀牙，剪子朝著布料吱嘎吱嘎地剪了下去。

「義子？是哪裡人？」

聽師父不語，蕭辰愈發氣惱：「您就那麼信不過我？」

「頭疼？求醫？」蕭辰略顰起眉頭，「對了，我讓你打聽他的口碑喜好，你可打聽出來了？」

看蕭辰仍舊面有寒意，楊漸只好又道：「也不知道我這把老骨頭……小猴崽子，你輕點，這腿我還要呢……這把老骨頭還能撐多久……」

雖然可以肯定她在撒謊，可她的聲音細細軟軟的，讓他有種似乎隨時都會哭出來的錯覺，蕭辰勉強自己不要皺眉，又想起昨日師父的吩咐。

才敲了一下，門立時就開了，倒像是白盈玉就一直侯在門後頭般。

蕭辰不喜聽這種話，在他另一側蹲下，修長的手指在他腿上拿捏按摩，輕重適度。李栩樂得退回去，暗中朝楊漸挑起大拇指，稱讚他這苦肉計用的好。

腰部、肩部幾處地方都需要修改，她擅刺繡，但對於剪裁成衣，卻不甚熟練。絲袍和_圖_書的縫製也是件磨人的功夫，稍有不慎，便會抽出絲來。她低著頭，一針一線，專心致志地縫製著……

「我知道，我沒那麼傻……」蕭辰嘀咕了下。

回想起昨日，蕭辰問今日可成，想必是他今日便要穿。一直以來看他穿得素潔，但衣料都平常得很，可見他並非講究穿戴之人。昨日特地囑咐李栩要買上好的衣料，想必是有要緊的用處，白盈玉見絲袍雖已經改好，但衣衫上還有幾處大的摺痕，小小褶皺也甚多，眉頭微微皺起……

李栩無可奈何地白了他一眼，放輕手勁。

聞言，楊漸朝李栩使了好幾個眼色，怎奈李栩也是一臉茫然，壓根忙不上他什麼忙。他無奈，只好如實道：「你是想查出當年揭發蕭逸的人吧？」

雖知道他所說未必是真，但楊漸終歸是心疼徒兒，遂道：「明日就明日罷，你記著就是了。」

「口碑平平，沒聽說他有過什麼善舉，不過平日里也沒惹什麼事，深居簡出的，喜好就沒打聽出來了。哦，他有個義子，就和他住在一塊，衛府裡頭就是這個義子當家。我方才聽說，就是這個義子張羅著替他找大夫，還挺孝順的，是吧？」

「我沒有……」楊漸為難道。

蕭辰靜默片刻，方道：「我還沒想過。」

「自己悟去！」

「我……我這不是年紀大了，喜歡瞎操心嘛。你知道的，人老了，難免胡思亂想，而且這個……近來，我覺得腿腳也有些吃勁，小猴子，還不快過來給我hｔｔps://www.hｅｔubｏｏｋ.ｃｏｍ.ｃom捶捶。」楊漸在桌底下暗踢了李栩一腳，示意他快點過來捶腿。

李栩齜牙咧嘴，瘸著繞過桌子，認命給他捶腿。

蕭辰起身，不情願道：「我頭還有些疼著呢，此事明日再說。」

客棧里的店小二睡眼惺忪地被一臉歉意的白盈玉喚醒，方知道她是討要用於熨燙衣衫的火斗。

聲音中明顯的哽咽，就算他看不見，也知道不是錯覺——她當真是哭了！

顧不得手上的燙傷，她先展開絲袍，緊張地搜索著——幾處明顯的破洞和焦痕赫然就在眼前，憑她再怎麼試圖用手去撫平，卻怎麼也無法讓它們消失。

僅小心翼翼地熨好一隻袖子，白盈玉的手便酸得幾乎抬不動，硬是咬著牙，堅持著慢慢熨燙完整件衣袍。直到最後一方袍角熨好，她已經被升騰的炭氣弄得滿頭是汗，雙目也被熏得通紅。

此時的白盈玉，悶頭在屋中，對於他們的對話自是渾然不覺。

……

「就是你們這幾個娃娃，讓為師的放心不下……」楊漸趁勝追擊。

她起身，欲將先將火斗收起，不料因為久坐床畔，雙腿早已發麻，剛剛邁步，腿便麻軟，身子不由自主地歪倒，忙用手撐在床沿撐住……

師父昨夜與李栩喝酒甚晚，想必今日須得多睡，故而他也不去打擾，梳洗過後，自行下樓用過早食。此後，日頭漸高，他料想白盈玉應該已經起身，方才去敲她的門。

白盈玉駭然而驚，下意識地就用手去扒拉，被燙得縮回來，ｗｗw.ｈeｔubook•cｏｍ•ｃom趕忙用火斗去撥打，好不容易七手八腳地掃落火炭，將絲袍搶救出來。

楊漸微微一笑，點頭讚許道：「對。」

她舉袖抹抹鬢角的汗水，滿足地呼了口氣，擺在面前的絲袍光滑如水，微處針腳細密，想來應該是穿得出去了。

說罷，他頭上先挨了一記，楊漸搖頭嘆氣：「沒慧根，沒慧根。」

「我來吧。」

蕭辰嗅覺敏銳，一下子就聞見屋子裡頭有股淡淡的焦味，顰眉問道：「你在房內燒過什麼東西？」

蕭辰打斷他的話，靜靜道：「您放心吧，我不是為了報仇。我只是想多了解他一些。他好也罷，壞也罷，我都要知道真正的他究竟是怎麼個模樣。我不願只聽江湖傳言，就認定他是那樣的人。」

「辰兒，」楊漸嘆口氣，摸摸他的頭，「你的眼睛已經瞎了，為師不希望你為了陳年舊事再有任何損傷。不管是身上，還是心裡頭，我都盼你能好端端的。你想去了解那些過去，我不攔著你，可你還得過自己該過的日子，而不是為了那些陳年舊事過日子，你明白么？」

她已將那件絲袍拆開，在床上鋪好，手在其上細細丈量了幾次，才下定決心，拿起剪子……

「您覺得不會？」蕭辰半分也不放過楊漸，顯然是惱得不輕，「那您還特地等著這裏盯著我？」

今日是打算去見衛近賢，儘管昨日頭疼，需要多休息，可蕭辰還是盡量早些起身。衛近賢雖已不為官，但在順德城中卻仍是頗有權勢之人，他家的門檻定然是低不和*圖*書了。故而蕭辰昨日特地讓李栩去買件上好的衣袍，他不想連衛家的大門都進不去。

屋內越來越暗，看得吃力，她只得點起燈，把絲袍拿到桌邊來。

「對了，二哥，我剛在對麵茶樓聽見個消息，說是那位衛大人近來時常頭疼，城裡幾個大夫看了都不頂事，正往外求良醫呢。」李栩猛然想起一事。

「哦……對了，昨日我在病中，失禮之處，請姑娘見諒。」他道。

李栩撓頭不解：「您是說了很多遍，可我到現在也沒弄清楚，好人不就是善人么？壞人不就是惡人么？」

楊漸苦笑：「可是你這麼查下去，多半會查到當年告發你爹的人身上，到時侯你又當如此？」

楊漸搖頭：「跟你們說了多少遍，人不能用好壞來分，而是該分善惡。」

楊漸笑了笑，扒拉了下他的頭髮，笑著催促道：「去梳洗下吧……對了，待會記得給阿貓陪個不是，人家好心好意給你請大夫，你倒好，惡形惡狀也就罷了，還差點把人給扔出去。」

漏壺靜靜地滴著水，時辰在針線中慢慢地流逝，待聽見外間傳來雞鳴的時候，白盈玉才放下手中的活計，長吐口氣。

「那您倒是說說，我為何要查明當年之事？」

「不……是我太笨了，我……」

因為熬夜，又因坐的太久，身子酸痛不已，她揉揉眼睛站起來，想到蕭辰不知會不會滿意，不由地有些忐忑。

將衣衫攤在手上細看，還好，針腳應該都沒有問題，至於大小是否合適，還需等他穿到身上才能知道。

火斗本www.hｅｔuｂｏoｋ•ｃom•ｃom是銅製，加上火炭，拿在手中已是沉甸甸的。絲袍質地嬌貴，不能將火斗直接靠上，中間還需再墊上一層布，半懸著火斗輕輕熨燙。同時還需當心著火炭迸出的火星，若是落到絲袍上可就是一個洞，回天乏術。

「您不就是怕我和大哥一樣，去找人報仇么。」蕭辰冷哼一聲。

見被他看穿，楊漸打了個哈哈，尷尬笑道：「我也是擔心你，你來順德不就是想查明當年的事情么？」

「然後殺了他？」楊漸試探性地問，一見蕭辰臉色不對，立馬改口，「當然了，你是好娃娃，不會這麼做。」

「蕭大俠……你是來拿衣衫么？」白盈玉微垂著頭，怯怯問道。

火斗傾斜，火炭紛紛落在床上，而那件絲袍就平鋪在床上！

想到，這一剪子下去，若是剪錯了可就沒法再改，她不由地有些躊躇。本來午時她覺得腰部有些差錯，故而想找蕭辰再重新量一遍，可沒想到正好碰上蕭辰頭疼。眼下他大概還睡著，她也不敢再去打擾他。

「所以您老犯不上有事沒事扮苦肉計給我看。」蕭辰淡淡道，手卻仍在替他按捏著。

火斗中裝滿燒得火紅的木炭，平滑的底部立時滾燙起來。白盈玉以前曾經看過丫鬟熨燙，現下自己動手，才知這看起來簡單的熨燙，原來竟是如此不易。

楊漸煩惱地抓抓頭，對這徒兒，自己還真是沒法子佔上風，若是端出師父的架子來，又恐怕他會幹脆拂袖而去，連話都不再多說一句。

「沒有。」

「他是好是壞，我們說了可不算。」蕭辰沉吟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