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哦……」李栩一轉念，試探問道，「二哥，我把阿貓勸回來，好不好？」

年輕管事尷尬一笑，仍是有禮將他們送出門去。

李栩沒留意她說話，自顧探頭進右邊裡屋，打量下靠牆的床，因為常年累月的油汗污垢積累，床上的被衾早已分辨不出原來的顏色，只呈現出灰黑色；左邊裡屋則空無一物，蛛絲飄蕩……整間屋子都透著股霉爛的味道，唯獨牆角樑上的老鼠蟑螂尚能生機盎然。

「阿貓，你還是回來吧？到時候住到我們山下小鎮里，可比這裏強多了，這裏人生地不熟的，有什麼好。」李栩是實在信不過老滿貫。

蕭辰搖頭：「我不知道，我只是隱隱覺得這衛近賢對我爹爹……」下面的話有些難堪，他沒再說下去。

「……」他說得過於直白，蕭辰也不想接話。

蕭辰不語，其實他自己心裏也有些亂……

出了衛府，李栩悻悻道：「這趟可真不順，碰上了老瘋子，什麼用都沒有。」

「二哥，有賣白糖糕的，還熱乎著呢，你吃不吃？」

李栩撓撓頭：「這事……要不我回頭再打聽打聽去。」

「是是是，我正盤算著下午就去買呢。」老滿貫忙道，「就是怕銀子不夠……」

聞言，蕭辰輕輕搖頭，道：「據我聽來，那管事對衛近賢說話時，語出摯誠，對他頗為尊敬愛護，說不定比親兒子還強些，並不像是衛近賢養在府里的男寵。」他失明后，對聲音極其敏感，表情舉止或許可作假，但真實情緒卻是能從聲音中透露出www.hetubook.com.com來，故而不見樣貌，只聞其音，往往更可聽出人心來。

「你不是還說，那位管事長得和我有幾分相像么？」

「也好。」

李栩自顧自皺眉，道：「仔細一想吧，這倒真有可能，我看那管事就長得唇紅齒白，老太監養著他估計也沒留什麼好心眼。」

「何苦呢，我二哥說那話也不是有心的，更不是說給你聽，不過是看不慣你舅舅罷了。」

那瞬，老滿貫與李栩都沒敢作聲，兩人看著她，受了驚般地沉默著，難得的兩人腦中想著同一件事——兔子急了！

「舅舅！」見他又提錢，白盈玉忙制止道，「我方才看過，家裡被褥還夠用，不必再買。」

「嗯……沒了。」

「李……李大俠！」

先送了蕭辰回客棧，李栩這才往老滿貫的住處過來。他原想著，白盈玉搬過來，老滿貫怎麼也得再置辦些傢伙事兒，估計這會家裡頭正忙亂著，他去也好搭把手。

白盈玉澀然一笑：「其實還不壞，打掃一下就行了。」

如果是，那麼他與爹爹會是什麼關係？與自己呢？

「二哥……」

「好好，我就去看看，保證不亂說話。」李栩忙道。

「我說行就行！」白盈玉的語氣陡然升高，她的臉微微漲紅著。

「比這呆症還早兩年，那時疼得也沒那麼厲害。」

「……你既然還有事要辦，我就不耽誤你的功夫了。」白盈玉生怕李栩再呆下去，舅舅又會變著法地找他借銀子。

「二哥，我們真就這和圖書麼走了？」

白糖糕軟軟甜甜的香氣縈繞在鼻端，蕭辰微怔了下，不知怎麼得就想起白盈玉那口軟軟儂儂的江南口音來。

蕭辰微微點頭，貌似在思索病因，半晌才沉聲問道：「呆症我也曾經見過一些，不過像你們老爺這般的，並不多見。我想，是不是幾十年前發生過什麼事情，令他念念不忘，故而總是記著呢？」

「對對對，不過這點大概是碰巧了吧？二哥，你覺得這也有問題？」

對於李栩來說，白盈玉說什麼也是於他有恩，他總覺得她跟老滿貫回去不妥當，心中不甚放心。再說老滿貫那屋子他是見過的，臭氣熏天，又臟又亂，只怕老鼠都是成窩的，白盈玉如何住得下來。

「那怎麼行……」

「你，真要在這裏住下來？」李栩直搖頭。

嫌惡地走在巷子里，因昨夜裡才下過秋雨，原本就髒亂的巷子因為積水的緣故，而顯得惡臭撲鼻，李栩幾乎是墊著腳尖在走路。

年輕管事在沉吟，蕭辰聽得出他並不情願說出來，遂又道：「也許我問得有些冒昧，但此人也許就是他的病因，只有對症下藥，方能有效。」

白盈玉低低道。

白盈玉搖搖頭：「到了那裡還是要給你們添麻煩，好歹這裡有我舅舅，他也肯認我……我，知足了。」

「我知道。」

白盈玉接過紙包的同時，他就已經一腳跨進門內了，便是她想攔也來不及。

李栩不耐地打斷他：「不坐了，我二哥還找我有事要辦。你……」他聞見老滿貫腋窩裡傳來燒雞和-圖-書的味道，與這一屋子的腐臭味混雜在一塊，愈發讓他反胃，「吃喝雖然要緊，可也得給她置辦些被褥才是，眼看就入冬了。」

蕭辰聞言，淡淡回道：「帶著你，還真不如帶著小七管用。」

瞅見李栩也在，老滿貫的笑愈發地綻開來，不由地讓人要擔心他臉上褶子如何堆得起來：「李公子也在啊！正好正好，快坐，我剛買了好酒……」

見他這般遮遮掩掩，李栩有些不耐，哼了聲道：「公子，看來人家還是信不過我們，我早說就該走了。」

白盈玉只好不語。

蕭辰微一頷首，亦不去勉強：「既然如此，那我們先行告辭。」

此時兩人已經轉過了一條街，不似方才衛府門前的冷清，這街上叫賣喧嘩、車水馬龍，甚是熱鬧。李栩生怕蕭辰撞到路邊攤子，用手扶著他走。

李栩又待勸她，卻聽見門口有腳步聲，剛轉過頭，就看見老滿貫眉開眼笑地進來，手中還提溜著一小罈子酒，腋窩下還夾著油紙包。

「我知道，但此事……」他猶豫再三，還是道，「不如兩位今日暫且回去，待我們老爺好些，我再請兩位過來，也許到時侯，我家老爺會願意告訴你們。」

「二哥，我買了兩包，咱們送一包去給阿貓吧？」 李栩果然買了好幾塊，用紙包了起來，朝蕭辰笑道。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白盈玉不自在地咬咬嘴唇，習慣性地低垂下頭，細聲而堅決地道：「李大俠，我這裏很好，什麼都不需要，你千萬別再費心。」

「哦？那頭風hetubook.com.com病是何時開始的呢？」

蕭辰冷哼：「她主意大得很，且隨她去，你又要多什麼嘴。若是打這主意，你還是莫要去的好。」

見她催促，加上自己也確實不願再呆下去，李栩也就草草告辭。待回了客棧，先找著蕭辰，也不管他在不在聽，便將事情如此如此一番，講了一遍給他聽。

「在下絕非此意，兩位千萬不要誤會。」年輕管事忙道，「只是此事……我一個下人，不敢擅自做主，還請兩位體諒。」

「運來客棧。」李栩沒好氣道，「我們只留幾日而已，若是錯過了，那便是你們沒福，可怨不得誰。」

「嗯。」

正自想著，乍然聽見李栩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驚道：「二哥，你是想說這老太監也垂涎我二爹的美色？對他有那種意思？」

「不去。」蕭辰回絕地很乾脆，且沒有餘地。

蕭辰冷哼，停了一瞬，才問道：「那你倒說說，這趟在衛府裡頭，你都看出了些什麼？」

衛近賢又為何要收養一個酷似蕭逸的人？

幸而李栩壓根是個不會去留意小處的人，把紙包往她手裡一放：「白糖糕，還熱乎著，你快吃吧。」

年輕管事謹慎地搖頭：「以前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老爺他也從來沒有和我說過。」

李栩說年輕管事與他有幾分相似的時候，他心裏就咔嗒一聲：會不會這年輕管事也象爹爹？

「二哥！」李栩被打擊了，「小七哪有我機靈？」

偏偏李栩沒聽明白，追問道：「他對二爹怎麼了？」

「那麼，他是不是對以前m.hetubook.com.com的什麼人記得特別清楚？或者他常常提起的是什麼人？」

老滿貫一時也未敢再多言。

似乎沒料到是他，白盈玉微微有些吃驚，又不安地往他身後瞥去。

蕭辰這才未再說話。

「還亂得很，本想等收拾好了，再請你們來坐的。」她只好道。

「嗯，舅舅出去了……」

「不吃。」

「要去你自己去。」

見了自己之後，衛近賢便狂態大發，自己雖然看不見他的模樣，但從聲音起伏之中卻可聽出他心情激蕩，特別是聽到目盲之事，言辭間早已是把自己當成蕭逸來看待，關切悲憤之意在旁人聽來再明顯不過。

「放心吧，我二哥沒來。」李栩忙安慰她，又皺眉往裡面探頭，一屋子狼籍不堪，似乎正在打掃中：「你舅舅不在？」

「這個……」

李栩瞧她半晌，無奈嘆口氣：「你想好了？真要住這裏？」

見他停住，李栩果然笑呵呵湊了過去買……

「兩位現下住在？」

白盈玉把頭一低，不去看李栩。

「除此以外呢？」

李栩口沒遮攔道：「你那什麼舅舅啊！壓根就是個錢串子！」

禮節上雖然應該請李栩進來坐，可屋子裡亂七八糟，莫說連杯茶都端不出來，只怕是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白盈玉就這麼尷尷尬尬地站在門口，發覺自己袖子還挽著，忙放下來。

「……」

叩了好幾下門，才總算等到有人來開門。

蕭辰口中雖如此說，卻停住腳步等李栩去買，小五打小愛吃甜食，看見這些糕點便走不動道。

「那老太監的腦子不太清楚。」李栩飛快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