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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也不困的話，坐下與我說一會兒話吧。」

他剛一開口，祁無刀就應了下來：「明日，我就先派人替你約好時日，連銀子都替你先付著。」

正走到迴廊轉彎的台階處，蕭辰似乎分了神，未曾細聽領路丫鬟的腳步聲，被台階絆了一下，白盈玉連忙伸手扶住他……

「算了，我困了。」他語氣中帶了些惱意，起身趕人：「你也回去歇著吧？」

被他這麼一哼，白盈玉倒給弄糊塗了：難道他覺得自己應該記仇？

「咱們頭回見面，怎得就要走。」司馬岱急急道，「我聽說你們江湖中人說話都直爽得很，蕭大俠，你就這般同我說話，我覺得甚好，比起那些彎來繞去的人強多了。」他有些書生的獃氣，性子雖然懦弱些，為人卻甚是寬厚。

這夜，蕭辰睡得並不好。

「大舅舅脾氣自來如此，你去與他理論，自討苦吃。」

她只得含笑點點頭：「我想，她不會的。」

早已有丫鬟提著燈籠侯在外間，等著為他們提燈領路。

對於白盈玉之前在姑蘇的事情，李栩與蕭辰並不清楚，更不知道她曾經被人退婚一事，此間乍然聽到，李栩不禁「啊」的叫了一聲……

眾人各懷心思，吃罷散席。

「怎麼了？小五？」岳恆被他弄得莫名其妙。

見他坐下，司馬岱才放下心來，一口飲盡杯中酒，悵然道：「你說得很是，我就是沒膽量和爹爹、大伯去爭，但凡我有點擔當，白小姐也不至於去投河。」

司馬岱m.hetubook.com.com呆了一瞬，道：「我、我還從來沒有出過那麼遠的門，再說，要是我大伯和我爹爹知道，非得打死我不可。」

走在前面的白盈玉聽見這話，心下好笑，細細思量來，現下雖然吃穿用度不比從前，可心境卻是大不相同，若說比當大小姐時候還好，倒也不算是假話。

白盈玉以為他是怕司馬岱勾起她從前的傷心事，微笑道：「我明白，從前的事都已經過去，我只當是頭回認得他。再說，他也是身不由己，我也不能怨他。」

因身在天工山莊，對司馬岱無禮，無異於對祁無刀不敬，蕭辰也不想留在此地找人麻煩，起身朝祁無刀拱手道：「多謝祁小姐款待，失禮之處還請多多包涵，若是天工山莊有所不便，我們即刻告辭便是。」

祁無刀聽罷，噗哧一笑，問道：「挨打了吧？」

司馬岱搖頭道：「雖然非我本心，但既然我應承了，她嫁過來，我自然會好好待她。」

不明白蕭辰有何事，白盈玉依言在桌旁坐下，看著蕭辰的側臉在燭光下，雙目深得不見底：「蕭二哥，可是心中有事？」

司馬岱哀傷地點頭，看著祁無刀：「一字不差，他就是這麼說的，說完，我就被打了一頓板子，在床上直躺了幾日。」

「沒事……那位司馬公子，你不必理會他。」他淡淡道。

司馬岱嘆口氣道：「當初我大伯要我和那位白小姐訂婚，我就不願意，可又拗不過他們，實在是沒法和_圖_書子。後來白家出了事，我大伯立馬就命人去退婚，這事也沒問過我。我在家就忍不住頂了他們兩句……」

「你說什麼了？」眼下知道這位司馬岱原來是白盈玉未見過面的夫婿，李栩愈發好奇起來。

蕭辰冷哼一聲，不客氣道：「人都死了，說這話還有何用。你若當真是守諾君子，當初為何不自行前往姑蘇，將白小姐接回來呢？」

「你怎麼知道？」

白盈玉沉默片刻，低聲道：「公子也不必太傷心了。這樁婚事本來就非你本心，那位小姐便是真嫁了過來，也未必是好事。」

「後來我一直留意打聽著白家的事情，知道那位白小姐被發配邊塞，我還想著託人給她送些銀兩過去。畢竟曾經有過婚約，我也想略盡綿薄之力。哪裡知道……」他連連嘆氣，「今早我才知道，白小姐性子剛烈，在汾水過河時竟就投了水，連屍骨都找不著。」

絲毫沒料到挨了自己的罵，這位司馬少爺竟然是這般反應，蕭辰呆了一瞬，饒得心中雖有不滿，卻也再難冷言相對，緩緩坐下。

她話音剛落，便聽見旁邊蕭辰似乎微不可聞地冷哼了一聲，只是聽得並不真切，待轉頭看向他，卻又看不出任何端倪。她便疑心是自己聽錯了。

「你真覺得她不會怨我？」司馬岱期盼望著她。

白盈玉便一直將他扶著送回房內，想著他畢竟雙目不便，又替他將被衾鋪好，蕭辰也未攔著。見他並未與自己見外，讓她心中歡喜了許https://www.hetubook.com.com多。

見眾人皆勸，司馬岱一時也不好再悲痛下去，遂收斂了傷心之情，又吃了幾筷子菜，問起祁老爺子近況，絮絮說了些閑話。

李栩本想扶著蕭辰，卻見白盈玉已經走在二哥身旁，遂落後一步，正好與司馬岱同行。見他蔫頭耷腦的，李栩自來熟地往司馬岱肩膀上一搭，熱心安慰道：「別想了，人死不能復生，沒準她現下過得比當大小姐時候還好，你就不必自尋煩惱了。」

白盈玉聽出他語氣中的惱意，心中一動，只想著：難道他竟是在替自己抱不平？如此一想，原本心下的悵然悲苦之情乍地蕩然無存，反倒浮起絲絲酸甜。

聞言，蕭辰哼了一聲：「你倒還真是好性子。」

「哦。」

「……沒事，有東西在喉嚨卡了一下，你們接著說接著說，怎麼就退婚了？」李栩忙道，偷瞥了白盈玉一眼，後者貌似鎮定自若，卻仍可看出臉色微微發白。

「我平日關在家中，無人說話，難得有此機會，我當然要和蕭大俠李大俠住在一塊，大家一起也熱鬧些。」司馬岱如是道。

「你怎麼知道？」司馬岱獃氣又發，追著她問。

「對對對，我怎麼沒想到呢。」

司馬岱喜道：「多謝表妹。」

這話他平平而敘，司馬岱自然以為他是在讚賞自己，忙連連擺手，說了一堆不敢當之類的話。只是這話聽著白盈玉耳中，倒覺得他是在對自己說話，而她怎麼聽都覺得蕭辰是在說反話。

司馬岱臉上紅和-圖-書一陣白一陣，卻又無言以對。

李栩探頭過來，朝白盈玉低低道：「要不我勸這小子算了吧？超度亡靈對你可不太吉利啊。」

「這麼麻煩，那無刀……」

蕭辰飲了口酒，道：「司馬公子這般費周折，也算是多情之人了。」

「也是，你死，倒不如她死。」蕭辰語氣更冷。

「他求個心安罷了，且由得他吧。」白盈玉低低道。

祁無刀怎能不知道岳恆心意，何況以前她也曾聽岳恆說起這師弟的孤僻個性，倒不以為忤，含笑道：「哪裡會有什麼不便，你們來了，岳恆和我都歡喜得很，定要多住些時日，休再說要走的話。」

他畢竟是祁家的親戚，東籬苑的正客，蕭辰等人再不喜熱鬧也不能說個「不」字。見他熱絡得很，祁無刀也無法，只得還是讓他仍住在東籬苑。好在東籬苑可住之處甚多，便將他安排在距離蕭辰等人不遠的院落里。

他未吭聲，就任她扶著，便是上了台階之後也未甩開。

「阿貓姑娘好心安慰你，你莫嚇著她。表哥，你若心中不安，去廟裡請和尚和道士做場法事，超度亡靈，也是功德一件。」

祁無刀本是安排了司馬岱住別處，可司馬岱歷來是在東籬苑住慣的了，此時又聽說蕭辰李栩等人也都住東籬苑，更是不願換住處。

待鋪好后，她朝蕭辰笑道：「蕭二哥，你早些歇著……」

「終究是我負了她，否則，我想她不至於會去投水。」司馬岱又是傷心又是氣惱。

「辰兒……」岳恆自然想留他，和-圖-書又不知該從何勸起。

沒料到他這般窮追猛打，白盈玉倒不知該如何回答，幸好有祁無刀好笑勸阻道：

在旁聽了半晌，心中柔腸百轉，白盈玉終還是體諒了司馬岱的為難之處，心中釋然，出言勸道：「司馬公子，你也是身不由己，那位小姐魂魄有知，想必會明白，不會怨你的。」

祁無刀笑著直搖頭，半分也不同情他。

「當心，還有一級台階。」她輕聲道。

「……」

「大舅舅的脾氣，哪裡能容得下你說這話。他必定要說，這一大家子若不是靠他，豈能過得這般舒坦，他若當君子去，你們就都得去喝西北風。然後叫你滾，別在他面前假模假樣的裝君子，他伺候不起。」

「……」

「我就說我不同意退婚，白家出了事，正是該幫一把的時候，雖然我本來也不同意這樁婚事，可此時退婚等同於落井下石，非君子所為。」司馬岱梗著脖子道。

「我……」

才說罷，她似乎又聽見蕭辰冷哼，回頭看他，只見他正漠然飲酒，並無絲毫異常。難道又是自己聽錯了？白盈玉收回目光，疑惑地微垂了頭繼續吃菜。

白盈玉一頭霧水，也不知這三兩句話間，到底是哪一句得罪了他，只得應了，替他掩好門出來。

舉座默然，各人心中各自心思。

司馬岱說風就是雨，抬腳就要走，被祁無刀攔住：「急什麼，天都黑了，明日再去不遲。再說，還得託人先去與廟中主持約好時日，你當你一去，和尚就得念經啊。」

「我還不困。」蕭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