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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盈玉奇怪地盯了他一眼，不明白他怎麼這麼問。說實話，這悼詞確是很感人，可她也僅是感動而已，並未想落淚。

司馬岱忙解釋道：「白小姐投水而逝，而這天下的水皆是相通，也不必拘於何處的水，只管舀一瓢來祭奠，都是可以的。」

唐蕾楞了下，抬頭問道：「真的？他肯聽她說話？」

「你哭了？」蕭辰問。

司馬岱卻不懂這女兒家的心事，冒冒失失地問道：「你們兩家不是故交么？怎麼，他對你倒象是仇人一般？」

半晌，唐蕾才低低嘆了口氣：「要是我死了以後，也有人為我哭，也給我寫這般的悼詞就好了。」

這是今夜白盈玉第三次啞然無語，可這次她卻是真真正正被驚著了，半天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怎麼也想不到，蕭辰的雙目竟然是被唐蕾毒瞎的！

「這事，還真是不好辦。」

「是啊。」

白盈玉輕輕拉了拉蕭辰的衣袖，低低勸道：「她已經哭了。」言下之意，讓他莫再與她爭執，退一步才是。

「是什麼事？」白盈玉與司馬岱同時問道，心中皆好奇得很。

「唐姑娘……」

他們說話間，李栩已經繞著香案轉了兩圈，奇道：「司馬公子，您這是……」

一時讀罷，她輕嘆了口氣，抬起頭來，正看見蕭辰，波光水紋在他清俊的面容上明暗浮動。

「沒用的。」唐蕾悶悶道，「誰說也沒用。」

白盈玉取出絹帕遞給她，想ｗww•hｅｔｕｂｏｏｋ•coｍ•com讓她擦眼淚。

提起這事，唐蕾又有些蔫，悶頭沉默半晌，才含糊不清道：「我把……雙目……了。」

「你……」白盈玉直搖頭：「便是將你關上十年，那又有何用。」

「哦……是這樣，今日是白小姐的生忌，我給她上幾柱香。」司馬岱嘆道。

蕭辰冷笑不答，拂袖而去，李栩忙跟上，岳恆匆匆朝司馬岱施禮告辭后也追上他們。

見他眼角淚跡猶在，顧念他心情尚未平復，一時亦無人說話。

李栩點頭，表示讚賞：「還是你們讀書人聰明，懂得省事。」

「我沒仇家，也從不與人結仇，不必不必。」司馬岱忙道，「姑娘還是先告訴我，你與蕭大俠之間究竟有何誤會吧。」

白盈玉與司馬岱皆想勸她，卻又不知她與蕭辰之間究竟有何過節，一時也不知該從何處勸慰起。

「我記得蕭二哥說過，他的雙目是在七歲那年被人毒瞎的，你……你怎得那麼狠毒，他那時候還是個孩子……」原本對唐蕾的同情蕩然無存，她只覺得蕭辰對唐蕾還是相當客氣。

「就是因為太小嘛……那時還沒人教我怎麼用毒，我怎麼知道那毒粉灑上去眼睛會瞎，還以為洗洗就行了。」

把這番對話聽作是對自己的恭維，司馬岱一臉謙虛地站住旁邊，道：「寫得匆忙，尚有字眼未經仔細斟酌，讓兩位見笑了。」

白盈玉接過悼文，hｔｔps://wｗw.ｈｅtｕbooｋ.ｃoｍ•coｍ見著悼文寫得甚長，足足千字有餘，遂湊在燈籠之下，慢慢細讀……蕭辰不知何時走到她身畔，道：「念出來，與我聽聽。」

司馬岱為難地一直在亭中踱步……

平心而論，司馬岱看上去雖有些獃氣，但自這篇悼文，便可看出他文采斐然，確是是名才子。白盈玉對他倒有些另眼相待了。

「哪有……」

白盈玉本也是想走，可見唐蕾委屈之極的模樣，又有些不忍心，猶豫了片刻……就在這片刻之間，唐蕾抬眼看了眼蕭辰遠去的背影，再也按捺不住，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司馬岱在旁，疑惑問道：「蕭大俠七歲的時候，唐姑娘，那時候你多大？」

聞言，白盈玉心中微微一顫動：是啊，今日是自己的生日，自己竟都忘了，沒想到這位司馬公子會記的。

司馬岱點頭，胸有成竹道：「我想應當會的。」

「這水……」李栩不解，見過供香火、瓜果、點心，卻未見過供清水。

她望著香火，心底有幾分感動。

「寫的不錯。」他淡淡道。

「四歲。」唐蕾蔫蔫道。

「哦……」

司馬岱想了想，自告奮勇道：「姑娘盡說無妨，若是有什麼誤會，我去替姑娘說合說合，蕭兄是江湖上的大俠，想來不至於這麼小氣，定會與姑娘冰釋前嫌的。」

「……」白盈玉啞然。

司馬岱同樣地瞠目結舌，他沒料到會是如此嚴重的事情。m.hｅｔｕｂoｏk.ｃｏｍ.coｍ

「……淹滯青燐，落日荒丘，零星白骨。楸榆颯颯，蓬艾蕭蕭。隔霧壙以啼猿，繞煙塍而泣鬼。自為洛陽花畔，公子情深；始信汾河弱水，女兒命薄！汝南淚血，斑斑灑向西風；梓澤餘衷，默默訴憑冷月……」

尤其是白盈玉，她知道蕭辰雖然性情孤僻，卻非不通情理之人，對唐蕾屢次無故出言相譏，想來定是有心結。

蕭辰如何會聽不出來，卻無半分憐惜，冷然道：「這倒稀奇了，淚為肝液所化，她怎麼會有眼淚。」

「不敢當，受不起。」他根本不為所動。

司馬岱絲毫不氣餒：「姑娘若覺得我的面子不夠，我可以讓我表妹去替你說合。她如今主掌天工山莊，任憑是誰，我想都需得賣她三分薄面。」

「你為她寫悼文……我能看看么？」

被司馬岱誠懇所感，唐蕾似乎也有了點期盼：「他若當真肯原諒我，我一定重重謝你。將來若有人得罪了你，我去替你出頭，別的不敢說，光是唐門二字就少有人敢惹。」

司馬岱捧上，慚愧道：「在下才疏，這悼文粗糙得很，姑娘莫要見笑。」

「我、我並不是為了省事……」司馬岱大為尷尬，「若不是汾水太遠，我原是想到河邊去祭奠她的。」

「她的八字曾經送過來給算命先生批過，所以我記得。」

唐蕾用袖子抹了抹淚，吸吸鼻子，才道：「早年間出了點事，我……他就一直記恨我到現在。」

不忍和-圖-書司馬岱尷尬，白盈玉遂道：「我覺得這樣甚好，公子是清雅之人，一碗水，亦是心意所在，白小姐芳魂有知，定會含笑九泉。」

「……」白盈玉啞然，她現下才算明白了唐蕾的心思。

「四歲！四歲你就懂得下毒害人了？」

她便輕聲念出：

唐蕾加倍地委屈起來。

唐蕾氣得嘴唇微微顫抖：「你說我沒有心肝？……」

「嗯？」司馬岱沒聽清。

「你……」唐蕾聽了那悼詞，正值悲戚之時，又聽見蕭辰冷嘲熱諷，畢竟是女兒家，頓時氣得落下淚來，「我知道你自然是笑的那個，可是、可是……若是你死了，我卻是會傷心。」

司馬岱也直搖頭，早知道他倆人之間結了這麼大的梁子，他就不會貿貿然說勸合的話。

「你、你為何要弄瞎他的雙目？」白盈玉已經難以掩飾聲音中的憤怒。

旁邊，白盈玉卻暗自搖頭，心道：蕭二哥那般性情，只怕是未必肯聽，卻不知究竟是何事讓他如此氣惱唐蕾。

「……」

「你對你未過門的妻子還真好，這篇悼文，我看了心裏都酸酸的。」唐蕾把手中的紙遞還給他，原來之前她一直低著頭看得便是司馬岱寫給白盈玉的悼文。

「你怎麼會記得她的生辰？」她輕聲問道。

蕭辰半靠著亭中石柱，聞言冷哼：「只怕笑的比哭的多。」

唐蕾扁扁嘴，氣惱道：「那你讓我怎麼辦？就算我把眼睛挖出來，也沒法讓他看見啊。再說，我也向他陪過不是了和*圖*書，爹爹還罰我在家關了足足半年。」

「意外，真的是意外！我又不是故意的！」

白盈玉只得訕訕地縮回手，道：「早間是我不好，誤會了姑娘。不過，姑娘朝蕭二哥擲石頭，也確是不大好。」

李栩與岳恆只聽了個似懂非懂，故而不作評價。

司馬岱感激地朝她笑了笑，復接過悼文，恭身立在案前，朗聲誦讀，聲音悲戚，起起伏伏，顯然甚是動情……讀罷后，將悼文放入火盆中焚毀，接著在案前拜了幾拜，舉袖抹淚，方才轉過身來。

「大笨蛋……臭瞎子……」唐蕾邊嗚咽著邊罵著，「臭瞎子、死瞎子……你不知好歹……」

唐蕾抽泣著抬頭看她，氣沖沖道：「幹嘛！你不是怕我會下毒么？又來扮什麼好人。」

「他功夫那麼好，怎麼會被我砸到。」唐蕾理直氣壯，片刻后又萎靡不振，垂頭低低道，「我若不那樣，他又怎麼會肯理我。」

「你……年紀小也不能胡鬧！那可是眼睛，蕭二哥這輩子都看不見了。」縱然知道她當時年紀尚幼，可白盈玉還是無法諒解。

唐蕾無奈，只得略略提高聲音，復說了一遍：「我把他雙目弄瞎了。」

「什麼不好辦，你不是說祁小姐能幫我說合么？」唐蕾不放過他。

問到這事，唐蕾卻又不語了，只盯著波光粼粼的水面，狠狠地咬著嘴唇。

有兩名丫鬟自橋上而來，一名端著火盆，另一名端著一碗清水，司馬岱命將清水供在香案上，火盆則擺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