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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辰一呆，隨即道，「我一人自在慣了，並不像娶親。」他這話倒並非是在敷衍司馬揚，因自己是個瞎子，除了師兄妹外，想來其他外人都是要瞧不起自己的，他也不願徒添煩惱。

「還費話，趕緊上馬追去！」

仍舊無人說話。

「我怎麼會不懂……」白盈玉黯然道，聲音輕得如自言自語一般，旁人都未聽見她在說什麼。

席上，一時寂靜無聲，無人說話。

司馬揚心中暗自咒罵著，身子已翻上馬背，拍馬向蕭逸馳騁的方向趕去。他身後，校官們紛紛追上。

蕭辰愣住，白盈玉也愣住，岳恆李栩同樣愣住……他們都曾經猜想過白寶震當年可能也在都督府中，可萬萬沒想到，他竟然就是那個書童，且與蕭逸的關係如此之親近。

「啊？」

蕭辰敏銳地感覺到了什麼，不放鬆地追問道：「伯父的意思是，我該認得他？」

「伯父此言何意？可是說他當了官就變壞了？」

司馬岱也是此番初次聽說此事，忍不住問道：「爹爹，既然是故交，咱們家為何不出手搭救，反而退婚？」

茶隼已然在他們的頭頂之處，而蕭逸的馬兒卻仍在疾馳之中，司馬揚想出聲喚住他時，他策馬朝一處山坡馳去。

若是能親耳聽到他的教誨，該是多麼好的事！

「司馬大人，這隻隼，兄弟們就是專門給您留著的！」

良久，司馬揚才嘆口氣，道：「我知道你們心裏都在想什麼，無非就是說我不講情義，見死不救……」

「賢侄，你年歲也不小了，親事可定和*圖*書下了？」

「啊！」

蕭逸的身形，在那瞬被烙進了每個人的腦中，每每想起，僅剩唏噓。

「好，席上不便，改日有空就教你。」司馬揚倒也爽快，笑著答應了。

「那當然了，他可是你爹爹當年的書童啊。」司馬揚道。

弓如滿月，箭如流星，直插雲霄。

白盈玉怔住，同樣苦笑，未再說話。

無人回答，每個人都知道，蕭逸最後還是被腰斬了。

李栩又想起一事，奇道：「對了，不是說鳥兒飛得太高，在射程之外么？怎麼你們都射不中，我二爹能射中？」

這些臭小子！司馬揚心中暗罵，想看他出糗也不瞧瞧地方，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回去得好好收拾他們！慢吞吞地拿了弓箭，眯眼瞄準……

司馬岱他自己整日里的吃穿用度都是家裡的，又何嘗為家業考慮過半分，說起來實在沒有立場去怨他們，只是低低嘆了口氣：「只是可惜那位白家小姐，竟投河死了，我連見都沒見過她。」

「你見過的。」司馬揚道。

衝上坡頂時，韁繩一緊，馬匹乍然勒步，高高揚起前蹄嘶鳴……

蕭辰回過神來，低低應了，端起來，一口一口慢慢飲著。

司馬揚面不改色心不跳，平靜道：「急什麼，我先嚇嚇它！」

他當真想射隼？

既然有人開了頭，其他幾名校官也接二連三地射出了箭，意料之中，紛紛落空。卻也無人尷尬，彼此間相視無奈而笑，轉頭望著司馬揚的目光都有些怪異。

司馬揚哈哈一笑，提示他道：「還記m.hetubook.com.com得那柄箭么？」

「司馬兄，看來他們都等著你露一手呢。」蕭逸似笑非笑道，手上仍在擺弄著那柄箭，只是不知道何時又多了一根小細繩，看似無聊般地在箭上繞來繞去。

玄袍在風中獵獵翻飛。

正說著，不遠有一名校官已耐不住性子，嗖地射出一箭，箭直刺長空，只可惜還未碰到茶隼，便斜斜落下。校官微嘆口氣，臉上倒不見愧色，坦然朝蕭逸這邊施了一禮。

「爹爹……」他輕喚了一聲。

白盈玉再按捺不住，開口相詢。

司馬岱一呆，白盈玉則是一驚！

司馬揚熱心得很：「那怎麼行，你總是要成家的，是不是沒有中意的姑娘？……沒事，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你到時候在洛陽住些日子，我多找些姑娘來讓你慢慢挑。」

蕭辰最厭別人說「這事就包在我身上」，偏偏此時說的還是他的婚姻大事，更加厭煩不已。只是不便出言頂撞司馬揚，遂乾脆岔開話題道：「司馬賢弟也尚未娶親，該先給他尋門親事才對。」

「可是……」司馬岱心中終是不舒服。

當年蕭逸一事，實在將他傷得太深太深了。

「司馬大人，我們……」校官們立在原地，尚在遲疑。

在急速的賓士之中，只見前頭一抹銀光亮得份外耀眼，司馬揚定睛望去，愕然發覺蕭逸已取了那柄銀弓在手，搭在上面的箭正是他方才拿在手中把玩的那柄箭，箭上猶有細繩纏繞。

「銀子求爺爺告奶奶地全送出去了，」司馬揚慘然一笑，「…和-圖-書…到頭來只改了一筆，把曝屍三日給勾了，許我們去收屍。這就是官場，只求明哲保身，翻臉不認人，從那以後我就辭了官，回家來幫我大哥做生意。」

司馬揚笑了笑：「姑娘，你還小，官場上的事你不懂，有時候根本就身不由己，而不是能用好壞二字可以區分的。」

蕭辰就在她旁邊，耳力又好，自然聽得清楚，心中無緣無故地替她一痛，伸出手去在她肩膀輕按了下，方才收回手來。

「就算上了馬也射不中啊！」

司馬揚轉頭瞧了他一眼：「白家出事後，你大伯知道此事不妙，為免被白家牽連，馬上就替你退了婚，把定禮都退了回去。雖然是你大伯做的主，但此事我也是贊成的。你要怨就怨我一個人吧！」

「這個，實在不必。」

司馬揚只得再嘆口氣，自斟了杯酒，滿飲而下：「當年都督出事，你們可知道我在京城裡求了多少人，可是根本沒人理會我。我又騎了快馬，日行八百里奔回家中，求我大哥給我銀兩幫忙。那時候的司馬家還只是洛陽城內的尋常商戶，能拿出來的銀子有限得很，我大哥罵我傻，說通敵叛國的罪根本無人敢沾，更談不上說情。我不信，硬是拿了幾萬兩銀子上京來，你們猜怎麼樣？」

越看越像個娘們，司馬揚皺眉，又瞪了校官們一眼……這些校官們平日就常與他一塊廝混，也沒什麼顧忌，順著蕭逸的話笑嘻嘻地起鬨：

「你爹爹這般神氣，我真羡慕你。」白盈玉由衷道。

片刻后，眾人只聽見一聲極響亮的空弦聲和圖書，卻未看見箭射出去，紛紛轉頭疑惑地望向司馬揚。

司馬揚擺擺手，神情頹然，什麼都沒說。旁邊的司馬岱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事，想到爹爹當年竟也曾到處求人，對於他這般心高氣傲的人，不知該是多麼難受的事，自己就對他生出幾分佩服之情。

司馬岱不敢再做聲。

蕭辰一直在旁靜靜而坐，已有許久未動過筷子，全神貫注地聽著司馬揚的講述，身心都陷入無盡想象之中……光是想象爹爹當年的英姿，便已讓他心嚮往之，只是心底隱隱卻也不免有幾分黯然神傷：爹爹這般身手不凡，若還在世，定會對自己悉心教導吧。

見自己兒子如此不識趣地提起此事，司馬揚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很是有些掛不住，只得如實道：「你怎麼不問問白家是惹上了什麼事？江南貪墨案，數十個官員全都給斬了，誰敢往前湊。」

司馬揚不在意，壓根沒打算去追，茶隼能被驚走正中他的下懷，免得瞎耽誤大家的功夫。

「我二爹到底射中了沒有？」李栩好奇問道。

「就是因為繞了細繩，所以多了將近一倍的射程。」

「豈止是射中，箭是從茶隼的脖頸穿過。」至今回想起來，司馬揚還是一臉讚歎，又是搖頭又是嘆氣：「這箭術，真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練出來的。」

「他自幼給都督伴讀，學識並不低。都督身故之後，他改名換姓，考了功名，自然也就當上官了。」司馬揚搖頭嘆了口氣，「這人沾了個官字，性格脾性與以前也就都和從前大不相同了。」

白盈玉見他一徑怔怔wｗw•ｈetｕｂｏok•coｍ•cｏｍ出神，想著之前他空腹飲了酒，現下又不吃菜，只怕胃會不舒服，便替他盛了一碗老鴨竹筍湯擺到他跟前，碗沿輕觸了下他的手，輕聲道：「喝點湯吧。」

司馬揚得意地看著大家意料之中的反應，特地頓了一會，才解釋道：「我也是後來才聽都督說，這原是墨家傳下來的一種法子，繩子的繞法很是有講究。」

或者，只是裝裝樣子？

蕭辰半晌說不出話來，良久才道：「多謝伯父免家父曝屍之刑。」

「教教我，教教我……」李栩興趣大增。

他話音未落，旁邊玄袍飛般掠過，竟是蕭逸不知何時已經翻身上馬，越過他直追著那茶隼而去……

蕭逸緊盯著那隻茶隼，皺起眉頭：「不好，大概它真要被你驚著了，大家上馬追！」

「繞了繩子的那柄箭……」李栩不解，「繞著繩子又怎麼了？」

司馬揚愈發疑惑不解，只得策馬緊跟著他。

蕭辰聽不見她的聲音，暗忖是否又惹了她傷心，正想開口詢問，卻聽見司馬揚卻拍著他的肩膀問道：

司馬岱之前也並不知道還有此層關係，此刻亦不免驚訝道：「爹爹，白大人是都督的書童？那他是怎麼當上姑蘇織造的？」

「唉！他的親事……要不是白家出事，現在就差不多該過門了。」司馬揚嘆口氣，「可惜白寶震死了，要不然你還能見見他呢。」

蕭辰苦笑，放下碗，朝她道：「可我連聽他說一句話都不能，該我羡慕你才是。」

「可是什麼！」見他還想問，司馬揚惱羞成怒，「官場上的事，你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懂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