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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遠遠傳來晚晴的叫喚。

他垂下眼，看著她手中的粽子，簡直礙眼之極，回頭叫白鏡通通扔了，「如果我說我是——」說話出口的同時他倏然抬首，捕捉那一剎她來不及矯飾的真實反應，「你會不會承認你也有？」

容顏上的恐慌在下一瞬轉淡，只是低聲請禮，「公子。」

她抿緊唇角，「你有本事便去代勞好了。」

從五月初一起開封城內的鋪棚便開始售賣蒲葉、葵花和佛道艾等物，每家每戶都用艾蒿編成虎形懸挂在大門外以鎮惡驅邪，又在神案供上粽子、五色水團和茶酒等物，到端午日更是會佩艾，戴符，纏綵線，掛香囊。

「那又如何？」不信這開封城內外有人敢和他搶女人。

當初之會答應這門親事，是因心裏確想嫁人，那時想，如果以後遲早要出這道門，嫁給誰不是一樣呢？不如早早離開白府，不用再與那人朝夕相見，每日間自己心裏難受萬分，還得萬般掩飾wｗｗ•hｅtuｂooｋ•coｍ.cｏm裝做什麼也不曾發生……

「你趁早死了這條心，那紙婚書早被我撕了，至於你手中那份，我給你兩個選擇，要麼你動手，要麼我代勞。」

「許二婚是要入獄的，公子還是別害奴婢上公堂挨板子的好。」

尚墜輕聲冷哼，燃火美眸迎著他的注視，「你在說你自己？」

「你吃醋了？」他忽然問。

不意看見她另一隻手中握著香囊，丁善名驚喜交加，說話衝口而出，「是給我的嗎？」

好不容易看見游廊下走出來尚墜的身影，丁善名喜色乍現。

「多謝尚姑娘！」丁善名大喜過望，小心翼翼接下，憑著沖湧上來的一腦門昏混血氣，面紅耳赤地鼓起勁，卻緊張得連舌頭都打了結，「不、不知道尚姑、姑娘過節那天得不得空？」

「哦……那——尚姑娘，我走了。」丁善名失望不已，又手足無措，惟連聲告辭。

還未及轉身已被他扣和圖書住了手腕。

再度垂下眼，長袖拂了拂纖塵不染的前襟，「我如今便和你說清楚，這些話本公子不愛聽，你記好了。」

他便聽話再不擅來白府，卻月復一月，漫長等待總毫無消息，再這般下去只怕尚墜終將對他漸淡漸忘，想想不是辦法，便趁著節時，悄悄瞞著娘親和大姨找了來，惟願親眼見上伊人一面，確定她仍安然無恙於此間。

幾個月前短工期滿后他便離開了白府，那之後不知為何，從前很喜歡叫他來走動的商雪娥竟再也不曾讓人去喚過他，後來他實在忍不住，尋了個借口來探望自家大姨，心裏自是想找機會見上尚墜一面，奈何商雪娥好像很忙似的，還沒等他把凳子坐熱就揀了一堆果品塞給他，有點緊張兮兮地快快將他送出了白府。

長睫飛快一斂壓住眼內掠過的尷尬，微不可察的遲疑被他臉上深深的期盼打敗，她局促地笑笑，無聲地將手中香囊遞了過去，這原是早幾htｔps://wwｗ•ｈeｔuｂｏoｋ.coｍ.ｃｏｍ日前應承晚弄的，本想見過他后直接給晚弄送去，如今看來只能再另綉一個。

大姨這種一反常態的舉動讓他心裏莫名不安，也曾問過娘親要不要托媒婆子進府來和尚墜商議一下大婚之事，得到的卻是娘親支支吾吾的答覆，只說他的婚書已被大姨取走，讓他少安毋躁，家裡人自會給他把事兒辦好。

他的眸色極淡，淡如無波湖泊在深冬結成千年沉冰一樣的肅殺寒冷，「你是不是真的以為——我沒有了你就不行？」

清明插柳，端午插艾。

尚墜盈盈一笑，「哦？是么？長在富貴之家就是好呢，象公子這般，隨便娶幾房三妻四妾，外頭個個稱道，反觀奴婢不過是規規矩矩許了門親事，倒象不容於人似的，奴婢只是想把自己嫁掉罷了，這和大貴人你不相關吧？怎麼就讓公子不中聽了呢？還望公子明示，奴婢到底哪做錯了？」

她溫吞吞道，「回頭奴婢蒸熱了，送幾個給公和*圖*書子嘗嘗？」

「謝謝丁大哥。」尚墜感激地接過。

他靦腆地把粽子遞過去，「這是我娘做的，送些來給你嘗嘗。」方才說上兩句，耳根已然通紅一片。

節日前夕，已久沒謀面的丁善名提著一串粽子來了疏月庭尋尚墜，在庭院外走來走去，不時翹首往拱門裡眺望，神色忐忑而又心急。

雖然飛快錯開了眼，然而耳垂下乍然泛開的淺淺粉色還是出賣了她內心的一絲羞赫，繼而才明白過來又被他捉弄了，神色即時變冷，「怕是要讓公子失望了，難道公子忘了奴婢已許下人家？」

她費盡全力甩開他，一聲不發握著紅痛的手腕往疏月庭里碎步跑去，臉上不爭氣地又滑下了兩行再無法承受的清淚。

啪地一聲脆響，白世非抬手把那枝梅椏緩緩折下，這才轉過頭來，看著她微微笑道，「這串粽子想必會十分美味？」手中細椏一小折一小折，全被拗斷落地。

被驚醒回神，她提起裙子方要轉身，卻在別過臉的瞬間呆ｗww•heｔubｏｏｋ•coｍ.coｍ住，院徑拐角的一枝梅樹下，白世非已不知站在那裡多久，他定睛看著樹榦上的一處枝椏，彷彿那上面有什麼極新奇的東西吸引了他。

低了低首避開他的熾熱目光，尚墜極為不安地絞著十指，輕聲婉拒，「我這兩日要陪小姐出門。」

竟敢回嘴，最後一截細枝自指縫間落下地面，他撫凈雙掌，走到她跟前，看著她不再刻意隱藏情緒，此時正閃著一抹抗拒以及濃濃戒備的黑眸，他臉上笑意愈加濃郁。

尚墜勾起唇角，「也不如何，只不過是奴婢的婚期就快到了。」如願看見他眼底盡漾的笑意乍然凍結。

尚墜無言靜立原地，看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愧疚之情油然而生，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把他拖進自己淌下的混水。

一頓連珠快語的譏損把白世非堵得胸口悶氣翻騰，她最近太沉靜以至他幾乎忘了，必要時她會變得多麼伶牙俐齒，並不想與她作無謂的口舌之爭，只淡聲道，「你想嫁人可以，我叫邵印製好三書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