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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把廣備城作里煙球的配料方子弄來，再設法從火藥窯子作的工匠入手，了解清楚每道工序。」

夏閑娉心裏很想叫這下賤胚子滾開，臉上卻綻開如花笑顏，這死侍從在府里只聽命于白世非，其地位之高是她目前還不能輕易得罪，腳下跨進房去，聲如出谷黃鶯，嬌媚脆生，「公子。」

夏閑娉沒有徵詢白世非的意思，直接彎下腰把香囊結在他腰間的佩玉上，直起身子后一雙水汪汪的盈眸動人凝視著依然還是端坐在椅子里的意中人，他安靜不語，她便也閉嘴不言，有時無聲更勝有聲。

書房中，白世非背著雙手立在窗前，眼底園色清幽，一雙翩躚蝶兒不知從何處追逐而來，在半殘花間忽高忽低地嬉戲。

晏迎眉卻毫不掩飾，當下就臉色一沉。

夏閑娉移步到他身後，滿懷關心，「公子日間如此勞累，最易肩酸背痛，我給公子捏一捏可好？」纖纖十指搭上他的肩膀，沿著後頸緩緩往兩邊外側按壓。

晏迎眉連眼稍也不瞥夏閑娉一下，只權當其間並無此人，冷聲對白世非道，「我hetｕｂｏｏk•coｍ.com打算明兒帶尚墜出城，到山上的無心庵住幾天。」

「宮中已頒下旨意，要把文明殿重新修葺后改作文德殿。」鄧達園道。

夏閑娉倏然抬首，嘴角一勾，原本停在白世非肩上的雙手向下垂落。

微微側首向後，「期間別起用白府明面上的人脈，事成后也毋需知會皇上，記住了？」分明是在叮囑，語氣卻淡得不以為意。

白世非全身僵了僵肩頭就要擺動，下一瞬情急生智就勢伸展手臂以掩飾原想甩開伊人雙手的直覺反應，幾回屈肘舒張，又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頸后指勁所到之處彷彿讓他十分受用，舒服得眯起了眼，滿足地帶笑嘆息一聲，「謝謝二夫人。」

鄧達園心頭一突，隱隱覺得驚悚，低聲道，「公子放心，小的定盡己所能把事情辦隱蔽了。」

半響，立定窗邊的身影才百無聊賴地回了一句。

回過身去，窗外那隻最後的蝶兒也已不知所蹤，天色陰鬱不定，微風過處有花瓣從枝頭緩緩落下，凄清地宛轉飄飛，著地時分，從前光景和-圖-書終如夢去。

「二夫人。」侍立在門外的白鏡連忙躬身請安，彷彿壓根兒沒發現她早在附近晃悠了個把時辰，表情異樣恭敬。

不曾料到夏閑娉會有此一舉，白世非想避開已來不及。

「任命了年初剛奉調進京的殿中丞滕宗諒。」

「不錯，與紫宸及垂拱兩殿有柱廊相通。」

低首沉思了一會，「那文德殿可是在大慶殿之西少次？」

眸光閃處，幽波流動，「鄧二，你可知本朝的煙球是如何製成？」

白世非無奈地攤攤手，「這本賬還沒看完。」

「正是此人。」

心底綿綿地輕嘆口氣，不忍再看，回過身來。

一隻蝶兒彷彿飛累了，在花色猶剩的蕊心棲息下來，另一隻不捨得離去，圍繞著它輕輕振拍雙翅，停駐的那隻不時也一撲一張著薄翼，如同在回應對方的竊竊私語。

她轉眼看向案上被打開的賬冊，上面不少地方寫著他的批複，「公子已經忙了一整個上午，不休息一下么？」

悠然翩飛的那隻蝶兒還好端端的，停棲在枝頭的那隻卻象是與它一言不合發了脾氣，雙翼陡ｗｗｗ•ｈetuｂｏｏｋ.cｏm.ｃｏｍ地一展，眨眼已沒入蒼鬱的枝葉叢中消失不見，被遺棄的蝶兒懵然停在半空，片刻後方懂得在四周來來回回地著急撲騰。

晚晴晚弄等人看在眼裡，回過頭來又見尚墜一日比一日沉默，這兩人相逢如陌的決絕樣子已不若尋常口角，而象是緣分在一夜間走到盡頭，大家私下一合計，都覺不妙，便在尚墜面前再也絕口不提前事。

「誰是修葺使？」

白世非從書案后抬起頭，看見來人，眸光略微一定，便以眼神示意跟在她身後進來的白鏡退出去，擱下筆管，慵然含笑，定睛望著夏閑娉走到身前，「二夫人找我有事？」

此時書房外，雕廊畫工繁複，勾檐色澤瑰麗。

尚墜緩緩垂下眼，精緻五官除了略顯憔悴外，沉靜得不見一絲別樣情緒，小臉上波瀾不驚的模樣與她的年紀極不相稱，彷彿只不過幾日之間她整個人已截然不同，變得深沉成熟起來。

白世非輕輕笑了，淺極的笑顏在窗色映照下仿如淡玉無暇，轉瞬之間卻象換了世人遙不可及的深沉，與此同時，他平穩柔和的嗓音里和_圖_書透出一抹百花殺絕的無情和冷酷。

白世非輕咳一聲，微微笑道，「二夫人還有事？」

就在他批到最後幾頁時，門外白鏡「咳」地一聲，叫道，「大夫人！」中氣十足異於平日，好像生怕書房裡的人聽不見似的。

淡淡馨香鑽進鼻端，面對這樣一位風情萬種的天香國色而毫不心動的男人，世上只怕不多，白世非不動，臉上笑容依舊，對於眼前女子他向來不給予任何暗示，偶爾她過份熱情，他一貫能迴避則迴避，倘若迴避不了，便也極有風度地從不拒絕。

鵝黃的束腰長裙外披著一層薄薄的華貴黃金縷，這襲提早上身示人的初夏新裝將夏閑娉的容顏襯得更形絕艷，她微微低頭，再抬起眼來看他，帶羞含情的眸風撩人心神，「明兒便是端午，我特地雇巧匠為公子訂作了一個香囊。」

下一刻當晏迎眉領著尚墜走進來，首入眼帘見到的便是夏閑娉俯身貼著白世非身後椅背，一雙華袖垂散在他胸前，十隻青蔥玉指交握，她擱在椅背上的下巴與他黑髮頭頂的白玉簪冠近在吐納之間，正柔然對著進門來的兩人輕和*圖*書笑。

「不知大夫人找我何事？」白世非笑問。

原本十分尷尬且頗為不安的眸光在掠過尚墜毫無反應的表情后，白世非的臉容跟著變淡，他隔衣拍拍夏閑娉的手。　　夏閑娉鬆開他站直，雙眼翹如彎月，斜瞅向對面的晏迎眉。

夏閑娉狀似不經意地在廊下來回走動，一雙嬌眸卻耐不住時時瞥向門扇緊掩的書房門口，好不容易挨到將近正午，終於見到鄧達園從里出來，她連忙挽起霓裙快步過去。

白世非象是對尚墜失去了從前的興趣，再沒有刻意地製造機會讓兩人單獨相處，就算偕庄鋒璿與她及晏迎眉私下遇見，也沒了任何逗弄或親昵之舉，待她與其他婢女無異，在人多場合甚至比對別的下人還更客氣，他從不吩咐她做事，偶爾叫到，也會溫和地稱一聲墜姑娘。

「范履霜的同年，也是晏書門生並由他舉薦入朝的河南滕宗諒？」

鄧達園一怔，不及多想，依言道，「小的只知道用料含硝石、硫磺、炭粉、乾漆、松香和黃丹等，至於每種用料如何配製，則不甚了解。」

再度拿起硃筆，繼續專註地一頁一頁批閱帳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