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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少時的夢，也就算了吧，散了吧，忘了吧。

林向嶼看著胡桃的眼睛。

那年，他參加全國數學奧林匹克競賽獲得一等獎，在北京給胡桃寫了第一張明信片，可是直到他凱旋，她才收到。

「你為什麼總是向我道歉？」

胡琳說：「這幾天我一直在想，就這樣吧，別讓她再想起來了。讓她重新來過吧。」

地久天長，誤會一場。

「是的，很久很久。」

相冊靜靜地躺在地上，畫面上，穿著藍白相間校服的男孩，一隻手拿著獎狀，一隻手拿著獎盃，用胳膊去卡住身邊少女的脖子，女孩被他勒得說不出來，吐著舌頭伸手去掐他。

而向前，前方只有白茫茫一片，那樣孤獨。

林向嶼欲言又止。

當年那個圓滾滾的小姑娘，如今已經亭亭玉立，看起來無所畏懼，可是又那樣陌生。

可是和-圖-書她似乎不想放棄，不停地笨拙地翻著。

「別問了，」林向嶼顫抖著說，「你這樣對我太殘忍了。」

林向嶼這才發現她的臉上掛著淚痕。林向嶼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又開始緊緊地縮成一團，如墜入冰窖的疼。她曾怎樣難過和傷心，恨自己的無力，他都無法得知。

她一頭亂糟糟的短髮，靠在樹榦上，輕輕吐了一個煙圈。

胡桃一愣：「你說什麼？」

「咔嚓」一聲，照片就此定格。

「要被你姐看到，非揍死你不可。」

「所以我現在這副樣子，是你造成的嗎？」

只有胡琳不在的時候，林向嶼才能多待一會兒。他拉了一張椅子在胡桃床邊坐下來，她很虛弱，口渴的時候也不能喝水太猛，只能用勺子潤濕她的嘴唇，然後她再慢慢舔掉。

然後林向嶼聽到她低低地笑和*圖*書：「林向嶼，你不知道的事，還有很多很多。」

林向嶼心痛如刀絞，太陽穴突突地跳著，感覺身體快要炸開來，卻怕嚇到胡桃，只是深呼吸一下，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溫柔平靜，他說：「算了吧，不要再找回來了。」

你可以幫我嗎？

「你不用上班嗎？」胡桃好奇地問。

「我有很多時間，」林向嶼輕聲說，「……很多時間可以陪你。」

胡桃認真地看著桌子上的相冊，十分吃力地伸手去翻，她手上打著厚厚的石膏，手指被綁得太粗，試了許多次都翻不動。

屋子裡很安靜，過了許久，胡桃才靜靜地說：「我想恢復記憶。」

回答「是」，是否太看得起自己；回答「不是」，又像是推卸責任。

你的痛苦，源自於我的殘忍。

他大步走到胡桃面前，一把奪過她手中的相冊，狠和-圖-書狠地摔在地上。他低著頭，窗外夕陽的餘暉落下來，勾勒出男人修長的身影，他的影子被拖得很長，一路延伸到了胡桃的床下。

「有多久？」

胡琳連抽了兩支煙。等她和林向嶼回到病房，才發現他們的爭吵根本沒有意義，胡桃的床頭往上抬起，病床上支出的一張小桌上擺著一個本子。她艱難地坐著，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個本子。

過了好久，她抬起頭，怔怔地說：「不記得了，我什麼都想不起了。」

接下來幾天林向嶼去病房，胡桃大多數時間都在睡覺。她有時會醒來，側著臉埋在枕頭裡，沖林向嶼眨眼睛。

然後她死死地盯著林向嶼，盯得林向嶼頭皮發麻，她說：「你出來。」

「最好的朋友，」胡桃笑了笑，「是不是因為我們認識了很久很久？」

「我們是好朋友嗎？」

「胡桃。和_圖_書」林向嶼叫她。

「不。」林向嶼說，「不，她是胡桃，她永遠都是。」

「不行！」

良久，他才開口：「因為我讓你不快樂。」

真正遙遠的，並非漫漫年月，而是兩三件再不可挽回的小事。

「林向嶼！」胡琳暴怒，「你沒有資格！你憑什麼？讓她想起自己的身份，讓她想起那些過去？她的母親？她那所謂的家？想起你？想起我？想起我們曾經帶給她的傷害？」

「我沒有資格，你也沒有。有選擇權的人是她。」

「忘了吧。」林向嶼麻木地重複道，「既然已經過去，再也找不回來，那就忘了吧。」

「她手裡的是什麼？」林向嶼問。

真的，太殘忍了。

兩個人一起沉默。

她抬頭，看著林向嶼：「你可以幫我嗎？」

那是他們記憶里最後一個美好的夏天。炙熱、躁動、熱烈，萬物生機勃勃，和_圖_書夢想和誓言猶在耳邊，在命運的急轉彎來臨之前，他們所擁有的，最後一個夏天。

「現在不會了。」胡琳說。

胡琳轉過頭，迎著林向嶼的目光，彈了彈煙灰，挑釁地問：「很驚訝？」

林向嶼揉了揉鼻子，起身離開病房。他跟著胡琳，兩個人一直走出醫院。外面停滿了車，醫院門口總是交通擁擠，人流不斷。胡琳走到一棵梧桐樹下，從包里摸出煙和打火機，嫻熟地點燃。

胡桃和林向嶼一齊側過頭，看到了站在門邊的胡琳，她伸手抓住門把手，情緒激烈地說：「不行！」

「不要了！」林向嶼忽然厲聲說，「不要了！」

林向嶼頓了頓，說：「最好的朋友。」

胡桃啊，那些年的歡笑和眼淚，你統統不記得了。留他一個人，站在時光的彼岸，回過頭卻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是我之前——」胡琳滿是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