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她在半年之前跟著教授去了德國做學術交流，那邊活動雖少，卻一直好吃好喝，回來之後她還是自信自己不可能變胖，結果樂極生悲，連禮服的束帶都系不上了。
權衡再三，她咬咬牙把手機關機了：「剛才刑隊好像說要來找我們商量證婚詞？」
蕭九韶看了看她，待判斷她是認真的之後，便鬆開了手。褚青蘅拉開床頭櫃的抽屜，從裏面拿出藍底銀白色紋路的盒子：「給你的勳章。」
蕭九韶轉身出去，很快就把刑閔帶了進來。
蕭九韶沒有掙脫她的拉扯，只是又補上一句：「對於我這樣的人，你不會知道我會想些什麼，如果我對你的愛情沒有了，你也不會知道我會對你做什麼，你的下場可能會比任何一個人都要慘——這是你親口說過的話。」
這句話褚青蘅的確說過的，沒想到他現在還在記恨。她輕咳兩聲：「那個……有時候我也會說錯話的。」
他看著那盒子，似乎有點遲疑：「勳章？」
卓琰的女伴抬起頭，用一臉無辜正直對著她：「他跳下去了。」
「那就對了，我當然要把它收起來，當做家傳之寶一直流傳下去。」
那位副教授問她：「聽說明天卓少會舉辦慶功酒會，你有沒有選好自己的同伴？」一張請柬可以帶plus one，他這樣暗示了，她當然不會聽不出來：「當然沒有，不過如果老師你願意撥冗陪我一起去的話，那就有了。」
「難道這幅畫就不是屋子裡的東西？」
「喂，你夠了啊……」
反正這類購房合同都是樣本模式，看不看也差不多，她隨手便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的生活里依然充斥著各種案件，有些雞毛蒜皮有些卻是重大案件，每一件他都一視同仁兢兢業業。
野蠻的戶外運動？這是在對卓琰開嘲諷模式了。她轉過頭看了一眼，只見卓琰似乎料到，還朝他舉了下杯子，把杯底的一點粉紅色克魯格喝完。
都是全名了，果然她不該說這句話。她轉了轉眼珠，立刻想出正確答案：「明天不是要去看我們的新家嘛，我還捨不得這麼早說遺言。」
他轉過頭，朝褚青蘅搖了搖頭：「不能欺負你的丈夫，這是家暴，不然刑閔叔叔會把你抓進去的。」
「我不覺得那時候你僅僅是『說錯了話』。」
她更糾結了。
他不自在了。但是她一向很好和圖書心，沒有抓著人痛腳不放的惡劣品質：「等下啊，這幅畫我要帶著走。」
蕭九韶差點栽下樓梯：「你夠了！就算你不賣畫我也養得起你。」
「不要了，快出去，」褚青蘅拚命掙扎，「明天我還有一個實驗！」
「開什麼玩笑，你知不知道這幅畫的作者是誰？這可是趙無極啊，」褚青蘅頓了頓，見他沒有出現她預期中的反應，「你知道趙無極是誰嗎？」
刑閔手上正握著一張紙，嘴裏還念念有詞：「每一天，都願你們對對方更多一分尊重與愛慕，彼此相扶相攜，執手白首……嗯，這樣可以嗎？」蕭九韶湊過去看他的手稿，又補上一句：「最好再加上女方要對男方更加信任愛惜，記住自己的承諾，要一輩子贖罪。」
「那也可以改成你的名字啊。」
卓琰站在中間，朝底下溫文爾雅卻居心不良地提示：「今日謝總也來到現場，實在是我們的榮幸，大家不妨把鏡頭轉向謝總。」
褚青蘅驚訝地睜大了眼。
卓琰最不喜歡八卦，見她問了又不好不回答，勉勉強強地吐出三個字：「離婚了。」
「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願意一輩子贖罪！」褚青蘅大聲表白，「看在我一直很愛你的份上！」
正在這時，蕭九韶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一聲。
他摟住她的腰，傾身下去，開始了綿長而熱情的法式熱吻。
「……跳下去了？不是你推的？」總之是什麼都好，她從手包里拿出手機，給葉徙撥了電話，「要麻煩你了，葉徙，拿一套卓少的備換衣服過來，他掉到水裡去了，嗯，對，就是東區那個游泳池。」
擺脫掉過去的陰影之後的褚青蘅，就如出籠之鳥，飛快地融入到新生活中。
褚青蘅感嘆：「謝大少還是這麼有風度，明知道自己會被氣到內出血，卻還是會應邀前來。」
謝允紹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只稍微皺了皺眉：「挺好，我也時常在運動，只是很少參加那種野蠻的戶外運動。」
他卻沒有給她留下任何機會，直接占=據了她。
暗花，歸來。
蕭九韶扣住她的後腦，有一下沒一下地親吻她的臉龐；「也對，你這麼隨意的人……」
「是啊。」
褚青蘅故意地、一腳踩上他的尾巴，帶著順便磨蹭著碾壓幾腳的幸災樂禍的心：「聽說最近你離婚了，身邊少個互相照應hetubook.com.com的人，更加要注意身體了。」
「啊，你怎麼這麼彆扭……」褚青蘅拉著他的手腕，「來嘛，樓上是我的房間，你不想看看？」
蕭九韶的手抖了一下，隨即便遊離開視線。他似乎有點不敢面對她地轉過身：「走了，你還要待在這裏多久？」
「……知道。」
他們都是毫無選擇困難症的人，只看到第三套便簽了合同。褚青蘅樂得在一邊休息，只看蕭九韶跟人去刷定金和簽合同。等他回過身，把合同放在她面前，指著簽字欄：「簽在這裏。」
謝允紹臉上抽了抽：「勞你費心了。」
「你想不想看看我以前住的地方？」
婚禮，最後還是理所當然地按照凌卓寧女士的要求，辦了游輪婚禮。中場他們在休息室小憩，褚青蘅在換第二件禮服，幾乎要哭出來：「怎麼辦，我只是去了趟德國而已，這件衣服的腰圍就不夠了。」
褚青蘅正和幾根帶子搏鬥：「你連這個也會啊？」
她把手上的酒杯交給侍應生，轉身走到落地窗外的庭院里，原來當小人的感覺會這麼舒爽，要不是她還要擺正自己的形象，真想大笑出來。她走到泳池邊上，只見卓琰正跟自己的女伴拉扯爭執，儘管他壓低了聲音說話，卻還是斷斷續續地傳了過來。褚青蘅低嘆道：「火氣這麼大，這真不好。」
她按下車庫的遙控鎖，車庫門開啟時候發出了轟隆隆的金屬滯澀的聲音。褚青蘅沿著樓梯走上去，拿出鑰匙打開了大門，屋子裡有股灰塵的味道。她直接穿著鞋走進去，一把拉開了嚴密的窗帘，細小的顆粒物在陽光下亂舞。
褚青蘅習慣性地要把合同翻到第一頁從頭瀏覽一邊，但是又立刻被他按住：「合同我已經看過了，你簽字就行。」
「……褚青蘅，我給你半分鐘，你可以交代遺言了。」
那個圖案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用煙火光點拼成英文單詞：back。
「傷心不適合你，真的。」褚青蘅剛說完，便被他佯作生氣地掐住了脖子，他的動作很輕，倒是不讓她覺得害怕，「停停停，我可以交代遺言嗎？」
「你不是想知道裏面的刻字是什麼嗎？」她在第一次接到專櫃小姐的電話時，正是最心亂的時刻，立刻就把這件事拋到腦後，後來還是專櫃小姐久等她不來，再次致電給她的，和*圖*書她才想起還有這件遲到的新年禮物。
褚青蘅忍住笑：「我看時間差不多了，你要我撐的場面也撐住了，我可不可以回去了？」
褚青蘅惱怒了：「那你覺得是什麼緣故？」
褚青蘅道：「你的案子來了，不過你如果敢因為案子把我一個人丟在婚禮現場，我一定會恨你一輩子。」
「……」她怎麼覺得人生中唯一一次的婚禮會變得很糟糕？
褚青蘅恍然大悟，她果然是離開這個圈子太久，居然連如此爆炸的新聞都還沒聽說，不過謝氏也算有手段，報刊雜誌的小道消息里還沒有把這件事刊登上去。她端著高腳酒杯，朝台下走去，只見葉徙正笑著跟他說什麼，謝允紹只是面無表情地聽著。
那種無味的千篇一律的酒會，蕭九韶是不會有興趣的。
「請、隨、意。」
「這就是你的心裡話，無需否認。」蕭九韶的眼睛里倒是泄露了點笑意，「你知道我那時候有多傷心？」
全身濕透的卓琰像水鬼一樣沿著欄杆爬上來：「……是我滑了一下，自己摔進去的。」
葉徙笑嘻嘻：「喜聞樂見。我這就去跟前姐夫打聲招呼。」
褚青蘅拿起煙火的遙控器，按在了啟動的按鈕上，蕭九韶握著她的手，一邊抬起左手看手腕上那款那黑色的簡單大方的手錶：「還有十秒鐘……五，四，三，二——」
自然，這新的生活還多了一個人。
「你的話太多了，」蕭九韶按住她，「這是關係男性尊嚴的事，你以為我會一直住著寫了你名字的房產？」
她走過去，加入他們的談話：「謝少，你最近身體可好？」
周圍的記者被「離婚」兩個字吸引，紛紛拿出錄音筆來。
她的飲食一直是偏愛肉食，在她的帶動下，他們的口味現在也越來越相近了，就算是發胖，也應該是一起的。
他的話音剛落，輪到褚青蘅的手機響了。她點開一看，正是實驗室里奮鬥的同學給她發來的好消息：「就快成功了，你的婚禮什麼時候結束？不過來看看？」
那就是蕭九韶。
蕭九韶三下兩下打好結頭，鬆開手：「好了。不過你還是不要大聲說話或者吃東西了，免得繩子承重力不夠斷開。」
蕭九韶平定了氣息，在她耳邊道：「那又怎麼樣？」
褚青蘅挨著他：「就是這麼簡單，勝過千言萬語。」
蕭九韶不冷不熱地回了一句：「你覺
和_圖_書得好就賣掉吧，請恕我提醒你，最好在我們領證前就賣掉，不然這就是你的婚後財產。」「明天沒有做實驗的機會了，我約了去看房子。」
她站在台前，跟卓琰、葉徙一起開了第一座香檳塔，粉紅色的酒液從杯壁上淌下來，一股清甜的味道。底下的長槍短炮對準他們不停地狂閃，閃得她都要覺得自己快失明了。
「那又怎麼樣？反正平白低了一輩的人又不是我，我才無所謂呢。」褚青蘅翻來覆去想躲開他，「別湊到我耳邊說話，很癢。」
他鬆懈地微笑著：「很想。」
夜間的耳鬢廝磨之後，她突然想起刑閔跟她說過的那句話：「刑隊自稱是我的叔叔，因為他想高你一輩哎。」雖然刑閔已經升職，她還是習慣用過去的稱呼。
才走了兩步便聽見嘩啦一聲，她轉過身，只見泳池邊上少了一個人。她拉起裙子，飛快地奔到事發處：「怎麼了怎麼了？」
褚青蘅知道自己是落進下石的小人行徑，但既然已經開了場，顯然就要把小人一直當到底：「哪裡，我是在感激你，如果不是謝少的所作所為，我今日哪有和卓氏聯手的機會。」她點到為止，就飄然而去，留下記者慢慢八卦。
謝允紹站在台下最顯眼的位置，同他遙遙相對，臉色平靜地舉起酒杯示意。
她覺得自己一定被傳染了，見到那位將來會成為自己的導師的副教授，忍不住搜索他衣領和袖口的蛛絲馬跡。就如蕭九韶所說，他是個在學術上毫無建樹的人，可她無所謂，她已經浪費了太多的時間，現在重回校園，她只怕自己會不適應。
褚青蘅在屋子裡轉了一圈，從保險柜里搬出一副套著防塵罩的畫來：「你覺得把這個房子掛牌賣掉好不好？我之前一直都不敢再進來，裏面有太多記憶了。」
褚青蘅轉向卓琰：「前姐夫？」
褚青蘅看著他通紅的耳廓，拉了拉他的袖子：「別這樣，你看售樓處的人都對我報以同情的目光了。還有既然這件事了結了，其實我還有另一件事要做的。」
晚上八時不到。賓客們正在游輪上享受簡單的冷餐。
蕭九韶鄙夷道：「你不是說這個屋子充滿了你無法回顧的記憶，所以才想賣掉？」
其實她已經有快四年沒有來這裏了。
蕭九韶拿起手機看了看：「你想多了，只是廣告。」
「那隻能證明這幅畫的價值超和-圖-書越了你不堪回首的記憶。」
只聽蕭九韶用一種毫無感情-色彩的語氣說：「如果你因為實驗而把我扔在婚禮現場，我也會恨你一輩子。」
她頓時糾結了。
他們抬起頭，只見夜空中出現了閃閃發亮的幾個圖案，那是彩色的草花圖形，象徵著暗花這個代號。
最後一個讀數淹沒在煙火燃起的響聲之中。
蕭九韶拆開了那盒子，只見裏面躺著一款對錶，屬於他的那只是黑色的，款式簡潔大方。他拿起手錶，翻到錶盤，錶盤底下只刻了她的名字縮寫，其他什麼都沒有。他拿起另外一隻，是刻著他的名字縮寫。他笑道：「我還以為會刻什麼深情表白，原來就這麼簡單。」
「贖罪？」刑閔挑了挑眉，「你不可以在這種日子這樣嚇唬她。」
褚青蘅嚴肅道：「你怎麼能這麼說？我這麼愛你，當然會為我們今後的生計打算啊。」
「……這個房子也很好的啊，你看物業好，環境也好——唔……」
蕭九韶正穿著單件的襯衫，躺在椅子上閉目養神，聞言就睜開眼道：「要我幫你？」
褚青蘅照辦了，剛吸完氣便覺得腰上一陣緊繃，幾乎掐得她要斷氣了：「你……輕點……」
吃過午飯，褚青蘅去S大踩點，而蕭九韶則回到局裡。她想他當初說的沒錯，她最擅長的領域是在研發方面，就不應該堅持去做最不適合的事。
「試試看，」他走到她身後，抓住那幾根鯨魚骨的帶子，估計一下它們的牢固程度，「先扶住桌子，然後深吸一口氣——」
這句話觸發的絕對不是悲劇，所以他留下了她的小命。
褚青蘅一個激靈，想立刻逃跑，但還是被拖回來：「你已經證明過了，不必再證明一次了！」
她意有所指地看著衣架上掛著的三件套西裝：「彼此彼此。」
「請說，這麼客氣不像你。」
她好心地給他保留了一點面子，就當做沒聽見準備掉頭就走。
蕭九韶僵硬了一下，轉身過道：「什麼事？」
「我是隨和的人……」她輕笑，「等一下等一下，讓我把正經話說完。」
她就知道他恨不得她立刻滾蛋。
蕭九韶從她手下抽走了那一式三份的合約，轉身遞給接待員，然後回過身一把把她抓起來：「走了。」
忽然間，只聽人群中有人尖叫出聲。
蕭九韶親吻了她的嘴唇：「我也覺得與其千言萬語，不如用行動來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