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半斤殺手（下）
李游搖頭：「不妨，你老還是快些走吧。」
黑四郎忽然咧嘴。
年老的車夫也很意外，他看看四周荒野，又看著兩個年輕人，慈祥地笑：「莫不是想要回去？反正你們已經給過了錢，老頭子就順便捎你們回去好了，這荒天野地的……」
楊念晴正瞧得頭皮發麻，忽聞「哇哇」兩聲，一道黑影倏地從石堆間掠起，倒嚇了她一跳。
滿天劍光消失得無影無蹤，二人騰空而起，轉眼間便已在幾丈開外，黑四郎與手下也不再追趕——李游要走，天下又有誰能攔住？
的確，楊念晴天生一雙漂亮的手，但這句誇獎讓她實在哭笑不得。
楊念晴道：「我騙過誰了？」
李游眼睛也不睜：「在下絕不能再相信女人的話了。」
「我們不走了，」李游抱著她跳下馬車，看著車夫笑道，「有勞，你老先回去吧。」
黑衣人看看她，笑得邪惡：「他只說殺你們當中的一個，如今你們把那老頭放走了。」
李游不眨眼地看著那拳頭晃來晃去，好半日才嘆息道：「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在下早就不該相信女人的。」
「原來方才騙人的不是你么？」李游又閉上眼，「同樣的當若還要上第二次，在下就真是笨蛋了。」
未等楊念晴表示，李游倏地坐直身，迅速抬起她的一隻腳，緊接著一件東西衝破車門帘子飛了出去！
溫暖的懷抱平穩而舒適，楊念晴倒沒心思注意這些：「我的鞋呢，怎不撿回來，我現在穿什麼？」
「穿了鞋你就能自己跑？」李游道，「在下若來得及撿鞋，只怕就來
和_圖_書不及撿你了。」
見他不肯走，李游嘆了口氣，伸手指著前面：「並非不走，實在是我二人已經到家了，不信你老人家看。」
殺手是很危險的職業，他就不怕被人認出來找他報仇？
「果真？」李游睜開眼。
楊念晴笑道：「現在才知道，太遲了。」
「但我也絕不會佔便宜，」黑四郎道，「跟我打交道的主顧從沒吃虧過。」
「我？」李游一愣，隨即俊臉上浮現笑意，真的朝她走過來。
原來他是在救老車夫，楊念晴跳到他身旁：「兇手真要對付我們了？」
「因為你的鞋底結實，擋暗器很合適。」
定睛一看，原來是只黑老鴰。
「在下不想挨揍。」
這一剎那，畫面定格了。
「有人出五百兩銀子買你們的命。」一個年輕的黑衣人緩步走出來，一雙陰冷發亮的眸子銳利如刀，依稀透著股邪氣。令楊念晴意外的是，他沒有蒙面，那張臉看上去並沒有眼神那麼冷，而且長相還不差。
鞋！楊念晴失聲：「你做什麼！」
「那是……」
黑四郎贊了聲「好」，撤回劍勢，緊接著四周幾聲輕喝，無數道銀光如有默契般同時掠起，交織成一片銀色大網，向二人撒下來。
楊念晴明白過來：「你要殺我？」
「他不肯，」黑衣人居然笑了，「他沒說要殺你，否則我也不會接這筆生意了，太吃虧。」
李游搖頭：「不是他。」
「是你，」李游倒似見到老朋友一般，打招呼，「你向來不肯吃虧的，五百兩怎麼夠買我的命，你為何不找他多要些？」
hｔｔｐs://www.heｔubｏｏｋ.ｃｏm•coｍ楊念晴連連跳著後退：「你……」
楊念晴緊緊抿著嘴，臉色有點發白，就這麼一眨眼的功夫，她和李游已經不在原地了。
「正因為你不會武功，在下才沒有防備。」李遊說完，居然又閉上了眼睛，一副準備睡覺的模樣。
鞋子遞到面前，鞋底赫然釘著三根約五厘米長的銀針。
發現周圍連半個人影兒都沒有，楊念晴心生警惕，倒退著跳了幾步：「你想做什麼？」
李游抬手，一道優美的拋物線劃過，那鞋再次落入草叢：「要倒霉的時候有車也沒用，那趕車老伯若不走，只怕就要沒命了，你難道沒看出來，這本是沖他去的。」
「我不打了。」
背後也涼颼颼的，不知道有多少柄劍。
「在下只是想錯了一件事，」李游道，「原來不只漂亮女人會騙人。」
兇手花錢雇殺手殺人，黑四郎既然做生意公平，為什麼沒完成任務就輕易住手了？楊念晴越想越疑惑，失聲道：「不對！他根本不是想殺我們，是拖延時間的！」
李游笑道：「不愧是『半斤殺手』黑四郎，老黑從來都不做虧本生意。」
楊念晴愣了下，毫不猶豫地一拳揍過去：「你去死！」
「你以為老何與南宮兄會像你這般無用？」
到家了？楊念晴也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
更奇怪的事還在後面，隨著一聲「停車」，人居然已被他抱在了懷裡。
令人防不勝防，甚至害怕都來不及，眨眼那劍就已到面前，森森的劍氣逼人，透過眉心沁入身體，冷徹骨髓。
不走了和_圖_書？楊念晴驚訝。
「李游你他媽的混蛋！」
半斤殺手？楊念晴仔細打量他，可能是身邊李游語氣輕鬆的緣故，她也沒怎麼害怕。
這點小把戲當然不可能制得住李游，楊念晴只是想見識高手的武功而已，她故意伸出拳頭在他鼻子面前比劃：「我的心實在是太軟了，怎麼捨得打你這麼英俊瀟洒的美男子。」
「當然，殺你比殺他容易。」
秋風蕭瑟，雜草齊腰。在昏暗天色的掩映下，河畔，亂石雜草間，一座孤零零的荒墳赫然卧于小土坡上！
楊念晴催他道：「好了，快給我解穴。」
「你早就知道！那你還跟他們羅嗦半天，快去看何璧那邊！」
面前的人忽然俯下身，再直起身時，手上已多了只鞋子，正是她被丟掉的那隻。
原來李游帶著她後退了十來米，黑四郎的劍快，李游與她的後退之勢卻更快，待停下時，這一劍去勢已盡，雖然指著她的眉心，卻再無後力往前送半分，道理看似簡單，但其中分寸拿捏很關鍵，出不得半點錯，李游算得很准。
有車不坐，天這麼晚了，兩個年輕人竟要留在這荒郊野外！善良的老人家搖頭：「你們是不是有難處？老頭子既收了錢，怎好將人丟在這地方，若真有事，叫老頭子等一等也使得。」
……
楊念晴暗暗驚訝。
馬車顛簸著，全身僵硬不能動，楊念晴覺得更難受，無奈服軟：「是我騙你，你替我解穴，我替你捶背。」
「他們不肯出來。」
多虧看過電視劇，楊念晴畢竟有點眼力：「你們是……殺手？」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是」也不對，「不是」也不對，楊念晴也承認自己後知後覺了，沒再說什麼。
沒有人會白費力氣去殺一個殺不了的人，眼見無數劍影全往自己刺來，楊念晴咬緊牙，閉上眼睛往李游身上撲去。
難怪車夫會被嚇走，楊念晴哭笑不得，她當然不會相信李游的鬼話，只不過有點難以理解，無緣無故丟自己的鞋子，又把車夫嚇走，難道他真要在這荒郊野外過夜不成？
「這次找對人了，」苦笑聲響起，「總算不會摔到地上。」
一道銀光如毒蛇般朝她襲來！
「老黑若真要殺你，又怎會說這許多廢話？」
楊念晴差點吐血。
李游望望四周，並不回答。
老人家疑惑地扭頭看，瞬間臉上神色大變，他再也不說話，「啪」的一聲響鞭，馬車絕塵而去，片刻功夫就消失在暮色中。
「這個夢做得不錯，」楊念晴輕笑了聲，「你還真容易上當，若我會一點武功，你就慘了。」
李游靠在車壁上：「這雙手不該用來打人的，做點別的不好么？譬如替在下捶捶背，揉揉肩膀……」
楊念晴不禁看得一怔，接著便覺全身發麻，竟連半根手指頭也動不了！那拳頭也定格在離那張俊臉三寸的地方，擺出一個古怪的造型。
「沒見過，」李游喃喃道，「沒見過在鞋上扎針的。」
對方有十幾個人，皆手持長劍，身著黑衣，黑巾蒙和-圖-書面，只露出十來雙眼睛緊緊盯著二人，其中神色各異，麻木、冷漠、興奮、殘酷……
李游不慌不忙抽回手臂，開始研究她的拳頭：「原來你的手比臉好看多了。」
「你的靴子也不差。」
話音剛落，忽聞幾道輕呼聲起，不遠處的亂石雜草中竟竄出十來條黑影，一眨眼的功夫，二人已被團團圍住。
李游的輕功確實高明，風聲「呼呼」響在耳邊，眼前景物迅速往後倒去，夜色將垂，遠處已有星星點點的燈火亮起，並且越來越密集。
眼看拳頭就要招呼上那張俊臉，忽然——
楊念晴真急了，待要說話，忽然馬車不知被什麼東西顛了下，她整個人就失去平衡，一頭向對面車壁撞去！
劍尖停在她眉心前幾厘米處，再也沒有前進的趨勢。
穿不慣古代繡花鞋，所以早起時並沒換，原來他是對這鞋有興趣，楊念晴見狀放了心，忙掩飾尷尬：「沒見過這種鞋吧？」
「混蛋不會這麼好心救你，姑娘須留點口德，仔細將來變潑婦。」一隻有力的手及時扳住她的肩膀，制止了她的碰壁行為，隨即那手不知在哪裡拍了下，先前的僵硬感立即消失了。
「在下好歹是個男人，」李游終於嘆了口氣，「男人不|穿鞋到處跑，豈非太沒面子？」
長睫輕扇，雙目微眯，一片燦爛動人的笑意剎那間蕩漾開來，如同佛祖拈花般的神秘，別有深意。
原來他們認識，楊念晴道：「既然你不殺他，那這是要做什麼？」
楊念晴倒抽了口冷氣，怔了半日才回神：「現在怎麼辦，車都沒了。」
「你怎麼不脫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