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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著手上那支熟悉的、閃著金色光澤的東西，江小湖愣了片刻，立即追上去。

男人倏地收回手：「聽到什麼最好都忘掉。」

蘭大小姐驚得後退兩步：「小湖！」

於是她蹲下身，小心翼翼移至林邊，伏在草叢裡，扒開眼前枝葉想要看個究竟。

「妻子？」女人猛地鬆開手，退後幾步，不可置信地望了他半日，突然慘笑起來，「總算聽到你的真話了，她是你的妻子！你喜歡的到底還是她，是不是早已忘了我？」

「她是我的妻子。」

接下來這頓晚飯，江小湖吃得唉聲嘆氣，蘭大小姐的胃口卻好得不得了，不時拿彎彎的眼睛瞟他，暗自發笑，心裏甜滋滋的。

男人沉默片刻，緩緩道：「你已不是當初的小如，當初的小如也絕不會做這種事。」

如墨的發間，那支形狀古怪的金釵果然已不見蹤影。

「她是個好女人，我已負她太多，」男人嘆息，聲音陡然冷下來，「今後你最好別在我面前出現，否則休怪我不念舊情。」

男人眼神銳利如劍，三根手指掐著她的玉頸，全無半點憐香惜玉的意思：「你不是天水城的人。」

男人不答，卻抿緊了唇。

「老婆！」

岸邊的每處地方几乎都被查遍了，還是沒有半點發現，蘭大小姐頗為灰心，天水城機關果然精妙無比，看來出路是尋不到了，明天金秋會結束，只好找邱靈靈帶路溜出去。

河畔是茂密的樹林和草叢，還有大片的蘆葦，水流無聲，緩緩從蘆葉下淌過，一切皆被籠罩在蒼茫的暮色中，靜謐而優美；另一岸則是寬廣的田地，由於地處南方，其間種的多是水稻，葉穗半黃，稻香撲鼻。

男人皺眉。

還是沒有回答。

街頭燈火通明，行人還不少，都在談論方才的消息。

可惜就在此時，人潮卻又往回涌了。

話說我們的蘭大小姐隨著人流跑了幾條街，終於看見一扇高高大大的城門，竟是座內城，在蒙蒙的暮色中顯得格外莊嚴，城門口有幾個守衛，一色的青衣，束著白腰帶，看來水風輕就住在這裏面。

沒有意料中的讚賞，蘭大https://www.hetubook.com.com小姐頗不服氣：「喂，你是天水城的人？」

順著河畔逆流而行，不到一盞茶的工夫，蘭大小姐突然停下來，不對，自船下沉后，沒多久就進了天水城，說明路程並不遠，又怎會在河的源頭！

「不論如何她都是我妻子，」男人打斷她，很容易便掙脫她的手，側過身，「活著的時候，是我愧對她，縱然……今後我也絕不會再負她。」

博取好感的法子很多，蘭大小姐試探：「你平時肯定不是空手的吧？」

終於，她忍不住出聲：「小湖你放心啦，其實我……」

「那你當初為何還要幫我，你根本一直都沒忘記我，對不對？」女人緊緊抓住他的手，「你喜歡的是我，你只是覺得有愧於她，所以遲遲不肯提出來，但她不在了，你還是不肯么？」

「大男人竟是個小姑娘化成的，千手教易容術果然高明，若無人舉報，只怕都沒人看出來。」

男人抬了抬手臂，面上表情終於有了一絲裂痕：「你走吧。」

沒有過多的警告，但那冷冷的聲音卻使蘭大小姐無端生出幾分懼意，見他似乎打算放棄追究，忙點頭：「謝謝大哥，大哥叫什麼名字？」

生平第一次這麼真切地感受到死亡的恐懼，蘭大小姐驚魂未定，喘了口氣，不停點頭：「是啦，我爹爹接到你們的請貼，他老人家有事不能來，所以叫我來了。」

蘭大小姐絲毫不灰心，想到剛才那個女人，更加奇怪：「我夫君對我很好，我也有點喜歡他了，那個姐姐好象也很喜歡你，你怎麼不喜歡她？」

藉著昏暗的光線，她終於看清了林中的情景，那是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

江小湖正要點頭，旁邊傳來議論聲。

相比之下，男人就顯得格外高大，一身玄色衣袍，英武挺拔，此刻他正背對女人，那張臉則恰恰也正對著蘭大小姐。

邱靈靈的易容術放眼江湖，足以列入前五位，若非自己和江小湖這樣熟悉的人，根本不會發現，舉報的人又會是誰？蘭大小姐渾身發冷，呆若木雞。

「認識靈靈的人不多，」江小湖面無表情和_圖_書，輕撫她的秀髮，「那支金釵應該在這裏，如今卻到何處去了？」

糟了！發現話中漏洞，蘭大小姐冷汗直冒，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那……你嫌棄她是寡婦？」

「不說？」聲音里聽不出絲毫情緒，那隻手卻越掐越緊。

一路投石試探，蘭大小姐很容易就避開了暗哨，藉著草叢樹葉的掩護，她邊走邊仔細察看，秀眉卻越皺越緊，神色也越來越好奇——既然是坐船來的，說明進天水城只有水路，但沿河走了這麼久，卻沒發現任何異常之處，天水城的入口到底在哪裡？

男人雙眉微抬。

見老婆不怕，江小湖也鎮定許多，小夫妻二人不動聲色，再吃了幾口菜，然後叫過小二結帳，這才大搖大擺跟掌柜打過招呼，走出門去看熱鬧。

「你真忍心這樣對我？」

沒有回答。

蘭大小姐永遠記得那次大街上水風輕遇刺的事，那不俗的排場，那殺人無聲的手段，無一不讓少女傾慕，何況水風輕在傳說中也算美男子，如今聽說他已經進去了，蘭大小姐失望得不得了，但也沒別的法子，只得戀戀不捨地望望內城，準備回客棧找江小湖。

江小湖差點跳起來：「老婆！」

客棧里，江小湖規規矩矩坐在桌子旁邊，面前整整齊齊擺著飯菜，見她回來頓時開心不已，伸手拉她坐下：「老婆怎的去了這麼久，見到水城主了？」

這個男人真夠絕情的，蘭大小姐終於發現沒用的男人實在好處多多，至少，他不肯娶你的時候，你可以揍他。

「恩。」

「你的武功好高，一定是八大水神之一吧？」水風輕是沒有娶親的，絕不會有妻子。

「小湖！」

蘭大小姐總算明白怎麼回事了，不由眨了眨眼，忍住笑，拿筷子敲他：「不行！」

天色已晚，普通女孩子怎麼會獨自一個人跑到這僻靜的野地里來，聰明人面前說假話，無異於自尋死路，大概是潛意識裡覺得此人並不壞，蘭大小姐不由出聲哀求，說了實話：「我不是姦細，我只是想進來玩，過完金秋會就走。」

蘭大小姐呆了許久才回過神，轉身快步朝客棧跑，因為此刻她突然和*圖*書格外想念江小湖那張好脾氣的笑臉。

小湖真可憐啊！蘭大小姐心生同情，不過下一刻她又覺得理所當然，一個最沒用的男人能娶到她蘭心月這樣的好老婆，又漂亮又會武功，雖然凶了點，可是對他也不錯啊，甚至還有那麼一點點喜歡他，他實在該跪下來感謝蒼天才對，有什麼可憐的！

「那老婆不見他好不好？」

「它在哪裡？」

「有姦細進城了！」

蘭大小姐縴手微握，有些顫抖，半晌，她垂下眼帘，迅速從懷裡取出個東西丟到他身上，什麼也不說，轉身便走。

「你還是不肯看我一眼？」聲音低低的，似在啜泣。

「我不要你敬我！」女人打斷他，抱著他啜泣，「他去了，我以為我總算可以跟你在一起了，你說過你會永遠護著我，我不要你敬我……」

「聽說還有同夥。」

待她再睜開眼睛時，女人開口說話了。

女人身量嬌小，大約二十多歲，細眉鳳目，黑髮如雲，沒有任何金銀首飾點綴，卻是風韻天成，脂粉未施，白妝素縞，發間還別著朵白色絹花，更襯得她柔弱入骨，楚楚可憐，然而這身裝扮同時也召示了她的身份，竟是個年輕寡婦。

果然，男人微愣，手上勁道一松：「蘭家小姐？」

見他似乎有些興趣，蘭大小姐大胆說出自己的推測：「你的武功很高，但出手之間巧勁勝過內勁，銳氣畢露，鋒芒太盛，大凡拳法掌法皆以勁道雄渾，招式輕捷，氣勢內斂為上，你練的根本不是這路數，現下雖徒手，平時卻應該是用武器的，而且必定鋒銳至極，我猜不是刀，就是劍。」

「不！」女人轉到他面前，仰臉望著那雙冷漠的眼睛，「你親口說過，你只喜歡小如，你會娶小如，你都忘了么？」

男人紋絲不動，任她抱著，如同一塊磐石：「吳夫人自重。」

不遠處，一道黑影迅速閃入旁邊樹林。

那是一張冰冷的臉，年輕，也很吸引人。鼻挺眉揚，輪廓分明，美得硬朗，卻冷得沒有任何表情，連眼睛里也不帶一絲波瀾，彷彿一塊堅硬的冰。

「她害了我的妻子。」他冷冷看她一眼，大步走了。

一個寡婦和www.hetubook.com.com一個男人，天色這麼晚，他們在這樹林里……幽會？說書故事里的情節活生生出現在面前，蘭大小姐頓覺臉紅耳熱，慌忙閉上眼。

「水城主抓到了一個姦細，是個女的，還是千手教的呢！」

幾句話的工夫，男人已經轉身，看樣子要離開了。

江小湖替她夾了些菜，安慰：「明日是金秋節，總會看到他的。」

女人雙肩顫動，伏在他胸前哭道：「我知道我做錯了，但我是喜歡你的，你也喜歡我，就不肯原諒我這一次么？」

天已將黑，她決定放棄查探回客棧。

男人看著她，不答。

蘭大小姐想想也對，心情又好了不少，看看桌上的菜，有些奇怪：「你怎的還沒吃，不餓嗎？」

蘭大小姐有點急，悄聲道：「只怕不用多久這裏便要禁街搜查，金秋會看不成了，我們快去找靈靈，想法子出去。」

女人流淚，從後面抱住他的腰：「我知道，這事是我做錯了，但那也都是因為你，這次我好容易才求父親帶我進這裏來，為的只是見你一面，你竟連看我一眼也不肯么？」

話未說完，外頭街上突然炸開了鍋，喧嘩聲驟起，同時伴有急促的馬蹄聲，緊接著，一隊人馬從客棧門前飛馳而過。

「你……」

「……」

「你怎麼知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意識到二人武功上的差距，蘭大小姐沒有掙扎，故作鎮定地反問。

呼吸越來越困難，蘭大小姐臉漲得通紅，急中生智，吃力地叫出來：「不是，我爹爹是蘭辰，是他叫我來的！」

真的忍心？男人沒有動，視線卻開始緩慢下移，就在快要落到她臉上的一剎那，又迅速離開，看向別處。

留意身邊的人？江小湖緩緩轉過臉，定定地看著她，目中是掩飾不住的失望。

男人冷眼不答，手上力道又重了幾分，分明是要強迫逼供。

蘭大小姐奇怪，順手拉住一個人問：「怎的回去了，水城主呢？」

男人雙眸微閉：「天色不早，夫人請回吧。」

「若發現可疑人士，速速來報，賞金五百兩！」

他漠然：「喜歡過，很喜歡。」

「還想偷聽？」冷笑聲https://www.hetubook.com.com打破沉寂。

想到這，她立即轉身往回走。

雖然只是眨眼間的事，卻沒有逃過蘭大小姐的眼睛，她暗暗吃驚，想不到竟會在這裏遇上高手，現在離開是不可能了。

那人垂頭喪氣：「水城主早進去了，明晚金秋會再看吧。」

「真的？」江小湖眼睛一亮，「比水城主好嗎？」

男人仍站在原地，整個人彷彿一座雕像，自始至終都沒看過她一眼。

「我只是敬你，吳兄去了，想必你心裏難過……」

「好……好，今後我絕不會再糾纏你，你我再無干係！」笑聲漸弱，女人轉身，搖搖晃晃出林而去。

女人卻彷彿看到了希望：「你為何不敢看我，我要你看著我說話，你若真無心於我，為何他走了，你又對我那麼好？」

蘭大小姐泄氣：「沒有。」

江小湖卻問出另一句話：「你的釵呢？」

蘭大小姐立即按住他的手，悄聲道：「別慌，你越急，別人就越會懷疑我們的。」

「他們膽子也太大了，偷了水城主的千年暖玉杯，竟然還敢混進城來，水城主豈會放過他們！」

「你如何進來的？」

男人默然。

江小湖老實地點頭：「餓，不過等老婆回來一起吃。」

蘭大小姐立即回神，起身就要逃，可惜還沒來得及提真氣，一個人影已迅速攔在了面前，下一刻，她便再也不能動彈了。

「你還是不肯？」

姦細？二人皆變色，同時扔下筷子，他們竟然發現了！

剛走出沒幾步，她突然想起什麼，眼睛一亮，悄悄走到牆根下，左右看了看，見無人注意，立即飛身掠起，直向河邊奔去。

難道在這條河的源頭？

男人不答。

「吳夫人？你叫我吳夫人！你根本就不喜歡她，為何到現在還要拒絕我？」女人似哭似笑，抱緊他喃喃道，「她不在，你便可以娶我了，今後我什麼都聽你的……」

蘭大小姐呆了呆，垂首：「小湖你真好。」

蘭大小姐咬咬唇，盯著他的眼睛：「你懷疑我？」

蘭大小姐偷偷瞟他，委屈：「不信你去問我爹爹，我方才只是出來走走，不巧遇見你們……」

女人抬臉：「若我沒做這些事，你會不會離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