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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出門不遠，便有一隻手將他扯進巷子。

水風輕打斷他：「不是那個。」

她目光微閃，點頭：「可要動手？」

水風輕看看他，居然沒有直接拒絕：「這裏陣法機關太多，我不喜歡麻煩。」

「而且還是個沒用的男人，所以你很不甘心？」

所以江小湖只是一笑：「想是他當初年少氣盛，你至少比我有錢多了。」

蘭大小姐暗自發笑，起身：「誰稀罕聽你們說，這些菜都是涼的，我出去再買幾樣熱熱的小菜回來。」

金還來冷笑：「他不過自以為是而已，我千手教雖然乾的不算什麼好事，但教中兄弟無一件東西不是靠自己掙來的，比那些坐斂錢財之輩強得多，用刀用劍就很了不起？我只問你，輕功，暗器，使毒，易容，哪一件不是我們的真本事，未必就低人一等。」

江小湖反問：「那人脅迫你們，蘭大老爺就沒法子對付？」

「收到一百萬賭債，算不算髮財？」

她默默點頭。

她似乎明白過來：「如此，千年暖玉杯在金還來手上，水城主就未必是我們的人，你老人家可是擔心他走投無路，會與金還來他們合作，所以留他住下？」

「主公」冷笑一聲，打斷她：「兩三年了，那些人也未有動靜，說明他們也不敢明裡和我們斗，誰先動手，就是誰的。」

江小湖還沒說話，蘭大小姐先笑起來：「什麼叫你的人？」

她也不解：「想不到水城主竟然肯答應留下來，千年暖玉杯對他真有那麼重要？」

金還來卻不再看他了，端起酒杯一氣飲干，若無其事道：「你打算幾時動手？」

她頓了頓腳步，低聲道：「西雲街衚衕。」

「主公」滿意地收起笑：「這世上有多少事是一定的，你是最聰明的，知道什麼時候不該賭氣，我也就不多說了。」

看清面前的人，江小湖皺眉：「你又來做什麼？」

「你很有把握？」

邱靈靈臉紅，恨恨道：「你們男人都不是好人，見到好看女人就丟了魂。」

江小湖面不改色，點頭：「慚愧得很，我最近突然發財了，所以打算好好請一次客。」

「老婆總是選放心的好。」水風輕站起身，徑自走下台階，出門去了。

江小湖凝神看著她：「你為https://m.hetubook.com.com何要幫我？就不怕那個人知道？」

「現在就動手？」說話的是位冷漠俊美的雪衣公子，他的身份已不陌生，只看旁邊那柄聞名天下的聚水劍便知道了。

金還來怒：「誰說她是我老婆？」

旁邊蘭大小姐眨眼，補充：「想不到四隻手愛賴帳，老婆倒是很講道理。」

「知道你還敢發財？」

「他打算為新晴樓的晴思姑娘贖身。」邱靈靈奪過他手上的釵就跑了。

「清江府的獅子頭，白海城的鮮蝦，你從哪兒弄到的！小通縣的梅花火腿，松江縣的鱸魚……」足足用了半盞茶的工夫，金還來才將桌上的菜一樣樣完全數清楚，他抬眼，不可思議地看著江小湖，「太陽打西邊出來，窮小子居然大方起來了。」

「主公」嘆了口氣：「太重感情的人本不適合做大事，他的時間不多，已經背著我們向金還來示好，放了那邊的人，雖說金還來沒買他的帳，但我不想冒險，留他在眼皮底下，辦事總是放心些，看來我們也是時候動手了，遲了未免生變。」

「原來富甲天下的金教主就是只鐵公雞！」

「你會發財？」金還來上下打量他，更覺懷疑。

掌柜的下巴快掉到地上，這沒用的傢伙哪輩子修來的福氣，娶了個能幹又漂亮還會掙錢的老婆，果然就發達了，窮小子如今也敢上這裏來點名菜！羡慕之餘，卻又一臉鄙視，其實這也是天底下男人們的悲哀，一旦娶了個出色的老婆，就算是自己掙的錢，也有吃軟飯的嫌疑。

「小祖宗你別冤枉我，老金確實不是好東西，我卻是大大的好人，」金還來不在，江小湖膽大許多，探手從她頭上取下支釵，看著它心疼不已，「真丟魂了，那傢伙對你果然是最捨得的，這蝴蝶紫玉釵天下再無第二支，原來竟送與了你。」

「桂花魚。」說完最後一道菜名，江小湖差點趴在櫃檯上。

蘭心落勉強笑：「這事千萬別說出去，我的話你信也罷，不信也罷，當心些總不是壞事。」

桌上的菜肴沒動過。

易家在江湖上名聲赫赫，由於地處北方，其富貴與當初的江家並稱「南江北易」，孰料世事無常，江家突逢巨變，單剩了個和*圖*書「北易」，這是前話不提，如今人人盡知，易家不僅是武林名門，還有江湖首富的稱號，兩年前更是出了位得意的三公子易輕寒，人才出眾，品性溫和，交遊甚廣，掌法之高妙可列入江湖前三位。

「不錯。」

「什麼話？」

金還來一本正經：「看來，她已經有很多點喜歡你了？」

江小湖苦笑，這已經是第三十六次在別人臉上看見這種表情了，莫非我天生不該有錢？於是他丟出一錠銀子：「夠不夠？」

「主公」愕然半晌，笑起來：「莫非竟是那個傻丫頭？」

「還是你明白，」「主公」欣慰地點頭，「江家院外除了我們和千手教的，還有一批來歷不明的人，老夫始終查不出他們的底細，只怕也是為那件東西。」

「你老人家擔心的不只是這事吧？」

她很吃驚：「那我們……」

「……」

見他如此，江小湖收起笑，點頭：「那你多吃些。」

「好眼力。」

身旁的女孩子居然沒有穿黑袍，而是換了身白底鑲紫邊的漂亮衣裳，額上仍留著整齊的劉海，只不過，漆黑的長發已不似往日那般簡單用紅繩束起，而是精心地綰了起來，首飾不多不少，卻無一件不是珍品，艷麗的形容配著小臉上單純的神情，更覺可愛。

江小湖有片刻的詫異，隨即挑眉：「乖靈靈，你說我該相信誰？」

「你相信她？」一隻小手扯他的衣角。

白色的身影消失不久，一個俏美的影子打起帘子，從另一扇小門後走出來。

她不再說話，只是若有所思，許久，才垂首道：「若無事的話，我先下去了。」

「她不傻。」

「必是你們小兩口不安好心，見靈靈純良可欺，便合夥糊弄她，」金還來氣得，「我成日替你忙活，你倒好得很，居然背地裡欺負我的人？」

「你這般打扮，哪點還像個小偷？」江小湖笑起來，仔細端詳她，惋惜，「若非我家有隻母老虎在，我必定把你娶回去。」

江小湖手肘撐著桌面，摸摸下巴：「都說金大教主富甲天下，我看倒像是餓死鬼投胎。」

「此事老夫自有安排，水城主要對付的是金還來，到時候老夫自會叫他乖乖落到你手上，只是……」說到這裏，「主公」頓了頓，似hetubook.com.com有些為難，「要行此計的話，水城主須要屈駕在這莊子里住上幾日。」

「朋友發財了，不賴白不賴。」

「你我的時間都已不多，」「主公」長長嘆了口氣，其中感慨竟也有三分是真，「我已老了，不想再等。」

掌柜懷疑地打量他。

「當然是老婆啦。」邱靈靈倒背著手。

江小湖好奇：「你和他究竟如何結怨的？」

「老夫從不做沒把握的事。」

蘭心落面色微變：「你懷疑我？」

「不錯，」金還來將視線移回桌上，「今日的酒菜還好，就是太膩，明日換點口味吧，我要翻江樓的清蒸甲魚，食天府的酒釀鴨子，南錦閣的小筍蘑菇……」他一口氣說出幾十道菜，聽得江小湖目瞪口呆，最後才體貼地補上一句：「記得還要一壇上好的竹葉青，我不喝酒，是替你要的。」

「他的時間已不多。」

水風輕微微皺眉，卻沒有說話。

不過極少有人知道，易家與千手教其實極有淵源，千手教創教始祖金四海與易家祖宗易南山本是莫逆之交，所以千手教偷遍天下，卻從未動過易家的主意，而易家也從未乾涉過千手教任何事情，實是教規祖訓之故，如今兩位前輩仙去，易家與千手教雖談不上交厚，私下卻也互不侵犯，禮數有加。

「你若知道他是誰，就明白了，」「主公」搖頭，有些神秘，「只怕叫他拿聚水劍換，他也會答應的。」

「水城主情深一片，莫非也會動心？」

江小湖跳起來：「喂，我好容易發了點小財，你就想賴上我？」

邱靈靈轉身，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是易輕寒哥哥。」

水風輕冷冷道：「我不想愧對祖宗，總要有女人傳宗接代。」

金還來忌諱別人說他窮，甚至達到過分的地步，若有人這樣罵過他，那這個人很可能一年之內都不會再說出任何話了，關於這個奇怪的忌諱，江小湖也不知道是什麼緣故，朋友不願提的往事，他不會多問。

金還來抬眼看了他片刻，沒有客氣，反倒冷笑一聲：「除了我這樣的傻子，這世上有誰會無緣無故幫你？」

為了金還來點的那桌酒菜，江小湖整整一天都在忙活，城東城西到處跑，累得頭昏眼花，直到太陽下山。

「主公」撫掌：和*圖*書「男人本當如此，聽說今年金秋會很是熱鬧，她也拿帖子去了，想必水城主已見過她……」

江小湖驚：「嫁人？」

蘭大小姐點頭：「原來不是，反正她主動拿錢替你還債的。」

說完她轉身便走，款款的步伐，優美的體態，已恢復了素日的萬千風姿。

「千手教都是窮得無賴之徒，只會做下三濫之事。」

「嫁給誰？」

邱靈靈咬了咬唇：「因為我要嫁人了，所以他把這釵和火蟾送給我當嫁妝。」

江小湖打斷她：「當日天水城裡有人告密，所以靈靈被他們抓住，但能認出靈靈的人，並非只有我和心月。」

人已離去，江小湖卻還皺著眉，站在原地發獃，似乎有什麼想不通。

江小湖鄭重地點頭：「是，就算他不放，我們自己也能救出靈靈來，你並沒欠他什麼。」

好在江小湖是最沒用的人，並不計較這些，好脾氣地交代完畢，轉身就走。

江小湖失笑：「靈靈回教了。」

江小湖道：「先下手未必就強。」

蘭心落愣了許久，轉過臉喃喃道：「或許是吧，雖然你不喜歡我，也不記得我，可我卻不想讓你不明不白死掉……」

「主公」鬆了口氣：「這個無須費心，難得水城主肯賞臉，老夫又怎敢怠慢客人。」

「我們也不只水風輕一個幫手。」

「與我無關，要死的不是我。」

半夜，破舊的油燈被擦得明晃晃的，發出的光也變得亮堂堂的，除了牆角地上那個稻草鋪，空蕩蕩的房間里居然多出了一張雕花的大桌子，還有三把精緻的椅子，因此當金還來走進門的時候，他的嘴巴就再也合不上了。

她朝門外看了看，媚聲一笑：「這隻證明他與江小湖一般沒眼光，與我何干，縱有不服，我也會等到你老人家事成的那天。」

水風輕沉默片刻：「要怎麼做？」

「去吧，招待好另一位貴客。」他特彆強調了「貴客」兩個字。

比起金還來那傢伙，易輕寒實在更配得上你，江小湖暗罵，拍拍她的肩膀：「他讓你嫁？」

蘭心落看了他片刻，突然垂首：「爹爹已中毒半年了。」

桌子上擺著滿滿的菜肴，每一樣都新鮮而精緻，色香俱全，簡直要引得人流口水，蘭大小姐正執壺斟酒，沒用的江小湖也一反常態和*圖*書，規規矩矩坐在旁邊，偶爾持杯自飲，俊美的臉配上優雅的姿態，根本就像是個舉止有度的貴公子，在等著客人赴約。

金還來似乎明白了什麼，差點跳起來，指著江小湖的鼻子：「喂，誰給你的！」

金還來猶自惡聲惡氣：「花一百萬買的酒菜，總要吃回來！」

「不錯。」頭戴黑笠的「主公」安然點頭。

「主公」沒有起身，坐在椅子上笑道：「丫頭可是不服氣？」

金還來看看他，伸手將酒杯推開，淡淡道：「當初他剛出道時，就砍了我教中三十三隻手，還讓他們給我帶回來一句話。」

金還來頭也不抬：「我不喝酒。」

江小湖不緊不慢地伸個懶腰，舒服地靠在椅背上：「我前日打賭，不小心贏了一百萬，誰知那傢伙賴帳跑了，我只好找他老婆討。」

水風輕不再推辭，突然道：「聽說蘭家有位小姐。」

「無論如何，你是第一個沒被我迷住的男人……」

「老婆當心。」

他伸手提過旁邊的酒壺，清清的酒瀉入杯中，美麗晶亮，芳香四溢，眼底也依稀有暖意浮上，杯漸滿，暖意漸濃。

江小湖愣。

黑影一閃便到了桌前。

金還來擱下酒杯，答非所問：「人情不是那麼好賣的。」

「我知道，」江小湖放下壺，伸手將酒推到他面前，直直地看著他，折射著燈光，那些暖意變作了無數的感動，「這兩年若非有你，我……」他沒有說下去，其中暗含的感激之情卻是不難領會。「這酒你不喝也無妨，不過是我的意思，權當敬你。」

「恩。」

江小湖忽然開口：「怎麼找你？」

「你老說得是，但就怕……」

山莊，廳上。

她輕聲應下：「是。」

「主公」擺手：「如今我擔心的，是千年暖玉杯。」

進來時並未發現有人監視，金還來倒也不怎麼奇怪，蘭大小姐剛出去，他就大大咧咧往椅子上一坐，拿起筷子狠狠開吃，那模樣好象和這些菜有仇似的。

顧不得計較他的表情，蘭心落急急道：「最近她可有什麼特別的動作？」

金還來語塞，瞪眼：「男人說話，女人不得插嘴。」

「主公」微愣，似乎明白了什麼，聲音裡帶上幾分笑意：「千年暖玉杯未必有傳說中那麼神。」

江小湖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