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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便看你的了。」李誦很溫和地說到「肅宗皇帝、代宗皇帝，還有上皇及予，四代迄今，能把江山版圖從不絕如線，回復到今日地步，實屬不易，可純兒你未來肩負的職責，可能更重啊！這天下，早晚要歸於你的。」

「太師！」李誦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這麼多天的郁躁，他渴求得到個答案，可思來想去，似乎只有高岳這種級別的，才能給出真正有分量的回答來，「太師……予欲為先主，太師可為孔明乎？」

其實李純也很吃驚，有驚訝，也有驚喜，還沒等父親說完，他就趕緊說：「太師真社稷之臣，朝廷宰堂一紙詔令，便離開淮揚，自願歸朝。這貞元的革新，有陛下和太師等戮力同心，大唐江山中興歷經四代，終於可算是大功告成了！」

「柳子見識洞察都是上上之選，如能再出台省，歷官地方，是可以磨礪為宰執之才的。」高岳很磊落地評價說。

看來朝野里他感到困惑的種種事體，馬上都會有請教的對象了。

「這太委屈和_圖_書太師了！」

「然則陛下，廣陵郡王聰明英武，又豈是後主所能比擬的，上皇在位時每曰好聖孫好聖孫，臣岳聽在耳中，記在心裏，陛下更有何疑？」

聽到這話，李誦不由得猛然驚醒，連說「是予糊塗，是予糊塗」。

接著高岳又說：「杜歧公原本就應為宰堂首相的，臨時再改，恐歧公寒心，臣岳願為次相。」

在柳宗元心目里，早已把高岳當作自己實務上的老師，至於經義上的老師則是廣陵郡王的侍讀陸質。

一會兒后，李誦很謹慎地詢問高岳道：「那依太師所見。」

「豈敢，其實臣岳此後身雖在宰堂，可神卻要暫且不在了，。」

高岳愣了下，然後明顯有些驚惶，趕緊說：「此乃陛下家事。」

李誦點頭贊同，然後忽然，毫無預兆地，他又問高岳：

李誦沉默下來：「難道是太師丈人事？」

「廣陵郡王堪為太子儲皇乎？」

「丈人已卧病在床年余，叔岳父身體也不甚佳，因臣岳于淮揚，子嗣頗多，內子和*圖*書又不得不居家撫育，所以探視溫凊，只能由臣去承擔。」

浸淫朝野多年的高岳心裏明白，李誦確實要聽自己意見，但絕不會全盤接受，否則他不會一開始就對自己報出全部人選來，於是便再次舉起象笏說：「陸敬輿為上皇翰林學士出身，並未有在地方執政經驗，劍南方面建省收軍在即，事務多端，他去恐難勝任，不如讓陸敬輿來我淮海，賈僕射前去劍南，不知陛下意思為何？」

因為整個延英殿中，除去幾位中官在不可聽到處外，只有李誦和高岳二人。

回到少陽院的李純，夜不能寐，老是在回味高岳對自己的態度，到底是真是假，隨即他又想到「宮闈里都說，高岳打青衫起，就和孤的誼叔交好，這條線也值得孤警惕」，而後又想「高岳如此做，居然讓孤對他的想法有所改觀」，心中不由得有些甜的感覺，可接著又恨不得批自己的臉頰，「李純李純你忘記了嘛，這人慣常會使這套，祖父和父親全被他牽拉得神魂顛倒卻不自知和圖書，不管如何，哪怕將來我是在高岳扶持下登基的，可見到他，便不由得冷汗漉漉，自毛髮浸出，寢食難安，必須得想盡一切辦法，把他給……」

果然李誦很滿意：「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這是自然，一切便煩勞太師……」李誦望著高岳，說到動情處，居然流下淚來。

既然崔僕射得病，柳宗元也不好去，於是悵然之餘，只能把自己數篇寓言議論文章交到門閽吏手裡，接著徘徊兩周，提筆在粉壁上寫了首《謁高宮師不遇》，才離去。

「是啊……太師進東內時，可曾聽到九仙門外歡聲雷動？那便是廣陵王奏請予，將過了婚配年齡的宮女，合計九百餘人，統統放出去，為予祈福。」李誦談到兒子李純時，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父親才會有的驕傲神態。

李誦擺擺手，「唉，秦皇漢武，誰不曾服丹，可誰又曾真的千秋萬代，算啦，算啦……」

在廣陵郡王無法入眠的這個夜晚，高岳則在昇平坊內，給岳丈喂葯。

「太師已回京了？」台和*圖*書省禮部冰廳（之所以叫冰廳，是因為禮部在六部里是清水衙門，廳堂冷清如冰般）中，員外郎柳宗元握著書稿，來回走動，欣喜不安。

然而當他失望的是，宣平坊高岳的甲第朱門是緊閉的，面前棨戟全不在，倒是排了行馬，全然副「謝客」的姿態，柳宗元詢問門閽吏，得到的回答是：「太師丈人崔僕射患病，這段時間太師不歸第，只在昇平坊崔宅中。」

其實自己的身體，李誦再明白不過了。

高岳緩緩舉起象笏，「陛下怎可安心讓陸贄出鎮劍南？」

夜，大明宮浴室殿中，李誦將廣陵郡王李純給喊來，對他坦誠：「今日延英問對，聽說九仙門遣放宮女事，高太師對你是讚不絕口。」

「也請陛下每逢朔望之日，和宰執並道前往興慶宮，以孝道聞感天下才是。」

李誦慨然說到：「予聞太師自幼失怙，怕是丈人已等同於太師親父，太師雖官居一品，卻能如此謹孝，實為難得。」

聽到這話，李誦的表情複雜起來，只是不住搖頭嘆息，接著他有些ｗｗw.hｅｔｕboｏｋ.cｏm.cｏm猶豫，便詢問高岳說：「太師觀柳宗元此人，可堪大用否？」

這種神態，高岳毫無疑問，是完全可以捕捉，也是可以確認到的。

待到高岳退出延英殿，李誦也隨車駕返回到金鑾殿。

「陛下春秋正盛，此事你我君臣知曉即可，絕不可再在朝臣面前談及，以免人心浮動。」高岳轉忽正色勸誡道。

於是當視事結束，柳宗元就迫不及待地牽著馬，走出皇城，而後往宣平坊匆匆而去。

「兒何曾敢有如此非分之想，伏願陛下康健萬年萬年萬萬年。兒和三清殿的鍊師們日夜苦思調配，想要煉丹獻給陛下服餌，讓陛下龍體早日回復。」

「太師。」李誦見到高岳，為表示尊重，不呼其名，而呼官職，「予左思右想，還是以犍為郡王韋皋入朝為樞機使，以太師為宰堂首相平章事，杜歧公為宰堂次相守中書侍郎。劍南則由陸贄出鎮，嶺南五管由杜黃裳出鎮，河內由韓洄出鎮，淮西由鄭絪出鎮，至於太師先前知省事的淮海，則由賈耽替手，這樣安排，不知太師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