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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廣陵郡王李純則至金鑾殿，在李誦面前哭訴請罪，稱王叔文等完全是忌恨兒，請將兒謫廢，另立賢能為儲君。

是李誦遠遠望見她，便趕緊送給她衣衫和吃食。

「是，驅使小人是最容易的。另外，孤馬上便去金鑾殿，向陛下陳情——這神威軍、神策軍，單純交給樞機院管制實在是太危險了，連王叔文這種小藝之臣都敢動奪營的心思，所以……等孤繼承大統后，定要重新回復中尉護軍的制度。」

「另外，絕不能讓高岳以給丈人送葬的借口，離開長安，早晚得收網，除去他，這才是孤最終的目的。只要高三死，孤才得安，江山才能穩固。」

鷹隼縱橫來。

既然沒有人能幫得到予，那予在這場賭博中，索性把自己當作籌碼好了。

「叔文，我輩最終還是沒能衝決上天空，多半要落得個羽散命隕的下場。」柳宗元苦笑著，隨後將筆擲在了地上，大呼「鷹隼縱橫來」不休，直到被巡城監子弟給架走為止……

「殿下，太尉、太師為朝廷一品的ｈｅｔｕｂｏoｋ•com•ｃｏm三公、三師，王叔文之流，似乎還不配讓他們來推鞠。」

在這個深宮裡，牛昭容知道，是絕不可能有浪漫可言的，但卻有溫暖。

尚且沒有寫完，就聽到院門外，響起了中官和巡城子弟的叫囂呼喊聲。

縱使是「所棲不足恃，鷹隼縱橫來」。

她出身貧寒，入宮后，隆冬時節身上無衣，還穿著單薄的襦裙，縮在野狐落牆垣下凍得瑟瑟發抖，遍體發僵，幾乎半死。

「若宰堂不答應？」

「那就讓韋太尉在關鍵時刻表態就好，順著這個勢頭，將孤成為名副其實的皇太子。至於二王等宵小，叫郭鍛去審訊就好，對了郭鍛到底可靠嗎？」

所棲不足恃，

「高太師喪了丈人，現在正在昇平坊內，且太師向來認為殿下聰睿，是支持殿下為皇儲，哪裡能想到這步？」

「現在這個形勢擺在這裏，郭鍛又不過是個趨利忘義的市井徒，他還能嗅不準方向嗎？」

啁啾有餘樂，

「陛下，陛下！」

幾名中官繞著柳https://www.hetubook.com.com宗元留下的詩，他們雖不識字，可還是能感到字跡筆畫當中的悲愴激憤，便商量著是否要把這首詩給颳去，直到其中有位說，「留著，讓宅家知道，也好作為罪證。」

大明宮客省牢獄里，郭鍛蹲在柵欄外，柳宗元穿著白色的汗衫，坐在裏面。

「沒錯，據說王叔文奪營時，呼喊數聲，見士卒不動，居然自喪膽魄，下馬束手就擒。」

這時，禮部廳院的門前，中書舍人權德輿、韋執誼，短暫立在那裡，看著內里數眼，接著全都搖頭，避讓疾走離去。

柳宗元沒有走，他很沉靜地走到書案前，提起筆來，在廳壁上寫下了首詩：

李誦躺在牛昭容的懷裡，想要說什麼，但是已說不出來了，只能用眼神示意，向她索取紙筆。

迴風旦夕至，

「最終聖主還是選擇親兒來坐這江山，為此他不惜背棄了新政的理想，背棄了和臣子間的諾言，他一旦開了這個口，先前大唐復興的種種舉措，早晚會倒退回去，直到萬和-圖-書劫不復。墮落，可恥，骯髒！」最後，平素里溫文爾雅的柳宗元居然出口，大罵起來。

火光里，牛昭容不由得回想起往事來。

當日，王叔文、王伾、柳宗元、劉禹錫等，全部被拘押起來。

旭日照寒野，

「子厚你可別再瘋言瘋語啦，快去以弔唁名義，奔去昇平坊，找高太師說項吧！」

吐突承璀當即跪下，哭著說到，奴才的命就是殿下的，此生為犬馬足矣。

少陽院中，得知王叔文居然去奪營后，李純愣住了，霍然而起，冷汗流下來，直對吐突承璀說：「還好是王叔文，若是高岳去奪營，孤怕是項上人頭不保。」

「王叔文、王伾並無負聖主處，而是聖主出賣了我們。」此刻，獨自立在冰廳中的柳宗元，悠然地說到，他身下的影子，拖曳得很長很長。

李純和其他中官沒能聽懂這句話，於是李誦接著定定地望著李純，艱辛地說：「予還是願意相信，只要予將所有的都交付給你，予甘願捨棄割絕所有來成全你，你也應該放心了吧。予絕非是作為個皇帝m.hetubook.com.com對你說這話的，而是作為個父親，對親兒所說的……」

此後侍奉在李誦身邊的她，知道對方是個怯懦的好人。

這時，繩床上的李誦幾乎再也沒有回應的精力了，他怔怔地看著李純，最後還是頷首，說：「予其實是不甘心，不甘心啊……」

柳宗元長舒口氣，奮盡全力，用筆墨在牆壁上揮灑下最後兩行：

「所以，王叔文這個蠢貨，實則是幫了孤的大忙！三萬神威軍，都抵不上一個王叔文啊，他如能有高岳十分之一的沉靜果決，也能和孤斗數個回合，然則以今日事觀之，終究不過是越州來的一窮酸小人而已，哈哈哈哈！」李純轉瞬又狂喜起來。

接著李誦又寫了幾個字，「此後事，予寫，汝宣告。」

「知道，臣妾深知，這條路無論結果如何，自己命決計是保不住了，可為了陛下的恩情，臣妾雖死，猶生。」牛昭容接著就將兩片紙扔入到杯盆中，將其焚燒銷毀。

「到時候宰堂算什麼！只要孤能得到樞機院和禁內中官的支持不就行了，不過是又一場唐隆或先https://m.hetubook.com.com天之變而已（玄宗李隆基誅殺政敵的兩次宮廷政變）。」李純說完，就拍拍吐突承璀的肩膀，「你和孤是潛邸里共患難的，到時神威中尉少不得是你的！」

零葉委陳荄……

飛舞西陵隈。

牛昭容看，是「予在賭」。

「什麼是廢物，這就是廢物。」李純指著地，不屑地說，接著李純就問：「現在王叔文、王伾這群奸臣自己按捺不住，跳出來了，下面審訊推鞠的事，便交給韋太尉了。」

但她願意為他去死。

「阿父！」李純號啕大哭，爬行到皇帝之前，死死抱著他的膝蓋。

他的同僚嚇得要死，都當是柳宗元徹底瘋了，也不敢再勸，而是互相扶攜著，也同樣匆匆離去。

深夜時，被迫繼續服食完畢的李誦躺在榻上，看著絹布上抄寫下來的柳宗元之詩，題目便是《感君遇》，當讀到「所棲不足恃，鷹隼縱橫來」這句時，深知柳宗元對自己的鄙夷，對自己的諷刺，對自己的失望，不由得五內俱焚，百感交集，一口血噴濺出來。

李誦用筆，在紙上寫下歪歪斜斜的幾個字。

鸒斯起蒿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