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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襄陽軍府階下，高岳的使者符璘說完條件后，對正堂中的于頔、俱文珍作揖，接著立在原處，等待答覆。

高岳想了想，然後對杜黃裳說：「休整一個月，這次襄樊大勝，降伏盟府的兵卒足足超過十萬，如何安置是個問題。」

「聖人已然東狩河中府，不日還要播遷去潞州。」于頔讀完太太上皇的御札后，嘴唇都青紫起來。

當夜，俱文珍吞服了劇毒的藥物，蜷縮成一團，自殺。

「你等和我，都是陛下臣子……我是都統行營監軍使……」

襄陽城投降；

這是于頔獻給高岳的禮物之一。

特別是武毅軍、武寧軍，一干軍將在清晨時分，突然集結，來到高岳的帳幕前，請求入見。

「死戰，還死戰什麼。」此刻，側邊席坐上，薛尚衍突然低著頭開腔。

雲韶當即撲哧笑出來，「畢羅這架勢，倒像是在坐紫宸殿，狸奴也登基了。」

俱文珍怔怔地望著薛，嘴唇劇烈顫動著，鬢間的白髮滑下，十分凄苦。

「不是早有和圖書承諾，此後統一歸新建的樞機院所轄嗎？」

整個軍府大堂沉默下來，俱文珍希冀能聽到明確支持自己的話，然而卻沒有。

姊妹倆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說著，忽然雲韶驚叫聲。

這時符璘又自袖中取出份文狀，說是剛剛從長安送來的，不過不是送來給你的，而是直送鄧城壁壘于輔師的。

在這個時刻俱文珍所思考的，只剩下自己應得的歸宿。

忠義軍降服，接受盟府改編；

雲和仰頭望去，只見斑斕花紋的糖霜畢羅，正威嚴沉靜而端正地蹲坐在門楣，胸前的白毛尤其醒目，高高在上，帶著俯瞰天下的睥睨之風，而門下的草叢裡，一群府城內的狸奴，都拜伏在其下，嘶鳴不已。

「是的，兵要離鄉了。」高岳補充道，「武平軍此後不會在荊南，武昌軍此後不會在鄂岳，武寧軍也得離開徐泗，武毅軍也得離開淮揚。」

于頔廢除和篡太子李純間的兒女婚姻關係，否則株連全家；

自己到底在做什麼，爭什https://www.hetubook.com.com麼？

于頔也有意避開自己的目光。

「篡太子居少陽院時，與巨璫俱文珍、節鎮韋皋等勾連，罪行在這些往來信札里，已然是清清楚楚。」鄧城中壘里，高岳很是欣慰，將其一一展示給杜黃裳。

「逸崧你的想法我能理解，然則這樣做，會不會？」

「那現在，可以名正言順地進軍關中長安了。」

「沒什麼都統行營了，全都灰飛煙滅，也沒什麼陛下，上皇早已復辟。可我薛尚衍，還是實打實的，山南東道忠義軍監軍使，我贊同全軍向高輔師投降，我的決議，我願負責！」薛尚衍突然硬氣起來，索性站起來，在軍府大堂上喊出這番話，讓東西廂的僚佐和軍將全都能聽到。

「允與不允，請早發一言。」堂外階下，符璘如此追問。

「臣等正欲死戰，奈何上皇欲降，聖人遠走！」俱文珍再也忍不住，五體投地，嚎啕大哭起來。

而雲和則跟在身後，「也不曉得，襄陽和長安那邊是什麼局勢，https://m.hetubook.com.com驛站邸報每次都要落後三日才能到這裏。」

襄樊恢復了和平，但各軍的士兵心情並沒有平復下來。

俱文珍當即心死，可他又根本不可能隨於、薛之流去乞活，至於單騎沖高岳軍陣而死，自己身為巨璫，如是做也太損顏面。

于頔看著眼前地板上，擺著的一把劍，韋皋的佩劍「朱笥」，接著排開的，是決勝軍、威戎軍、宣威軍、奉義軍、神威殿後軍等諸軍的監印，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俱文珍抽搐數下，就問：「莫非上皇復辟，欲開長安城門揖盜？」

襄陽戰局可以說是毫無希望了。

「太尉，就這麼戰歿啦！」突然于頔覺得，先前的流競爭權，隨著韋皋的戰死（符璘通報時，還是按照高岳的意思，將中流彈而死的韋皋，描繪為戰死），突然變得庸俗無聊，他的心居然空了下來。

當俱文珍隨身攜帶的小使，偷偷摸摸按照俱生前的囑咐，準備點火燒毀他和大明宮往來的密札時，于頔的兵及時沖了進來，將監軍小ｈttｐs://www.hｅｔｕｂｏｏk•cｏｍ•com使們悉數捕拿。

他又望望于頔。

「張芬，我錯了。」韋皋盯住已然眼珠凝固的張芬，喃喃說到，「你望見了天下太平，我卻沒有資格，我韋皋到死，只能背對著它，成為了歷史罪人，這樣也好，逸崧，如此我也總算能報答下五龍驛你對我的恩情……」

「投降不為別的，就因為我想活，忠義軍的士卒想活，全襄陽的百姓也想活下去。」薛尚衍的衣袖狠狠往下揮動，跺著腳，用了極大的力氣。

俱文珍抓住茵席，恨恨地望著貪生怕死的薛，居然語塞。

「上皇呼籲罷戰，盟府和宰堂、樞機院會合，人事升降一任高岳手……」于頔將御札放下，如此說到。

「俱軍容若認為非得以死才能盡臣節的話，便請單騎出城，去和盟府大軍死戰。」薛尚衍指著俱文珍，最後如此說。

當高岳答應下來后，他便看到數十名軍將入帳后，跪在自己面前，手裡捧著件赤黃色的袍子……

當然最重要的，于頔把俱文珍的信札全都交給盟府。

殘陽里，韋皋扶著張芬ｍ.hｅｔｕｂoｏk•coｍ•ｃoｍ屹然不動的屍體，緩緩地垂下了頭。

于頔和薛尚衍左遷嶺表安置，其中於頔的太子少保被認定為偽職，終身授品不得超越五品；

「不會，此後樞機院掌握二十萬左右的將兵即可，而地方行省、州縣，同樣保持二三十萬鎮戍團結，作為將兵預備即可。此後兵不在多而在精，寧願養一支一年需要兩百萬貫維持，但卻可屢戰屢勝的三萬兵，也不要用這兩百萬貫維持吃不飽穿不暖卻要被節帥驅趕去自蹈白刃的十萬兵。」這便是高岳的想法。

「如是，此後要做的事還很多啊！」杜黃裳聽完后，不由得慨嘆起來。

「允。」于頔沉重而緩慢地說出這個字來。

「嚴礪死了，馬總死了，韋皋死了，王有道死了，張芬死了。高崇文、曹良金、朱邪執宜等都降了。襄陽還要死戰！難道俱軍容非得將忠義軍將士，和滿城百姓的血都流盡，方才心甘？」

揚州蜀岡子城的官舍里，崔雲韶搖著秋扇，在花苑當中，迎著已微微飛動的秋螢，輕輕喚著：「畢羅，糖霜畢羅，這狸奴去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