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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步青雲

作者:陳峻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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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北風惠我好 五 后戚之重

第四章 北風惠我好

五 后戚之重

而年近三十的曹壽,卻毫無建功立業的打算,他有著祖宗留下來的富庶食邑,有景帝和武帝賜的長安良田,身家稱得上巨富。這些年來,他漸漸荒廢了騎射,只喜歡和長安城的公子哥們一起鬥雞走狗,一擲千金地比闊。
平陽公主仍然自顧自地沿著思路說下去:「自開國以來,漢皇都厚遇外戚,倘若你姐姐能生下一個皇嗣,將來你就會成為太子的母舅,有裂土封侯的機會。」
他們倆,只有面貌與身份相配,其他的一切,都在越走越遠,從心性到志向……
平陽公主的侍從們,也在這時候匆匆趕來了。
「扶我上馬,咱們這就去大成巷!」
長相思,毋相忘。
灞河邊,春風溫暖地拂過,無數灞柳的枝條飛揚起來,如絲帶,如玉絛,如春雨,如晚煙。柳絮飛揚,令平陽公主想起那年的關中大雪。
初升的太陽下,衛青白皙瘦削的臉,被塗抹成淡金色,他微陷的長長的黑眼睛,燃燒著憤怒的火焰,見平陽公主向他看來,衛青掉過臉去,不願與她對視。
富貴昌,宜官堂。
在這如煙的深綠柳色中,灞橋顯得近在眼前,長安城門,也已遙遙在望了。
二十三歲的平陽公主,不再像幼時那樣頑劣,她變得有些深沉內斂。
平陽公主扭過臉來,怔怔地看著他。
「公主打算去哪裡?」黃門令小心翼翼地問道,「侯爺吩咐過,不能讓公主去得太遠,以免動了胎氣。」
「侯爺在哪裡?」平陽公主揚了揚眉毛,「孤可是有半個多月沒見著他了。」
她輕輕打開那半舊的荷包,看https://m.hetubook.com•com著裏面那一縷細細軟軟的嬰兒胎髮,又拾起那把銀項圈,看了看項圈上鐫刻的文字:
「臣在!」另外兩名侍衛提馬上前。
一向故作清高冷傲的衛青,從來沒有慷慨激昂地說過這麼多話,平陽公主竟然被他說愣了,獃獃地看著他的眼睛,良久,她才微笑著,輕輕鼓掌。
算了,不要再想他!平陽公主惆悵地遠望了片刻長安城,轉臉向侍衛們說道:「宮中還沒有動靜嗎?」
十七歲的衛青,現在長得比從前更加結實,臉上的線條異常堅硬和成熟,有著同齡人遠遠比不上的滄桑眼神。
即使他偶爾回來,他們雖然也是笑語盈盈,兩情相投,表面上看,他對她呵護備至,但曹壽總禁不住長安城裡繁華夜宴的吸引,幾天後便又迴轉長安。
「臣在!」
「臣在!」衛青在她身後朗聲回答。
灞河上,扁舟出沒,到處鱗光閃閃,平陽公主帶著幾騎馬,立在柳樹的深蔭下,看著這暮春的晨色。
「你這是最後一次跟隨我出遊了。」平陽公主獨自一人勒馬站在河岸上,她背對著眾人,沒有人能看見她臉上的傷感,和那種淡淡的留戀。
「當然。」衛青斜視了她一眼,「那一年,是我,而不是那些沒用的世家子弟,更不是曹壽,將你從冒善手中搶了來,成了平陽侯府的新娘,可惜……」
衛子夫是衛青同母異父的姐姐,相貌和衛青極其相似,有著一種與身份不相宜的冷淡神情,瘦削而動人。
這些,平陽公主早就有所耳聞,然而令她傷心的不是這些。
如今,衛子夫獨自住在長安城西的行宮裡和_圖_書,她已經懷上了武帝的孩子。
「罷了。」平陽公主抬起手,揮了揮袖子,「你姐姐衛子夫兩個月前入宮,聽說現在已經有喜了,皇上後宮久乏子嗣,這是她的福分,也是我們皇室的福分,皇上不久后就會封她做夫人,到時候,你也會成為身份高貴的皇親。」
衛青的眼睛里又流出憤怒的神色:「你還要我說多少遍?我雖然是侯府女奴的私生子,生來受盡了冷遇和折磨,但也絕不會靠裙帶關係為自己爭得前途!衛青此生志在開疆拓地,立功封侯,但我絕不會靠入宮為妃的姐姐來虛邀富貴,而是要憑自己的軍功來硬碰硬地爭得這個侯位!」
黃門令為難地低下了頭,風流瀟洒的曹壽,已經在長安城裡建了一處相當豪華的別宅,他經常住在那裡,在那裡大宴賓客,聚眾賭博。
「衛青。」平陽公主的聲音是這樣滋味複雜,似乎充滿了憂鬱。
作為皇上寵妃唯一的弟弟,衛青今後的飛黃騰達,是可以預料的。
令皇太后多年來常常暗自落淚的,就是這銀項圈的主人。
「好!」平陽公主興緻勃勃地掂了掂馬鞭,笑道,「這事辦成了,人人有賞!孤絕不食言!曹仁、曹忠!」
一個長方臉龐的青年侍衛笑道:「還沒有,咱們的人已經在那條巷子口等了,只等皇……只等宮中一有人出來,就飛馳到大成巷,屏開門前的閑雜人。」
「臣在!」兩名侯府侍衛忙在馬上躬身。
有人說,平陽侯的別府,是長安城最大最奢侈的賭場。場里,不但備有名酒和夜宵,還有成群的美貌侍女,彈著箜篌,跳著迴風舞,坐在客人們的身邊說笑。而曹壽,https://m.hetubook.com.com身為開國名將曹參之後,他最得意和炫耀的,竟只是這樣侈麗可笑的浮華。
在長久的沉默注視之後,平陽公主忽然發覺了自己的失態,她也扭過頭去,冷笑兩聲,淡淡地自嘲道:「是嗎?」
皇太後為此高興異常,武帝也因此賞了姐姐平陽公主一千斤黃金和無數珍寶。
南宮公主和隆慮公主也是王太后的女兒,她們分別是二十二歲和二十一歲,去年剛剛下嫁給兩位青年侯爺。
「你們跟著如意,速去太后的長樂宮,悄悄和太后的侍女們說,那人馬上就要進宮,叫一應閑人都離開後殿,只留八名貼身侍女,扶著太后,以防太後過度動情,昏厥過去,再叫太醫也來長樂宮侍候。」平陽公主細緻地考慮著,「曹義、曹德!」
而平陽公主卻喜歡灞橋這裏的寧靜,她喜歡縱馬在野外飛馳,喜歡聽著空曠的花園中那幽幽古塤聲,喜歡和心愛的人在月下散步,喜歡在下雨的后|庭練習射箭。
平陽公主只覺茫然,她扶著衛青的肩膀,下了馬,站在波光瀲灧的河邊,嘆道:「你已經不再是公主府的騎奴了,何必如此恭敬?如果想要鑽營我的門路,我說話的分量,如今還比不上你的姐姐衛子夫。」
「衛青!」平陽公主的臉上,滿是興奮之色。
「走吧!」平陽公主一揮馬鞭,閃電一般地奔了出去,「今天,孤要和皇上一起做這件大事,驚動長安城所有的宗室和親貴!」
平陽公主用長長的小指甲輕輕彈開,裏面是一副小小的銀項圈,一隻幼兒套用的銀手鐲,和一隻柔軟的紅色綢緞荷包。
他仰首天外,不知道又在想些什麼。
說完之後,她猛地和*圖*書勒住坐騎,掉轉馬頭,沿著河堤飛奔了起來。
「衛青雖然出身卑賤,卻也不企望這種由女人帶來的富貴!」衛青厲聲回答,他的聲音顯得那樣憤怒,甚至有些粗魯。
平陽公主沒有看見這些侍衛詫異的目光,她斜坐在馬背上,探手至馬前的錦囊,取出了一隻半舊的赭色木匣。
那瘦削的側面,依然是冷淡而簡傲的。
對於衛青,這其實並不是什麼配不上的賞賜,當年在南山腳下戰敗匈奴左賢王冒善時,平陽公主就遺憾地認為,只要給這個少年一個立功的機會,他一定可以立下遠超李廣、周亞夫的戰功,只是她沒有想到,這機會是如此突如其來,讓他這麼快地離開她的身邊。
不知道沿著灞河賓士了多久,平陽公主才發現,自己的臉上已經滿是淚水。在這樣明媚的天氣里,眼淚是多麼可笑。她為什麼哭泣,為那個從來就沒將她放在眼裡的年青騎奴嗎?雖然主奴有別、尊卑不同,可衛青從來就沒有把她看成主子,更不曾把她真正放在心上。
隨著這個聲音,衛青已經從樹影外閃身進來,他在不遠處翻身下馬,走到平陽公主的馬鐙前,怔怔地站了片刻,忽然一伸手,將她攔腰抱了下來。
身後的衛青沒有答話。
昨天,已經有正式詔命來,叫衛青入建章宮做侍衛。建章侍衛,向來都是由親貴子弟擔當的,位秩雖低,卻是長安城最好的晉陞之路。
意氣陽,宜兄弟。
「你們分別拿孤的手帖,去見南宮公主和隆慮公主,叫她們兩個人只帶貼身侍婢,先到長樂宮去見太后!」
兩個月前,武帝從霸陵拜墓回來,路過平陽侯府,平陽公主和_圖_書將自己養蓄的十名佳人送給他,但武帝都沒有看中,卻獨獨看上了在筵席上伴酒唱歌的侯府家奴衛子夫。
身後一個人也沒有,平陽公主勒馬在樹蔭里漫步片刻,一斂衣裾,正要往馬下跳去,忽然聽見樹蔭里有一個冷淡的聲音喝道:「停!你不要命了嗎?」
雕滿連環圖案的舊木匣上,掛著一隻簧心已經損壞的小鎖。
下垂的桃心銀飾片上,刻著三個筆畫拙劣的秦篆小字:「金帳鉤」。
已經懷有六個月身孕,夫婿卻總是抽不出時間來陪伴她。
他退後一步,看了看平陽公主,忽然說:「我就不相信,王侯將相難道是天生的嗎?曹壽有什麼本事?他不過靠了自己的好祖宗!靠了他的曾祖、開國丞相曹參的封蔭!衛青雖然出身卑賤,但我身體里的血是火熱的,我的騎射不在那些公子王孫之下!是的,我是靠了我姐姐才得以成為建章宮侍衛,但我這輩子都只求一個能讓我出關建功的機會,好讓我告訴天下的人,女奴之子也能成為名將,成為功臣!如果我將來能封侯,我希望我配得起這個侯爵,我希望天下人都能挑起拇指,讚歎一聲:衛青,那是個了不起的英雄!」
雖然用詞恭謹,但仍然掩不住他那種天生的傲亢。
「公主當心身體!」黃門令也跟著她飛馳出去。
「是!」衛青當著黃門令和兩名侍衛,竟然一伸手將平陽公主的雙腿抱起來,扶至馬背之上。
爵祿尊,壽萬年。
「臣一朝是平陽侯府的騎奴,就永遠是您的奴才。」
「你能行。」她溫和地點了點頭,「早在兩年前我就看出來了,你是個不凡的將才,不會一輩子淪為騎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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