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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魚思故淵

作者:白鷺成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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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你不是麻煩

第二十九章 你不是麻煩

「別哭了……」
這算是,跟他鬧脾氣?沈故淵很是不悅,揮袖跟上去,一路上都沒個好臉色。
「因為你好像很難過。」沈知白抿唇:「誰欺負你了嗎?三皇叔呢?」
「我騙過你?」沈故淵冷笑著問。
溫暖如春的寧王府,大門合上,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這點皮肉傷,小意思!」池魚眨眨眼看向他:「倒是師父您,一大早出去做什麼了?」
沈故淵一副懶得理她的模樣,自顧自地挑菜吃。
「撲哧。」被他這表情逗樂了,池魚沒忍住。笑了出來。
沈知白抿唇,勉勉強強讓開了身子:「那我跟著一塊兒去,可以吧?」
「喂……」懷裡一空,涼風瞬間充斥,沈故淵有點懊惱地喊她一聲,面前的人卻站直了身子,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踉蹌半步,沈故淵老大不爽地瞪她,鄭嬤嬤卻半點不怕,提著裙擺就去喊蘇銘。
她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只是怎麼也做不到平靜地面對沈棄淮,愛也好恨也罷,都是這世間最濃烈的感情啊,根本掩藏不了。
暗影也看出來了,眼裡發亮,使了眼色就讓人動手。
「站住。」沈故淵眯眼:「你想去哪兒?」
旁邊的大夫拱手道:「小侯爺莫慌,這位姑娘只是皮外傷,沒有傷及筋骨。剛用了葯,疼是有些的,但沒有性命危險。」
「人家掏心掏肺地對你,你也這樣不領情?」沈故淵看著她的動作,冷笑一聲。
哽咽出聲,池魚放在他心口的手捏成了拳頭,咬著牙眼淚直流。
「她……」沈故淵剛想告狀就是一頓,臉上的表情瞬間茫然起來。
您上藥,一向都很疼的好嗎?池魚連連搖頭:「我自己來就好了!」
靜親王也算上了年紀了,摔倒一下可不是小事,沈知白一慌,連忙道:「帶路!」
不悅地看她一眼。沈故淵道:「你是打算餓死她?」
看見她這張又笑得跟沒事人一樣的臉。沈故淵翻了個白眼,洗了手跨進門去,問:「傷口不疼了?」
「這傻孩子。」寧王妃心疼地護過她來,低頭看了看:「玩傻了嗎?今日盡說胡話。」
他今日是打算去仁善王府的,但是走到半路身邊的小廝就不見了,於是他靠著自己驚人的方向感,迷失在了很多長得一樣的巷子里。
管家低頭:「他們打死不招,王府也不好濫用私刑,已經移交廷尉衙門了。」
背脊僵了僵,池魚頭也沒回,捏著拳頭道:「我想清楚了,您與我無親無故,至多在輩分上喚您一聲皇叔罷了。十幾年來沒有絲毫交集的人,我不能這麼自私拉著您非得替我報仇。」
池魚笑了笑:「好事啊,以趙將軍的本事,一定能勝任,到時候有了威望,要拿下那位子也是名正言順。」
抬頭看看澄清的天空,她突然有點想笑。死其實才是最輕鬆的,等死了之後,她就什麼痛苦也不會有了。
沈故淵斜她一眼,輕哼一聲,舒舒坦坦地把自己碗里的飯菜都吃了個乾淨。
楊清袖心裏苦啊,尷尬地看余幼微一眼,道:「這幾個人……便是。」
聲音陡然到了耳畔,激得池魚一層顫慄從耳後直達心裏,捂著耳朵就回頭看。
回到仁善王府主院屋子裡,他伸手就扔給她一套裙子:「換了。」
「主子?」哭笑不得,鄭嬤嬤道:「您這是走火入魔了?」
秀眉緊皺,沈知白想了想,道:「暫時不必讓外人知道她在我這兒,都出去吧。」
池魚一愣,剛想拒絕,沈知白就已經跑出去了,沒一會兒就端了一碗香噴噴的白米飯和幾碟菜來,飯和菜夾在一起,湊到她唇邊來。
主屋裡暖和,他向來是在這紫檀雕花圓桌上用膳,池魚胃口很好,每次都邊吃邊誇郝廚子的手藝,能吃下好大一碗,看得他也能跟著多用些。
咧嘴笑著,眼淚都流進了嘴裏,池魚抹了一把,裝作什麼也不知道,高高興興地拉起自己父皇母后的手:「走,我們去用午膳。」
夾了一塊肉,沈故淵淡淡地道:「那人手斷了。」
池魚一愣,低頭看了看這嶄新的白狐毛冬裙,抿唇道:「處理事情而已,還要換衣裳?」
沈棄淮一大早就進宮商議要事去了,所以余幼微帶著雲煙去廷尉衙門大牢里撈人。
微微一愣,池魚垂眸:「為什麼擔心我?」
沈故淵眼神陰冷,盯著她那傷口?不作聲。
然而,睜開眼的時候,屋子裡竟然只剩她一個人了。大門緊閉,窗戶半掩,屋子裡爐火燒得正旺。
衣帶鬆開,池魚臉微紅,閉眼伸手抱住他,不吭聲。
沈故淵面無表情地走過來,美目半闔,如鬼神降臨般,壓得人氣息都是一緊。
氣得噴了個鼻涕泡泡,池魚哭笑不得:「您就不捨得多哄我兩句?」
鄭嬤嬤抬袖掩唇,笑得眼睛眯成月牙:「主子,您想做什麼事情都是能做到的,又何必非得憋著讓別人來猜呢?以前大人還在的時候www•hetubook•com.com,就常說您這性子,以後若是遇見姑娘家,必定有劫。」
察覺到懷裡人的情緒不對,沈故淵鬆開她些,將人轉過來低頭看著她的臉:「他又說什麼了?」
沈故淵看也不看她,出手如電,越過她就抓住了後頭的一個犯人。
「既然是犯人,就應該關在大牢里,怎麼能隨意就出去了?」沒理他,沈故淵面無表情地朝那群犯人跨步,眼神恐怖至極:「聽聞各位武功很高,能傷了我的徒兒,我這個當師父的,自然是要來領教領教。」
「哦。」沈故淵起身,慢慢走過去:「所以你就打算欠了我的恩情不還?」
「嗯。」池魚閉眼。
擠回床邊護著池魚,沈知白皺眉道:「你不說清楚,我不會讓你靠近她!」
剛散開的眉頭又皺攏了,沈故淵低斥:「出了王府她能去哪兒?還等著我去請她回來是不是?」
眼裡光芒流轉,沈小侯爺靠近她,伸手捻了她嘴角的飯粒,低聲道:「長輩們都說,飯吃到臉上,會長麻子的。」
「池魚姑娘?」鄭嬤嬤剛晾完衣裳回來,看見她要出主院,嚇了一跳:「您要去哪兒?」
這模樣,像極了打完架惡人先告狀的小孩子,氣鼓鼓的,非要大人站在他那一邊。
沈知白狐疑地看著他,道:「這種大事,怎麼會跟池魚扯上關係?」
「主子慢走。」鄭嬤嬤在他身後,體貼地將他推出了門:「老身讓蘇銘去備車。」
他也知道她不會,問題是這句話就已經是個台階了,這沒眼力見的,就不能順著他的話去把池魚給找回來?沈故淵很不滿意地看著她。
他解決?沈故淵冷笑:「她是溫暖的地方呆多了,忘記嚴寒是什麼滋味兒了,一個不如意就離家出走,鬼才管她!」
池魚怔愣地看了他半晌,耳朵才聽清這句話,心裏一酸,眼淚差點跟著湧出來。
沈故淵挑眉,掃了一眼遠處桌上放著的喜帖,微微眯眼:「來過了?」
搖搖頭,沈故淵也懶得多說,吃完飯就把人抓到軟榻上,給她上藥。
「嗯。」進屋就上床,沈故淵伸手扯了被子搭在身上,然後把池魚抱在懷裡,臉上余怒未消:「宣曉磊都被我套死了,沈棄淮那邊的人不信邪,非和我爭,最後讓步,讓趙飲馬暫代了禁軍統領之職。」
「說時遲,那時快,我飛身過去一腳踢開那把劍,將你救了下來!」沈小侯爺聲情並茂地道:「你那會兒要是還醒著,一定能看見我的英姿!」
伸手拿起碗筷,沈故淵面無表情地道:「陪我把這桌菜吃了。」
沈故淵哼哼兩聲,伸手替她解裙帶,邊解邊道:「要不是你把那張白狐皮拿去給沈知白做披風了,這件裙子更暖和。」
「為什麼?」池魚瞪大眼看著他。
背後沈知白一個鷂子翻身落地,反手就來拽他:「你做什麼?」
面前的人嘆息一聲,起身道:「若恨我能讓你好過,那你只管恨,只管幫沈故淵來對付我,我都受著。只是,你若再作踐自己,對別人用上回對付我的招數,那就別怪我無情。」
極限了,可以把命交出去了。
舔舔嘴唇,池魚夾了桌上的糖醋魚,扒拉下去好大一口飯。
呆愣地捂著額頭,池魚傻笑,笑得眼淚直流:「好啊,女兒想嘗嘗父王的家法。」
傷口生疼,硬生生將她從夢境里疼醒,池魚睜開眼,還沒看清眼前的東西,就聽見沈知白一聲低呼:「你可算醒了!」
有那麼一瞬間暗影覺得自己眼花了,可仔細一看,那的確就是寧池魚,毫無防備搖搖晃晃地走著,彷彿一根指頭過去她就能倒下。
池魚想冷笑,但嗓子緊得厲害,壓根笑不出來。
抬頭看看,熟悉又陌生的院落里,自家父王也站著,一臉嚴肅地道:「在門口哭像什麼話?進來,為父今日還沒看你功課。」
沈故淵這個人,是天生的風流骨吧,這麼會哄女人。
鄭嬤嬤皺眉:「這麼冷的天,有什麼東西讓府里下人去買就是,您穿得這麼單薄……」
「哪兒那麼嬌氣。」池魚坐直身子,拿起筷子就夾菜:「我又不是嬌生慣養長大的。」
「介紹不了。」沈故淵拿起筷子。
她身上有傷,衣裳也被劍割破了,靜親王府少女眷,自然只能拿丫鬟的衣裳讓她先穿著了。池魚嘆息,想了想,還是先去把衣裳換了。
有點不好意思,池魚伸手:「我自己來吧,能用筷子的。」
下午的雨停了,外頭涼絲絲的,但空氣新鮮得很。池魚可憐巴巴地看著,掙扎了兩下:「師父,我想出去走走。」
「母妃……」鼻子一酸,池魚大步跑過去撲進她懷裡,哇地就哭了出來:「母妃,我好想您!」
余幼微慌了慌神,連忙笑道:「幾個遠房親戚,犯了事,我來保釋的。三王爺,相請不如偶遇,去外頭喝個茶如何?」
肩上還纏著白布,池和*圖*書魚動作有些緩慢。換完出去,意料之中地就又收到一聲吼:「你手斷了還是怎麼的?」
藕臂上厚厚的兩道白布裹著,一道還隱隱滲了紅。
「不必。」沈故淵道:「我還有事要做。」
「這怎麼回事?」
說是這麼說,身體卻誠實地懷念起池魚身上的溫度。天太冷了,他想抱著她,不然今晚上這麼冷可怎麼睡?
「什麼姑娘家。」沈故淵翻了個白眼:「她哪裡算姑娘家。」
眼瞧著天都?了,他以為自己一定會在巷子里過夜,誰知道就聽見了打鬥聲,出去就看見了有人一劍刺向池魚的背心。
一股子戾氣撲面而來,驚得她眼睛圓瞪,眨眨眼,伸著腦袋往內室里看了看。
說罷,伸手把後頭躲著的楊廷尉給拎了上來:「麻煩大人帶個路,我想看看昨日抓進來的刺客。」
沈故淵側頭,一雙美目沉得如暗夜鬼魅:「是她不對,又不是我的錯,她憑什麼發這麼大的脾氣?」
好不容易疤痕淡了的身子,又添了兩道。她低笑:「白費嬤嬤的葯浴了。」
余幼微愣愣地看著,就見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了天牢的黑暗裡,沒過多久,大牢深處便傳來凄厲的慘叫:「啊——」
愛錯了人,就像得到了蜜餞也得到了匕首,糖嘗多了,匕首劃下來的時候就更疼。疼也就罷,傷口還會被撒上以前的蜜餞,愛恨交織,痛不欲生。
「是。」
走在街上,池魚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兒,能做什麼,只是心口破了個大洞,風呼啦啦地往裡頭灌,冷得她很茫然,也就沒注意到後頭跟著的人。
漆漆的天,一個月亮都沒有,寒風凜冽,沈故淵一隻腳剛跨出去,就很有想收回來的衝動。
伸手拿了枕頭墊在她背後,沈知白一臉嚴肅地道:「要不是我恰好路過,你這會兒怕是真活不了了。」
鄭嬤嬤聳肩:「老身只是個洗衣服的,您二位之間發生了什麼老身可不知道,也不知道池魚丫頭是怎麼想的,這事兒啊,您自個兒解決吧。」
暗影驚恐地看著,知道她必定會死,卻依舊很心驚。這女人,都不會感到絕望的嗎?都這樣了還要殺人!
嘆息一聲,她認命地道:「您躺好。」
深吸一口氣,池魚凝神,拔了頭上的發簪就擋住迎面而來的利劍。她不是會站著等死的人,哪怕知道會死,那也要咬死兩個人,跟她一起下黃泉!
搖頭失笑,池魚勉強擠出一個自以為輕鬆的笑容,朝他道:「我知道了,就不給您添麻煩了。」
「怎麼了?」池魚抬頭,嘴角邊白生生的米飯閃閃發光。
王府里的池魚打了個寒顫,左右看了看,正想去把半開著窗戶關上,結果就看見院子里,自家師父回來了。
「是。」
池魚乾笑,張嘴吃了他夾來的一大口飯菜,細嚼慢咽下去,總算有了點活過來的感覺。
然而,這一推,沈知白整個人竟然直接飛了出去,衣袂飄飄,看得池魚不敢置信地低頭打量自己的手:「我沒用什麼力氣啊?」
是個孝子呢,池魚低笑,捏著牌子看了看,放回了枕頭上。
「等會,葯還沒上。」沈故淵道:「你別動,等會疼著你。」
察覺到了不對勁,鄭嬤嬤轉頭就去推開了主屋的門。
然而不巧,今天的廷尉衙門大牢門口,堵了一尊神。
「可以。」沈故淵嗤笑:「只要你去得了。」
沈故淵臉色微沉。很是不悅地伸手掰開她的眼皮:「明知道是謊話你也動容,自欺欺人?」
「嘖。」沈故淵一把將她的腦袋按在自己胸膛上:「沒得哄了,睡覺!」
門打開又合上,涼風吹進來更多,沈故淵頭一次有傻了眼的感覺,低頭看看自己的手,茫然失措。
「嗯。」回過神,池魚朝他感激地一笑:「我自己過去吃吧。」
「好冷……」他不找了行不行?
原來她是個麻煩啊,她被他寵著寵著,差點就忘記了,他什麼也不欠她的,被她求著替她報仇,可不就是個大麻煩么?
余幼微皺了皺眉,蓮步輕移就擋了上來,看著沈故淵道:「王爺上回與小女的話還沒說完,今日不如換個地方繼續說?」
「你啊你啊。」他低聲道:「可真是多災多難的。」
「我說得不對?」沈故淵冷聲道:「女人心思難測,難保有一天我替你報仇了,你卻後悔了,說我多管閑事。那不如趁早後悔,我也省去你這個大麻煩。」
這句話倒是沒錯的,寧池魚在溫暖的地方呆了一個多月了,已經不記得外頭的險惡和冰霜,記得的,只是自家師父十分踏實的懷抱。
眼睛一紅,池魚微微抖了抖,惱怒地睜眼瞪他。
「是我。」目光溫柔地看著她,沈知白嘆息道:「你昏迷了一個時辰了,還以為要明日才能醒。」
沈知白總算鬆了口氣,目光繾綣地看著她道:「會笑就好,我很擔心你。」
池魚微僵,捏著拳頭道:「這和圖書麼嚴重嗎?」
下頷緊繃,沈故淵冷冷地看著這兩個人,沉聲開口:「自然是關乎社稷百姓的大事,寧池魚先跟我回去,不然,這攤子我可收拾不了。」
又哭又笑,池魚抓著母妃不敢鬆手,小心翼翼地走去自家父王身邊,抬頭就吃了他一個爆栗。
「師父行事果決,自然不會喜歡我這樣拖拖拉拉的。」靠在床頭,池魚聳肩。
第二天,外頭下了雨,冷得刺骨。池魚沒睜開眼就覺得,沈故淵今日肯定會在主屋裡待上一整天。
「這是怎麼了?出去玩了一趟,嘴巴就這麼甜?」寧王妃溫柔地拍了拍她的背,拿帕子擦了擦她的臉:「乖。今天有你最愛吃的糖醋魚,母妃親手做的。」
有什麼事能這麼氣勢洶洶的?沈知白很是不悅地看著他,道:「那您說,為何事而來?」
哈?池魚終於抬頭,神色複雜地看向他:「您說的關乎社稷百姓的大事,就是讓我回來吃飯?」
沈故淵眯眼,心想真是狗咬呂洞賓,正想發個火什麼的,卻聽得外頭蘇銘道:「主子,悲憫王來訪。」
「啊~」
沈故淵靠在床頭,一張臉?得跟郝廚子沒刷的鍋底似的,周身都縈繞著一股子?霧。
沈知白不贊同地皺眉:「這麼多年的感情,哪裡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又不是騾子卸貨!」
迷迷糊糊地正要睡著,冷不防的,她聽見抱著自己的人低聲道:「抱歉。」
「姑娘。」鄭嬤嬤立在她床邊,慈祥地笑道:「主子有事。一大早就出去了,吩咐老身照看您。」
「……沒事。」池魚勾了勾唇,鼻尖微紅:「師父大概是不想要我了。」
話出口,沈故淵自個兒心口一緊,眼神慌了慌,想改口卻是來不及了,喉嚨里下意識地咽了咽。
沈故淵嗤笑,反手格開他的手,用力一震。雲煙後退兩步,臉上青白交加,拱手道:「卑職冒犯了。」
「池魚?池魚!」
「無妨。」咧著嘴擺擺手,池魚垂眸,加快了步子往外走。
說完,自個兒先跨出了門。
「不對啊。」吃著吃著就反應了過來,她瞪眼:「這跟我有什麼關係?您可以叫鄭嬤嬤陪您吃啊!」
沈故淵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伸手就將她拽了過去。
「我沒有……」
然而,沈棄淮已經轉身往外走了,背影看起來有點孤單,走到院門口的時候頓了頓,像是想再回頭看她一眼,可終究沒有轉身,咬咬牙走了出去。
伸手揉了揉眉心,沈故淵抿唇,消了火氣,悶聲道:「罷了,你讓她進來,我不生她氣了。」
池魚抿唇:「不小心傷著了。」
沈故淵臉上一點心虛的神色也沒有,反而瞪她,底氣十足地道:「你不回來吃,我一個人吃不完,就得倒掉,倒出去讓外頭吃不飽飯的百姓看見了,定然就說『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從而對皇室心生不滿。然後民怨沸騰,叛賊四起,戰火點燃,天下遭殃!你說,這難道不是關乎社稷百姓的大事?!」
余幼微一愣,瞧見是他,有些意外:「三王爺怎麼在這裏?」
「那你這半死不活的樣子是要給誰看?」沈故淵嘲弄地道:「嘴上說沒有,自己憋著心裏難受,有什麼意思?還不如撲去沈棄淮懷裡,跟他說你原諒他了,願意繼續跟在他身邊,為他殺人。這樣我還落得個輕鬆。」
傍晚,沈故淵板著臉從外頭回來,顯然是被凍得不高興了,什麼也沒說,撈起池魚就往主屋裡走。
她現在全身乏力,手無寸鐵,根本不是這些人的對手。
池魚失笑,輕輕鬆了口氣,伸手抱緊他。
靜王府,沈知白就著衣袖捂著她的眼角,心疼得白了臉:「怎麼會哭成這樣?很疼嗎?」
池魚目光空洞地趴在石桌上,旁邊焦尾琴安安靜靜地躺著,散發出一股悲憫閣的香氣。
「是。」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呢?上一瞬口吐毒箭把人打下地獄,下一瞬又這麼溫柔地把她抱在懷裡,說這些溫暖得讓人受不了的話。更可怕的是,她竟然氣消了。還覺得自己有點小題大做,很愧疚。
然而今日,鄭嬤嬤只擺了一副碗筷。
扔了手裡的乾糧,暗影立馬帶人跟了上去,跟到人煙稀少的偏僻地方,立馬揮手讓人圍了上去。
「王爺!」雲煙下意識地就伸手去攔。
身子微微一僵,池魚垂眸:「沈棄淮今日怕是忙著發喜帖去了。」
這有什麼去不了的?沈知白起身就準備讓人去安排馬車,誰知道剛出內室,外頭的管家就急急忙忙跑過來道:「小侯爺,王爺摔倒了,您快過去看看!」
暗影在仁善王府附近蹲了很久了,本以為這輩子都抓不著寧池魚落單的機會,誰曾想這人竟然一個人失魂落魄地出來了。
「師父?」回過神,池魚茫然地看著他:「您這是怎麼了?」
微微一愣,池魚有點心虛地搓手:「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您以後要是有用得上我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地方,就再吩咐吧。」
硬著頭皮在桌邊坐下,池魚小聲問:「我能幫上什麼忙?」
心口也被熨燙了一下,沈故淵抿唇,死死地將她抱在懷裡,下巴勾著她的肩頸,蹭了蹭。
「剛好是吃午膳的時辰。」池魚笑眯眯地趴在窗戶上朝他道:「今日郝廚子做了紅燒肘子和清蒸鱸魚,師父快洗洗手。」
「這恐怕……」掃一眼門外,鄭嬤嬤搖頭:「都已經出了王府了。」
「現在就有用得上你的地方。」
池魚疑惑地想了想,然後恍然:「禁軍統領的事情?」
「閉嘴。」伸手將她壓在床榻間,沈故淵俯視她,沉聲道:「我冷。」
「池魚。」沈棄淮苦笑:「我也沒奢求你能原諒我,但……你能不能善待自己,也別再折磨我了?」
「怕。」鄭嬤嬤微笑:「但男人一旦生起氣來,那就是不管不顧的了。」
艱難地動了動脖子。池魚側頭看著他,聲音嘶啞:「小侯爺?」
「別想了。」看著她又皺起來的眉頭,沈知白連忙道:「晚膳已經準備好了,你受了傷,要補身子,先吃點好不好?」
池魚垂眸,沒敢抬眼看他。只輕輕拉住了沈知白的胳膊,低聲道:「侯爺不必緊張,師父既然來了,想必是有事。」
「再這麼貪玩,為父可要家法伺候了!」
眼前多了十幾個人,池魚總算回過了神,看著這些?衣人手裡的長劍,苦笑一聲:「可真會挑時候。」
從溫暖的懷抱里抽離。她下了床,想優雅地穿上鞋,可手控制不住地發抖,穿了半晌才穿好。
這算個什麼呢?池魚心裏悶疼得厲害,忍不住伸手捂著,哭不出來也笑不出來。她好想抓住他問問,若真是這麼在意她,這麼喜歡她,又為什麼從不將她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這到底……算個什麼?
漆漆的冬夜,街上一個人都沒有,沈故淵撐著下巴看著馬車外頭,掐了掐手指,臉色就是一沉:「蘇銘,去靜王府。」
溫暖隔著薄薄的肚兜傳過來,沈故淵總算緩和了臉色,伸手就將她半褪的衣裳從胳膊上扯下來。剛扯完,目光不經意一掃,他變了臉色。
天色漸晚,沈故淵眯眼看著窗外,臉色陰沉。
「是我的問題。」池魚苦笑:「我沒能對沈棄淮完全釋懷。」
「主子。」鄭嬤嬤端了晚膳進來,笑眯眯地道:「您來用膳吧。」
利劍冰涼,朝著她背心而來,池魚置之不理,一劍捅進了面前的人的心口。利刃割開血肉的聲音聽得她舒坦極了,感覺有溫熱的血噴洒出來,身子跟著一松。瞳孔渙散。
「別動!」沈知白立馬按住她:「你肩上有傷,動不了筷子,我替你拿來。」
鄭嬤嬤很是無辜地道:「啊?池魚丫頭還要回來?這麼晚了,怕是不會了吧?」
「池魚?池魚?」沈知白坐在床邊小聲喊著,見她沒有要醒的跡象,一張臉沉得難看,扭頭問身邊的管家:「打聽到了嗎?」
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池魚獃獃地拿起碗筷,跟著他吃。
「別緊張。」沈故淵道:「我只是來送他們去該去的地方罷了。」
「王……王爺。」余幼微想攔,又有些害怕,連忙道:「這可是大牢啊,有什麼刑罰,也該三審之後再定,您……」
朦朦朧朧之間,她看見了遠在邊關的寧王府,自家母妃站在門口朝她溫柔地招手:「魚兒,快過來,午膳都做好了,你怎還在外頭玩?」
沈知白嚴肅地道:「你我認識這麼久了,還這麼見外嗎?快吃,飯菜都要涼了。」
「呃。」悶哼一聲,池魚抓住他的手:「您……」
「喲。」沈故淵眯眼,皮笑肉不笑:「侯爺真是一貫的情深義重,可惜人家未必領情。」
池魚:「……」
生氣?池魚一臉茫然,昨兒不是已經好好的了嗎?又生誰的氣了?
「你沒用,我用了。」森冷的聲音在屋子裡響起,池魚瞬間頭皮一麻。
「刺客拷問出什麼了嗎?」
「我……」勉強笑了笑,池魚道:「我出去買點東西。」
「我都道歉了,你還哭?」溫柔不過兩瞬的沈三王爺摸著她臉上的眼淚,瞬間又板起了臉:「沒個完了?」
遠遠的,好像有誰在喊她,然而她不想聽了,閉眼就陷入了黑暗。
「沒有怎麼是這副表情?」嘲諷之意頓起,沈故淵半闔了眼俯視她,薄唇一勾:「我要是沈棄淮,我也一定選擇余幼微然後拋棄你,畢竟隨便騙你兩句你就能原諒我,可真划算。」
鄭嬤嬤失笑,搖頭道:「難得見您這般生氣,老身還以為天塌了呢。不過……池魚丫頭做了什麼,把您氣成這樣?」
管家搖頭:「仁善王府那邊沒有找人的消息傳出來,也不知道這位姑娘為什麼離開王府遇刺。」
臉上一紅,池魚嘿嘿笑了笑。
大夫乾笑,他只診斷得了身上的病,心裏的可診不了哇。
池魚依舊沒抬頭,抿唇道:「欠的恩情沒和_圖_書法還,既然還不了,還是不欠為好,我不想再給人添麻煩。」
風捲殘雲,池魚惱怒地打了個飽嗝,起身道:「吃完了,那我走了。」
「怎麼會這樣?!」沈知白瞪眼:「他瘋了?」
沈故淵輕嘆一聲,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幫你報仇是我該做的,我沒有覺得是麻煩。」
輕哼一聲,沈故淵掃一眼她的右臂,撇撇嘴:「少動彈,傷口容易崩。」
冬天竟然可以這麼冷,怨不得沈故淵出去一趟就心情不好呢,她現在的心情。也很不好。
出去了?池魚瞠目結舌地道:「他不怕冷了?」
「這是要帶人去哪兒啊?」看著余幼微和雲煙,沈故淵淡淡地問了一句。
無視自家徒兒驚恐的目光,沈故淵道:「現在的年輕人本事沒多少,卻總喜歡干殺人的生意,不給點教訓,怎麼讓百姓安居樂業?你說是不是?」
池魚皺眉,很是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想放下筷子不吃。但……今天郝廚子做的全是她喜歡吃的菜,吃兩口再走吧?
眼裡微微一亮。鄭嬤嬤很是高興地應下:「是。」
「那怎麼流這麼多眼淚!」抬手看了看自己浸濕的衣袖,沈知白很是不敢置信,眉頭緊皺,手忙腳亂地接過丫鬟遞來的帕子,繼續給她擦臉。
在沈故淵看來,沈棄淮罪不可恕,她就得恨極了他,將所有過往全部抹空。可她是人啊,那些感情是十年歲月流淌出來的,就算她恨極了沈棄淮,心裏也始終會記得他以前的好,記得兩個人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屋子裡安靜下來,沈知白看著床上還在流淚的人,嘆息一聲,替她撥弄了一下含在唇上的碎發。
原本只是手微微發抖,走著走著,全身都忍不住抖了起來。池魚踉蹌兩步,覺得腳冷得沒了知覺似的,不像她自己的。
「做什麼?」沈故淵冷笑,側頭看他:「我收拾自己的徒兒,還用得著你來管?」
池魚愣愣地接著,抬頭就見小侯爺瞬間跑得沒了影子。
沈故淵冷哼一聲,蹭了蹭她的脖頸,嘟囔道:「也算幸運,今日沈棄淮不在,剩下那群飯桶比較好糊弄。」
「一群老狐狸磨磨唧唧半天,凍死我了!」沈故淵低喝:「一早聽我的讓他們比試比試不就好了?非得爭個面紅耳赤!」
「慢點吃。」沈知白就著碗喂她,喂著喂著就輕笑了一聲。
「我看著你這一套靜親王府的丫鬟衣裳不順眼,行不行?」沈故淵眯眼。
沈故淵一頓,臉色有點難看,張口想說什麼,就見她已經從床榻上下來,朝自己行禮:「您既然有事,那咱們就先回去吧。」
心裏一刺,池魚臉色沉了:「我說我沒有,您聽不懂?我不會原諒他,永遠不會!」
「也沒什麼。」勉強笑了笑,池魚不敢看他,閉著眼睛道:「就說一些安慰我的謊話。」
這兩個字說出來,不是應該楚楚可憐的嗎?怎麼落他嘴裏,就跟命令似的了?池魚錯愕不已,伸手摸了摸他的胳膊,倒的確是冷著了,觸手生寒。
「來看人的。」站直了身子,沈故淵目光落在了雲煙後頭護著的幾個低著頭的犯人身上:「這是什麼人?」
有些呆愣地撐起身子,池魚迷茫地問:「我怎麼還活著?」
她能說啥?池魚乾笑,狗腿地捶了捶沈故淵的腿:「師父說的都是對的!」
說完扭頭就拿了個牌子塞進池魚的手裡:「這是王府的牌子,你有事隨時來找我!」
池魚有點尷尬,扭頭吹了床邊的燈盞,黑暗之中看不見自家師父的眼神了,才放鬆些,伸手摟著他。閉上眼。
輕似蚊聲的兩個字,卻聽得她心裏一震,瞬間覺得心口連著鼻子一起發酸,眼淚不知怎麼的就流了下來。
池魚睫毛顫了顫,閉眼不吭聲了。
「最近筋骨鬆散,所以找人切磋去了。」沈故淵道:「活動一番,倒是周身都熱了些。」
躊躇了一會兒,沈故淵掃一眼桌上的晚膳,不情不願地道:「罷了,總不能浪費糧食。我出去找她,你把飯菜熱著。」
誰能跟他切磋啊?池魚很感興趣:「我也想跟別人切磋,師父介紹一下人給我認識啊?」
殺手被抓,關進大牢這種事不是第一次發生,掌權的人們也自然有一套撈人的法子——先將案底替換了,然後當做普通犯人放出去,只要上頭壓力不大,一般都是沒什麼問題的。
撲上來的人太多,池魚吃力地躲避,拼著肩上挨兩劍,也一簪子插|進了一個?衣人的咽喉!血噴洒了她一臉,她反而是興奮起來,奪了那人手裡的長劍,朝下一個目標而去。
對啊,他為什麼會這麼生氣?寧池魚不過就是犯傻,還放不下沈棄淮而已,這不是正常的么?畢竟有十年的過往,還有那般慘痛的經歷,換做是誰都不會輕易釋懷,他怎麼就跟個小丫頭片子較上勁了?
沈知白靠得太近了,整個人差點要壓到她身上。她覺得有點不妥,伸手就輕輕推了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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