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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荼縻梨花白

作者:電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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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九關虎豹看勍敵

第二十八章 九關虎豹看勍敵

突然,一陣陰風過,伴隨著一聲咆哮,一隻龐大的猛虎從林中一躍而出,厚重的虎掌拍落地面時擊起一層白雪。幾乎整個大地都因這林中之王的到來而地動山搖。
「皇兄為何要如此緊緊相逼?!難道這三年皇兄從他那裡得到的還不夠多!……」我心中一緊,這個「他」說的是誰?
「話說回來,圓妹是如何識破的?」花翡嚴肅地作沉思狀,片刻后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想來這易容術也遮擋不了我與生俱來的風流倜儻俊帥本色。在這群傻乎乎的侍衛里一定是鶴立雞群、獨冠群芳,圓妹與我心心相通,定是一眼就能……」
僵持片刻后,我不耐煩地開口:「花翡,你到底要不要刺?」
原來,這才是這妖孽所要的結果!好一個奸詐惡毒的狩獵計謀!兵不血刃卻一箭三雕!寒意登時襲遍全身。
餘光瞥見侍衛出門后,我才放下手中菜單,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一抬頭,卻見花翡不知何時已磨蹭到我身邊來:「圓妹,為何只來了這十幾人?即便是三成侍衛也不止這些。」
子夏飄雪兩腿一夾,駕了血祭就往雪林深處去,樹叢中不時有飛禽走獸掠過,他都不曾停下,我不禁疑惑他到底是不是來打獵的。他循著雪地上一行淺淺的細小足印慢慢前行,最後停在一堆枯枝前,他躍下馬背撥開那枯枝,從裏面拎出一隻毛色橘紅有淺色白斑交錯的動物。小鹿、小馬?我分辨不出來。
「夠了!」子夏飄雪冷聲打斷她,隱有威嚴,語調卻仍舊慵懶,「女大不由人,長公主人大了記性倒也差了,莫不是忘了自己姓什麼?」
那緊貼後背的感覺讓我十分不適反感:「偌大雪域國莫不是只有這一匹馬?」
我不睬他,低頭吃菜。
等等,這妖孽剛才說什麼?「以人為靶」?!
「這雪鹿狡猾得很,躥得也快,要捉一隻成年雪鹿實屬不易,只是……」子夏飄雪放下弓箭轉向我冷笑了一下,「只是這畜生有個最大的弱點,護崽。外出覓食必定將其子掩藏極好,只要捉出它的小崽,那成年之鹿就算藏得再好躲得再遠也必定現身。」殘忍!我怒目向他。
在一小隊精悍侍衛的護送下,眼前圍場密林漸行漸近。銀妝素裹、粉雕玉砌,天地間白茫茫一片,寬闊而浩蕩。眼前大自然的美景讓我嘆為觀止。子夏飄雪收了韁繩,血祭在雪林邊停下腳步,身後馬蹄「??」,那穆凌帶著紫苑趕了上來。紫苑坐在穆凌身前,手裡抓了把金弓,約是一般弓的一半大小。
「阿夏,你抓到什麼了?」紫苑揮舞著金弓從林子那邊興奮地沖了出來。
「不過,紫苑還在他手上,我如何走得?」思及此,我不禁有些著急。
我喝了口茶緩緩逃亡的緊張情緒,低聲對他分析:「七成封山,三成追擊,下山之路分三條,左面一條有淺蹄印跡,中間一條無踏雪痕迹,右面一條蹄印較深。若常人定會猜想我們為了迷惑他們,其中一人棄馬與另一人共乘一騎,而遣另一匹馬空載沿左面小路而去,那較淺的蹄印便是佐證,於是定當沿蹄印較深那條路追擊。但子夏飄雪卻會親率三成人馬中大部分人沿根本沒有蹄印的那條路追擊,那兩邊的馬蹄印跡在他眼裡都是障眼法,他會認定二人皆棄馬,由你攜著我使了輕功沿中間小路踏樹離去,故沒有留下任何印跡。和_圖_書
最後,獵豹不敵猛虎,被廝打得奄奄一息,老虎也只不過略佔上風,一戰下來,雖勝猶慘,身上傷痕纍纍。子夏飄雪袖中一甩,暗鏢沒入虎腹,力竭的獸王在悲吼聲中轟然倒下。
不一會兒,視線里出現了一隻高大的動物。毛色棕灰,角似鹿非鹿,頭似馬非馬,身似驢非驢,蹄似牛非牛,類似「四不像」——麋鹿,卻在背上多出了個類似駝峰的東西,不知是什麼,難道叫「五不像」?姑且稱之為鹿。它對天嗚嗚喚了兩聲,叫聲焦躁。我懷裡的小傢伙立刻回應,想來竟是一對母子,我心弦一動,彎腰將小東西放開,冷血之事我做不來。
微濕的空氣中有血氣絲絲滲透,子夏飄雪鼻翼微動:「鹿血腥重,你說是先引來豹呢,還是先誘來虎?」冰塑般妖俊的臉轉向我,紫色的髮絲在風中劃過我的臉頰,紫眸慵懶地透著勝券在握的閑適。
我拍了拍脖頸處滲出一層細密血汗的寶馬:「哈哈,我不過勸說它棄暗投明跟了我,這馬倒通靈性,一下便領悟了。」我指桑罵槐。
一個嬌俏宮女正欲給我描眉,子夏飄雪卻揮手制止了:「不用描了。」手指抵著下顎,他退後兩步端看了一番,唇邊竟隱約浮現一縷笑意,沖緩了往日的妖冷。他伸手攥著我的手一把將我從綢褥梳妝凳上拽起,說道:「如此便甚好。」
「所以,」我有些慶幸自己押對了賭注,「他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那子夏飄雪被紫苑一笑竟頗有幾分尷尬之色,臉頰被慍怒染上了些許顏色,不知如何發作,見周圍里三層外三層都是些侍衛,便將殺人的視線拋向他們。那些侍衛何等機靈,立刻目不斜視地一致將頭轉向外面,一個個神色大義凜然,只是嘴角不能克制小心翹起的弧度出賣了他們腹中壓抑的笑意。
子夏飄雪略一頷首:「先習挽弓,之後練靶。第一月以木為靶,第二月以葉為靶,第三月以獸為靶,第四月以人為靶。按此順序習之。你再帶紫苑去一旁練練。」
「雪域國國土無疆,駿馬無數,卻只有美人這座下『血祭』才是朕的坐騎。既然美人看上,朕只好委屈自己與美人同乘。」說完,低低輕笑,他今天心情一反常態的好。不過,我也確實倒霉,怎麼獨獨看上了這匹馬。
那錦衣侍衛奔至眼前,舉起長劍直指我的咽喉致命處,我眼睛眨也不眨,挑眉看向他。劍氣劃過我的皮膚,一寸寸逼近——
小傢伙剛一落地便撒蹄奔向母親,那母鹿見著孩子便欣喜地奔跑過來。身後子夏飄雪冷哼一聲:「婦人之仁!」回頭,卻見他弓滿弦張對準了彼方。
「風大雪寒,先將雲美人送回宮去。」說罷拍了拍我的手背放開。
不過開口卻是略帶了幾分洶湧怒氣:「皇兄莫要欺人太甚!」
我驚呼:「不要!」
蹄如烏木、身似烈火,俯仰嘶鳴有力而張揚,不安分的刨動間一頭馬鬃虎虎生風、蓄勢待發——好馬!
我心下一沉,雖是萬般擔心紫苑,但花翡定不會拿此等性命攸關的大事騙我,所以我先與他一同逃走才是上策。如此冷靜一想,我便朝花翡頷首:「好,走吧。」
我掉轉籠頭,花翡卻攔住我:「相信我!子夏飄雪在紫苑七歲前斷不會傷他一分一毫!」他的眼神里有著從未有過的認真。
「棄暗投明?哈和圖書哈,朕覺得將此話送給雲美人方才合適。」子夏飄雪在我耳邊警告。
那小動物受了驚嚇,開始發出嗚咽的求救聲,子夏飄雪一把將它丟到我懷裡,我一驚險些沒接牢,之後他將馬趕到較遠的一棵樹邊拴好,便領了我躲在樹叢后。小東西在我懷裡不安地蹬著蹄子,「嗷嗷」叫喚。子夏飄雪望著遠處聚精會神。
果然,我們前腳剛入小鎮,後腳就來了一隊人馬進鎮盤查,人數不多,只有十幾人,而且子夏飄雪也不在其中,可見果真如我所料,這裏並不是他的搜查重點。我和花翡這時正分別佔著小鎮酒館里一東一西兩張桌子點菜。那侍衛匆匆進來挨桌查過去后,不覺有異,便又匆匆奔出門去,只剩下嚇得目瞪口呆的食客和掌柜反應不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子夏飄雪片刻愕然後一掠而起,也落在了馬背上,不過是和我同一匹馬。
獵物已出現,身邊的子夏飄雪卻輕扶松枝不以為然,一副不準備出手的樣子。正在我疑惑時,另一個矯健的身形從林中潛伏而至,一隻金錢獵豹尾巴一掃一掃正在從側面靠近那對雪鹿,優美的肌肉線條勾勒出一個蓄勢待發的前兆。
待行至眼前,那侍衛一躍下馬:「屬下參見陛下,長公主西隴國皇後娘娘求見。」話音未落,對面便有一隊人馬過來,為首的女子身著緊領對襟窄袖襖衫,墨綠刺繡,白狐裘披風輕裹,胯|下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迎風而來,如行雲流水一般。
子夏飄雪睨了紫苑一眼,眸光一閃停在我身上:「為何不給父皇做一副?」
「遵旨。屬下定按陛下所說教導殿下。」穆凌又一抱拳退向一邊。紫苑也蹦蹦跳跳背著弓箭跟著去了。
我一愣,妖孽這話怎麼聽怎麼覺著不大對勁,抬頭看他,臉色照舊清冷,只是眉間多了幾道輕淺的擰痕,嘴角微微抿著,昭示著其主人的不滿。
為首女子下馬後朝子夏飄雪微一欠身:「見過皇兄。」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我兩年前在西隴皇宮有過一面之緣的初融飄雪。烏絲輕挽,沒有累贅的髮式,只在側面簡單簪了一朵瑩潤碧綠的牡丹,即便帶了兩分趕路的僕僕風塵,卻不失其渾然天成的大家風範,舉手投足端莊得體。
花翡點點頭:「現在解釋來不及了,等你我夫妻二人逃出去我再給你細細道來。到時再商量對策將紫苑救出。」
子夏飄雪無甚表情地望向來者,喜怒不辨。
「初融既已嫁出,自然首先是西隴國的皇后,其次才是雪域國長公主!」皇后兩個字很是刺耳地扎入我的耳膜。
我心下一沉,還道他手下留情不傷那鹿命,卻原來……天寒地凍,猛獸要捉到肉食肯定不容易,這血腥味隨風擴散不出片刻定將它們招引來,而不論哪種猛獸都喜活食,故子夏飄雪才不取那鹿的性命。
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的思維方式我永遠猜不透,此人非花翡莫屬。
已然來不及,那箭挾雷霆萬鈞之勢破空而發,一箭中的。母鹿哀鳴一聲倒在了地上,小鹿慌張地湊上前無措地舔弄著母親。不過,出乎我意料的,這箭竟沒射向母鹿的腹部,而是只射斷了它的後腿,並不致命。
那初融飄雪臉色白了白,像是對這妖孽也有幾分懼意,眼神錯開,不敢直視那對妖氣的紫晶目。一轉眼將視線落在了我的身上,不能免俗地掠hetubook.com.com過一絲訝異驚艷之色,不過轉瞬即逝,不愧為儀容得體的皇后。
「倒是雲美人如何片刻竟收服了『血祭』?這畜生平日里不服管得緊。」
一行侍衛便簇擁著押送我回去。剛行了兩步,便聽得後面隱約傳來初融飄雪的聲音:「這雲……莫不就是……」之後的話便被風聲呼嘯帶走,聽不真切。
片刻前還浩浩蕩蕩的一隊人,此刻便只剩一個錦衣侍衛端坐馬上,與我隔著橫七豎八的幾具屍身遙遙對望。
又越過一片雪林,終於看見下山的路。望著眼前三條岔路,花翡略一猶豫,我指了指自己的後面:「快!跳過來,我們共乘一匹,讓你那匹馬沿左面那條路跑。」
「七歲?為何!」七這個敏感的數字一下刺|激了我的神經,「難道是那血菊之毒?!」我就知那妖孽大費周章在我生產時偷梁換柱肯定有陰謀。他是目的性何其明確的一個人,費盡心思養了紫苑三年肯定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
令我奇怪的是他居然沒有繼續聒噪,狐疑地抬頭,卻發現他正用一種悲憫的眼光憂心忡忡地望著我的發頂心:「桂郎,聽說聰明的人禿得快。你讓奴家後半輩子對著個沒頭髮的郎君可如何是好?」一邊掩面作宮怨狀。
「若喜歡,自己扒了去便是。只是,你要用這毛皮做何用處?」子夏飄雪伸手給他整了整由於一路奔跑弄亂的衣領。
突然,一方修長的陰影將我攏住,我抬頭,卻是雪裘緩綬、玉冠束髮的子夏飄雪立在我面前,手持馬鞭,帶著門外初雪的味道,另一隻手牽著身著火紅鶴氅的紫苑。鮮艷的顏色襯得紫苑益發靈動奪目,竟將那窗外蒸騰的朝霞生生比了下去。
「你呀!」一個月來壓抑的心突然放晴,我不自覺地有些溫暖得想笑。適才眾人一倒,我便猜是他,之後他裝腔作勢更讓我肯定自己的猜測,世上怕是找不出第二個人像他這樣隨時隨地都惦記著耍花腔。
我一口菜噎在喉頭,上下不得。
花翡卻嘻嘻一笑,回望山林:「圓妹,我們不走,就在原地找個地方躲避起來,再將馬匹驅散。那子夏飄雪發現你失蹤肯定會派人沿馬蹄印追擊,等過了風頭我們再下山。」
「男子漢大丈夫怎麼可以戴這種累贅的東西?父皇羞羞。」紫苑一邊用食指刮著臉頰,一邊捂著肚子嗤笑。
「是。」那侍衛便對我做了個請上馬的手勢,我不甚情願地躍上馬背,本想細聽,卻顯然子夏飄雪不想讓我如願。
子夏飄雪攜著我的手臂從樹頂飛下,撣了撣衣袖,嗤笑:「不過如此。」
我在香澤國長了十幾年確實連馬的鬃毛都沒摸到過,但前世我卻是地地道道的騎馬狂熱愛好者,每逢周末都要去郊區的馬場遛上幾圈才過癮,騎馬算得是我最奢侈的消費。因此,武功什麼的雖然我不會半分,這騎術我還是很有自信的,對於安撫烈馬也頗有些心得。
穆凌一抱拳,躬身回道:「啟稟陛下,殿下雖年幼資質卻是上乘,臂力強勁,挽弓已是無甚大礙。」
那猛虎突然一個狂風擺尾,自然發現了對面與自己有同樣目的豹子,既是獸王豈有同他人分食的習慣。大吼一聲,便與這對手撕咬起來。
我搖搖頭:「若是常人定會沿馬蹄印追蹤,但子夏飄雪何許人也?其心思縝密,性子狡詐且多思慮,凡事入他腦子必定會多轉幾個和-圖-書彎。他一發現我失蹤后,定疑我尚在山中,故會在第一時間派出手中七成侍衛封鎖此山圍查,而只遣三成侍衛追蹤馬蹄印跡。若滯留山中,無疑是坐以待斃,這許多侍衛一寸一寸地圍找,到時別說我們兩個大活人,便是一隻兔子怕也躲不過。所以,我們應快馬加鞭下山去。」
花翡聽后「嘖嘖」點頭贊同,一揚手中馬鞭,與我駕馬並馳下山。幸好我沒有騎著子夏飄雪的血祭,不然肯定跑不遠,一來那馬肯定會聽他的哨音,二來那馬長得太惹眼了。
趁花翡換衣服的當口,我對著溪水將花翡事先準備好揣在懷裡的人皮面具仔細貼上。揮鞭在馬背上一策,讓它沿著溪水向下游跑去。而我和花翡則假裝不認識的兩個人一前一後進入小鎮。
「那個小魔頭……」花翡見我瞪他,馬上改口,「我們寶貝紫苑上得天入得地,他有什麼好擔心的。」
「你領紫苑到西面開闊之地練弓。」穆凌領了子夏飄雪的命令帶著一撥人馬浩浩蕩蕩地往林西去了。即便在馬上坐著,紫苑也是不安分地忽左忽右動著,而那隊隨從聽聞被分配護衛紫苑后,臉上無一不露出抽搐痛苦的表情。
子夏飄雪滿意地笑了。
「不過……」他清淺一笑攬住我的腰縱身一躍,飛上白雪皚皚的雪松枝頭,「朕難得有興緻出來狩獵,捉這麼個溫順的東西回去就太無意趣了。」
突然,他舉劍策馬來勢洶洶:「雲想容,拿命來!」
我心裏一緊,欲上前拉紫苑,紫苑卻滑溜地一閃,撲入我懷裡咯咯笑著:「父皇,我要那畜生的毛皮。」烏溜溜的眼珠看向妖孽轉啊轉啊的。
香澤國流傳著一個很美的傳說,說是一日天上眾仙齊聚品茗飲酒,一個貌美的小仙女不勝酒力醉卧花叢中,本欲伸手取茶解酒卻縴手一晃打翻了一盞玉酒。清碧的酒液和浸泡其中的珍珠從天滑落,甘醇的酒水化為縱橫潺潺的水流,零星的珍珠浮成片片肥沃的土壤,開出了世上最美的繁花,一如那小仙女發上的花簪,成就了一個偌大的香澤國。世世代代,香澤國人都自允「水中勝境,畫中雅人」。方得緩船過水痕才配得這人間仙境,清高得有些可愛。
換好后我命令花翡也依葫蘆畫瓢翻一面穿,他那件侍衛的衣服也特徵很明顯。
我望著死命掙扎想要站立起來的母鹿和一邊孱弱的幼鹿,悲憫地閉上了雙目,儼然我和紫苑的真實寫照。
我們一隊人馬到了密林外圍,眼見有一圈侍衛重重把守,想是出了這層把守便出了皇家狩獵圍場。我身邊的一個侍衛舉出一張金牌,那守衛便一躬身,「放行——」
我一皺眉,定定勒住馬繩。
子夏飄雪咳嗽了一聲,向一旁的穆凌問道:「紫苑這半日里拉弓練習得怎樣?」
最後,劍尖停在離我肌膚一毫米處,殺氣從他眼中傾瀉而出——
對方立刻嘻嘻哈哈地放下劍飛撲過來,被我一下閃開:「嗚嗚嗚,桂郎,可把奴家想死了!」
花翡在馬頸處扎入一根長針,那馬一聲嘶鳴沿著左面之路拔足奔走,而花翡則一個縱身躍上了我的馬背,我們沿著右邊的那條路飛馳下了山。
子夏飄雪輕輕一笑,幾分嘲弄,不再回答。他挽了我的手對邊上侍衛一個眼神示意,那侍衛便上前來。
失眠一夜后,又是一個破曉的黎明,第一縷陽光利刃般割裂青山遠岱的天際,與整和_圖_書個寢殿中的金燦遙相輝映,塗抹得油畫般濃墨重彩,刺|激著我適應了黑暗的雙眼。我不由伸出手去遮擋。
那宮女看著子夏飄雪的笑顏先是怔了一下,繼而臉色轉瞬煞白,恐慌地退到一邊。
紫苑見我睜眼,立刻興奮地趴了過來:「娘子,父皇要帶我們去圍場狩獵。穆凌答應教我使弓了!」兩隻大眼因為充滿了期待而熠熠生輝,像一隻見到獵物的小豹子。穆凌就是我之前在石室里見過的那個木頭侍衛。
一虎一豹一鹿一崽,鮮血順著裝置好的籠車一路蜿蜒,在雪地里留下一條觸目驚心的血路。
花翡兩眼放光地看著我:「哈哈,不愧是我家桂郎,又聰明又可愛!」一邊伸手捏我臉頰:「桂郎這樣神機妙算,不如給奴家卜上一卦,看看以後我們是生兒子還是生女兒。」
不等回話,紫苑便迫不及待地奔到了獵籠前,視線直接越過兩隻雪鹿在虎和豹之間掃了個來回,舉起手中的弓,用弓的一角戳了戳尚存一口氣的豹子。那猛獸雖受了致命之傷卻仍舊反應靈敏,一個激靈咆哮一聲張口就要咬紫苑。
「你……」我一怒,剛要開口怒斥他,就聽得林外傳來嘚嘚馬蹄聲,一個侍衛高喊:「報——」
子夏飄雪一抬手,門外的宮女魚貫入內,捧入水盅銅盆、脂粉飾物、裘袍麂靴伺候我更衣梳妝。隔著花雀屏風將我穿戴停當后,便引我坐在梳妝台旁。
我不由走上前去伸手撫上這暴躁的烈馬,掌下溫熱的氣溫和著青草和動物乾燥的味道讓我突然覺得好溫暖,不禁將臉貼了上去對它竊竊私語,一隻手牽著籠頭,另一隻手一下一下輕輕撫慰它的焦躁。看它慢慢安靜下來,我唇角一彎踏著馬鐙一躍而上。馬兒嘶鳴一聲,仰天長嘯,前蹄離地凌空蹬了兩下,立刻撒蹄歡快地奔跑開。
餘光瞥見子夏飄雪臉上掃過驚愕的神色。他定是沒料到我會突然上馬,更沒想到我會騎馬。因為香澤國中的唯一交通工具是船,若談到騎馬,但凡香澤國中的人都會搖搖頭鄙夷道:「騎著牲口到處跑如何成得體統。」
出了獵場行了一段路拐過一個彎后,我身邊的鏢騎侍衛突然個個倒下,連他們身下的馬也來不及發出一聲嘶鳴便悄無聲息地倒入雪地。
「給娘子做副暖手筒子。」紫苑將小手放入我被這冰天雪地凍得有些發紅的手裡,毫不猶豫地回答。我胸中一暖,漫過一層酸澀的感動,手中抱著紫苑緊了緊。
「不行!我要帶紫苑走!」紫苑雖是機靈,也終究是個孩子。
「這兩匹馬你事先抹過解藥了?」我打斷花翡發散性的浮想聯翩。花翡賊笑著點點頭。
子夏飄雪也不應她,伸手拂過我的發頂,撣落幾片偶爾落在發間的雪花。我往旁邊移了一步,避開他的進一步碰觸,冷眼看著眼前這對兄妹。彷彿對我的避讓很是不滿,子夏飄雪眉頭蹙起,緩緩開口:「長公主如今益發了不得了,見了兄長竟是如此問安的?」一邊攥過我的手揉了揉,越揉越冷。
下山後,我第一件事便是找了個隱蔽的地方將衣服反過來穿。這衣裳做工精美,這般穿著下山就太顯眼了,幸而衣服的內里沒有刺繡而且是較暗的純一色面料,翻過來穿若不細看便只是一件較為普通的衣裳了。
那雪鹿一驚,情急之下竟用其餘三隻腳站立了起來,跛著腳往一旁閃躲還不忘將幼鹿護在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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