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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筱光好奇，那個方向的盡頭有個樓梯可以直接下樓到攝影棚的后弄堂，廁所也並不在那個方位，且還堆放著大堆建材和裝飾品，剛才送來的射燈也丟在那兒。

楊筱光心頭是喜悅的，這麼多天了，終於能見到潘以倫了。

潘以倫沒有放手。

「翟鳴，你好自為之，這麼下去對你不好。」

她的懷裡是年輕的父親的照片，她抱著她逝去的丈夫的相片，悄然落淚。

楊筱光撐著額，在亂麻之中掙扎。

在那片雜亂的區域里，外頭的幕布一拉，連燈光都透不進來，黑黢黢一片。

潘以倫掃了一眼周圍的人，經紀人、企宣等正在和導演寒暄。這是一個空當機會。

楊筱光神色一黯，他果真年輕，生命的花才開始，誰知道將來綻放以後，會嚮往怎樣的陽光？

楊筱光在他們的歡呼聲中，仰倒在自己的座位上，深深呼吸。她有一種衝動，這種衝動像一團火，燒灼著她的心。她立刻用手機給潘以倫發消息：「正太，我不想你不快樂。」

楊筱光看看自己和潘以倫在南京路逛街時拍的合影—自己打扮得再漂亮，也抵不上娛樂圈美女美艷的一個零頭。

潘以倫不語。

她將話筒放到了潘以倫跟前。

是的，潘以倫是這麼努力爭取要站起來的人。她突然就很想念他，可是下午之後，他既沒有來電話，也沒有來簡訊。

場下的粉絲團體沸騰了。

「好主意。」他說，「我們還差一場真正的戀愛。」

楊筱光也跟著開始緊張了。

潘母笑著對她搖手：「楊小姐，再會。」

她回到格子間，隔壁的老陳正喝著綠茶。她問老陳：「這是唱哪出？」

然後是潘母，她很憔悴，素顏出鏡。她說：「以倫有這樣一個爸爸，並不是他的不幸，他爸爸的精神永遠活在他心裏，也在我們心裏。」她對著鏡頭，「以倫，爸爸在看著我們，你要做到最好，你是你爸爸的兒子，不能讓他失望。」

「你怎麼了？」

關懷弱勢群體，是你我永遠都感動的主題。

他突然問她：「楊筱光，你爸媽幹嗎給你取這個名字？」

「你不能再這麼下去了，這樣總有一天會落馬。」

她是存心不打算回家的，回家不能好好看比賽，楊媽會話多，楊爸會揣測。她在單位里打開網路電視，至少可以安安穩穩地看下來。

老陳笑：「看來大家還是接受從一而終的感情。其實那個年代有不少孽債。」

潘以倫是準時抵達的，幾乎可以算是被人前呼後擁著進來，身邊有經紀人、有企宣，還有保安和工作人員。

她突然想，這是殘忍的，她不想看到潘以倫面對鏡頭時那張絲毫沒有表情的面孔。

楊筱光說：「我曾慫恿和暗示你把你爸爸的事情告訴他們。」

老李來陪護了，看見了她，笑著打了一個招呼，正好讓她尋到借口離開。

第二段是候選人二陪著車站賣報的老人一起兜售報紙。老人佝僂了背，被生活所迫，每日清晨都要在車站來回叫賣。候選人二和他的粉絲團打了愛心的標記，在一個小時里將老人的報紙全數售完。

雙劍合璧，力量無窮大，這就是有效的緋聞。陸續有不少男士用品廣告商找上了潘以倫，也有婚慶公司揚言出高價請這對緋聞男女拍一輯婚紗照。

「小何搭了搭橋。」有人說。

她心緒不寧地站在一旁，無法讓自己平靜。

這句話終究說不出來，她不捨得。

楊筱光只想今天天光昏暗，什麼都看不清楚。她還是想扳回什麼，她對潘母說：「阿姨，您不相信我，也不相信潘以倫，是不是？」

主持人正好在說：「緊張的時刻就要到來了。」

楊筱光ｈｔtps://ｍ.ｈｅtubｏok•coｍ•com垂下了頭，句句溫柔，句句刺耳，句句鬧心。

但是什麼？她都沒有想好該但是什麼。

楊筱光走出了醫院。外邊的太陽已經下山，這座城市就變成了黑幕下的盲城，她越發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她對同事說：「不換不換，用著挺好。」

老陳眯著眼睛哼了兩聲不著調的調子：「遊園驚夢哉，天知道。」

方竹的簡訊來了，她說：「且當瀟洒走一回。」

他說：「我沒事。」

「我在少教所的時候，他幫我照顧過我媽—」

楊筱光驚愕，臉上熊熊燒起來。

楊筱光還是不明白，不過不多管了，她把三明治吃掉，有火腿有蛋，但口感就是沒有正太做的好吃。她想，她得建議正太以後開一間86度C，生意一定好過85度C。

VCR里的人還在述說，述說照片里的憨厚男子是個好人。他一個人做兩份工，白天做電工，晚上做保安。他很窮，但是他樂於助人。街道主任說，他經常為小區里的孤寡老人服務，幫他們打掃衛生，幫行動不便的他們去繳水電煤等費用。公安補充，他犧牲的那天，上衣口袋裡還有幫孤寡老人繳好水電煤的回執。

老陳以為她不舒服，問：「怎麼了？」

有人叫：「老總我愛你。」

潘以倫微微蹙了眉，果真心裏面是過不去的。

可是又想，現在不允許他和其他女人拍婚紗照，以後是不是也要不允許他和其他女人在戲里接吻？想想真累。

潘以倫沒有做聲，但楊筱光想，如果當下就報警的話，該怎麼同警察說？隨便怎麼說都會把潘以倫牽涉進來。這讓她猶豫不決。

兩人的粉絲都不喜歡自家偶像事業沒成功就受到感情的「困擾」，在論壇上爆發了舌戰，竟然還能探討出一個深刻的話題—「感情到底是藝人的事業的催化劑，還是絆腳石」，一下子就上了首頁頭條。

「你追過去會傷了你自己。」

這位素來嚴肅的香港佬兒竟也笑得合不攏嘴。

她想好了嗎？她應該是想好了，但氣被什麼阻著，絲絲縷縷的透不出來。好像她並不擅長的八百米之後，氣在肝膽鬱結，不知名的部位沒有著落。

「你—」楊筱光氣結跺腳，「你不想我報警？」

楊筱光閉上了眼睛。

她聽見他的粉絲在有節奏地喊叫：「以倫，加油！以倫，加油！以倫，加油！」

「我曉得的，那老娘兒們現在日子也不好過，掃黃大隊盯著她呢！兄弟我正好趁這個機會避避風頭。還是你夠哥們兒，那群王八羔子都**的不是東西！都不肯借錢給我。」

楊筱光一轉身，就看見潘以倫要撇下他的同伴和團隊過來。她就安心地等著，他與她之間，一直是她在原地，他主動走過來。

鏡頭下的潘以倫，鎮定自若，扮演坐在田埂邊拆開城裡的戀人郵來信件的青年。他在信封里發現了一包軟包的潤膚乳，於是溫柔地笑起來。

「我知道。」

「他爸是有骨氣的，他希望以倫也是如此，只是—不能事事都固執。」

這個人，總是過分熱心。

但是導演精益求精，認為尚有一些情節不妥當。原來的劇情是男青年背著背包下鄉，城裡的戀人送別的時候在他的背包里塞了一瓶「孔雀」潤膚乳，他在鄉間勞作時又有村女將潤膚乳遞給他。在他回城的時刻，村女在村口送別，青年回頭將潤膚乳還給了村女。

完成了發布會的楊筱光，參与了「孔雀」廣告片的剪輯工作，就是將視頻廣告重新剪輯，以便可在電視台播放。

VCR里是一段實地採訪，有公安，有糾察，還有街道主任，他們輪流述hetubook.com.com說著當年普通市民的英雄事迹。

楊媽是不明白的。

電視台那頭建議選擇播「知青版」，說這樣效果會比較好，這簡直是相當於一個暗示了。

氣氛澀滯了，楊筱光用愕然又尷尬的表情望著潘母。

潘母見了楊筱光很高興，一個勁兒問她，自己在電視上的表現好不好。楊筱光點頭說很好，很多人都被感動了。

潘以倫第二天早晨才有空打電話給楊筱光，那時候楊筱光還躺在床上半夢半醒。接到電話，聽到他頗顯沙啞的聲音，楊筱光猜想，他這一夜一定過得異常勞累。

但是有人卻說：「青春啊，不就是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最後的VCR是五個選手最後的王牌，潘以倫的VCR放在了第三個播。這個秩序不大好，不上不下，如果拍得不好，大約只能做過場。尤其是所有選手都面貌精緻，實力半斤八兩，個個粉絲群體都很雄厚，目前口碑良好，勝負分起來不算明朗，就看這最後的壓軸戲了。

導演說：「本周吧，鏡頭不多，很快就能搞定啦！」

接下來的宣傳活動對潘以倫來說，完完全全是錦上添花。

吃午飯時，楊筱光才探聽出，原來菲利普把蘇州的幾個大項目談了個七七八八，銷售額大約可以超千萬。

他悄悄向她走過去，但這時有個帶著安全帽的工人模樣的人走到了他跟前，把頭抬了起來，對著他低聲喚了一聲：「倫子。」

潘母想好了，又說：「以倫是挺招人的男孩子，長得又好。他還小，經常衝動，不會為女孩子著想。如果我們家什麼都好，以倫找了你這樣的姑娘做女朋友，我高興都來不及。但我的孩子負擔不了什麼，我得為你負責。做人，不能不負責任。」

補拍的鏡頭仍是原先拍過飲料廣告的攝影棚，田野場景會在後期合成，但是需搭一個茅草屋。楊筱光提前趕至現場安排工作，忙前忙后的。

楊筱光坐在潘母對面，說：「阿姨，你是對潘以倫好。」

他在人群里，向楊筱光遙遙一望，楊筱光朝他做了一個V手勢。兩人相視而笑，只是楊筱光的笑不大自然。

他們互相道別。楊筱光一個鯉魚打挺爬起來，爭取用最佳狀態迎接即將到來的工作。

楊筱光立刻就拿手機出來：「那我報警。」

有人來叫潘以倫繼續工作，楊筱光便沒有機會再和潘以倫講話了。

這次楊筱光沒有客氣和推辭，她真的拿了包先走了。她不可以再看到他的臉，他只會讓她更混亂。

台上優勝劣汰下的五個男孩兒都氣喘吁吁，不知道前面表演了什麼節目。她都能看見潘以倫額頭上的汗水，他甩甩頭，竟然一臉稚氣。

楊筱光眼眶發熱：「以後你要是出自傳，必須要寫一章，標題就叫『我生命里的光』。」

他那裡突然變得嘈雜，有人叫他：「潘少，走不走？」

第三段輪到潘以倫的了。

楊筱光跺腳：「你怎麼可以這樣！」

楊筱光撅著嘴唇吃油條：「今天是快樂星期五，我很哈皮。」

喚完就轉了一個方向走出去了。

楊筱光在五進三比賽的那個星期五起了個大早，精神整頓得很好。她買了早點，生煎、油條、大餅一應俱全，還燒好了稀飯，讓楊媽好一陣驚訝。

她挺恨此刻的猶豫的，猶豫在於她壓根兒就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了。可為什麼正太面對所有事情都能比她鎮定、比她更清楚地做出選擇？

這是一個雷鋒式的普通市民，做了很多好事，最後也是由於見義勇為而犧牲。因為他是選秀熱門選手潘以倫的父親，所以他的事迹如今被廣而告之。

他站在舞台的一側，https://www.hetubook.com.com微微側了頭，臉上帶著職業性的笑容，矜持而禮貌，仍然是陽光的。楊筱光知道，其實他的表情很空洞，他在完成他的任務。

「嘿，我想去安徽旅遊幾天。」

最近iPhone這麼流行，可她哪裡捨得買？不過價廉物美的HTC可以兩千多拿下的話，倒是可以考慮一下。可又想，自己的手機沒病沒災的，就此拋棄它，太不人道。

她發簡訊給潘以倫：「不可以和別的女人拍婚紗照。」

潘以倫在簡單的排演之後，趁著眾人不注意，就想找機會靠近楊筱光。他剛才就一直注意著楊筱光，她從指揮工做到搬運工，背景板上的射燈到了，工人來不及搬運，她就在幫忙。

主持人開始激動，女主持人甚至淚盈于睫，她對潘以倫說：「以倫，如今站在這個舞台上，你有沒有什麼想對父親說的話？」

楊筱光想，潘母也許是不想與她再會的，任何一個母親都不希望自己的兒子肩膀上負擔上太多重量，也不願意自己的兒子受人輕視。

潘母只是對她說：「楊小姐，你的爸爸媽媽是很疼愛你的，你這麼好，生活單純，工作穩定，為人又和善，你不能讓他們失望。他們是看不起以倫的，生活畢竟很現實。」

講完繼續埋頭苦幹，直到辦公室內各位同事均下班歸家，唯有她一人還窩在辦公桌前做表格。

潘以倫見報的概率也高了，好的壞的參半。對楊筱光來說，最壞的就是他和那位影視圈新人小美女的新聞如今被爆炒，占足版面。所有新聞都虛虛實實，而老百姓對此類八卦又一向是樂於接受的。

「倫子，上回跟你說的事你當心著點兒，好好想想對策，別功虧一簣在這裏。」

大家都笑起來。

老陳大喜：「看來小潘爭氣。」

她先去了上回和方竹錄口供的派出所，在門外徘徊了兩圈，終究是沒有勇氣在此刻走進去。她又折了一個方向，去了潘母所在的醫院。

這是一段塵封的往事，就在街道上發生，被歲月掩蓋，只留下一面錦旗。如今被再次揭開，又是用一面錦旗來證明。公安向鏡頭展示了那面錦旗，像是在展示一面血旗。

一個人，一下子多了好幾道屏障。她在屏障以外，重重疊疊，都快無法看清他了。

楊筱光的眼裡浮起薄霧。

這天手機一直很安靜，潘以倫是沒有空給她發消息的，反倒是她翻來覆去地看手機。

楊筱光狠狠瞪他：「那人就是划傷竹子的嫌疑人。」

「正太，我知道你不想這樣。」

老陳就說：「喲，下班時間到了，准你先走。」

她同他的戀愛在光天化日之下，眾目睽睽之中，竟然得這樣隱蔽。

楊筱光看看論壇，翻翻報紙，打個哈欠，發條消息給方竹：「人生真是煩惱多。」

捨得，是有舍才會有得，她的價值觀和人生觀，在捨得之間磨礪。為什麼傷害方竹的人偏偏會和潘以倫認識？為什麼潘以倫偏偏在那一刻袒護了那個人？

潘以倫叫住她：「阿光。」

楊筱光難得見菲利普這麼親和的樣子，不由幽默了一記：「老總，三明治不是喝的。」

她問楊筱光：「你會不會覺得阿姨急功近利？」

他的身份開始慢慢轉變了，楊筱光有一瞬的心慌意亂。她說：「你快去吧，我得洗洗上班了。」

媒體也開始對「孔雀」的歷史進行刨根問底，日化的李總做了五六個訪談的嘉賓，在何之軒的策劃下，並沒有對品牌被收購的那段過往多做介紹，而是直陳品牌發展的歷史，和歷經改革的艱難，引得無數企業同仁心有戚戚焉。

是夜，楊筱光趴在床上，用致使呼吸不暢的姿勢，對著和-圖-書筆記本電腦，艱澀地把那本《稻草人》又看了一遍。女主角最終沒有辜負一直等她的男主角。

楊筱光想，做得誇張了，煽情了，正太，會生氣的。

楊筱光住聲，正太也住聲了，他們都在思索這句話。過了一會兒，楊筱光才說：「你媽媽是想你贏的。」

楊筱光第一次看到潘以倫父親的照片，原來潘以倫與他的父親長得這麼像，一雙丹鳳目，一雙劍眉。只是他的父親有一臉憨厚且純樸的笑，而他總是不能笑得這麼沒心沒肺。

辜負，在等待面前是多麼可怕的一個詞？

她到了公司，許久不出現的菲利普竟然拿著麵包、蛋糕到處派發，見她就叫：「來喝咖啡同三明治。」

他沉默地看著他。

「你想保護你兄弟？」

菲利普笑得和藹可親，把一塊三明治遞給她，楊筱光笑著致謝。她環顧四周，人人都有份，何之軒亦不例外。

過了許久，她沒有聽見潘以倫說任何話。

VCR出來了，背景音樂是《血染的風采》。

楊筱光看不清楚任何人和物，她只聽到有人在說話。

她瓮聲瓮氣地答：「頭疼。」

在「孔雀」網站上頭首播的「民國版」和「知青版」的五分鐘劇情長廣告是一個至大的亮點。因為先前已有幾個版本在各大視頻網站流傳，如今壓軸播的又都是人氣選手演的，劇情傳奇動人、纏綿悱惻，感人之處令人灑下了不少熱淚。兩個視頻廣告在各大視頻網站的點擊率排行榜上居高不下。

「我身上只帶了七百的現金，還有一張銀行卡，有兩千塊錢。」潘以倫的聲音頓了頓，又響起來，「但你得告訴我你又幹了什麼？」

她驀地突生一個念頭，想發消息對潘以倫說：「如果不報警，我們就此結束。」

VCR開始了。

楊筱光聽得驚駭，什麼都還來不及分辨，就有人從黑暗裡出來。微弱的光照過來，楊筱光將來人面對面地看了個清楚。

楊筱光不曉得該怎麼答，然後聽到潘母繼續說：「我們以倫，真配不上你。」

護工進來了，潘母也就不再說什麼了。楊筱光看著護工為潘母擦身、翻身、換衣，倒了尿盆，再換新的。

他怎麼可以這麼若無其事？

「我給記者當線人找了倆丫頭做採訪，被夜店老娘兒們發現了，那女記者的報道發了出來，掃黃大隊順藤摸瓜摸到了他們，抓了他們幾個人。好死不死老娘兒們派我去毀了那記者，我臨了沒對那記者下狠手。但是他奶奶的我難得幹了件善事，最後倒被老娘兒們發現是我做的線人，老娘兒們放話出來要道上的弟兄廢了我。」

但是先前她一直在埋頭做流程表，核對時間節點，並沒有太多關注比賽。她知道正太會儘力。一直到最後的簡訊拉票熱身環節前，她才忙完手頭的事情，捧了杯茶水可以認真看一看了。

楊筱光忙說「沒有」。

楊筱光問導演：「什麼時候補拍鏡頭？」

第一段是候選人一和小學老師的聚會，因為老師當年的一句鼓勵—「你會成為明星」，候選人一發奮圖強，有了今朝。老師的雙鬢已斑白，面對如今的學生，非常驚訝于自己當初無意的鼓勵竟會被牢記至今。

可真是好多天沒看到他了，今天乍見，發覺他又有些不一樣了。他的頭髮挑染過了，在額頭上多了一條陰影，可是星味日盛，他還戴了粗框眼鏡。

潘以倫笑起來。

她是能夠體諒和理解的。

「阿姨，您說得也許對，但是—」

有同事注意到了，不禁問她：「小楊你是不是要換手機了？」

潘以倫低低笑了一聲：「行啊。」

女孩兒最後還是愛上了男孩兒，這才是好結局。

「孔雀」的發布會訊息在報紙雜誌上hetubook.com.com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宣傳，宣布將由網路直播中神秘的選秀熱門選手來做現場秀表演，同時壓軸的兩部劇情廣告片將進行網路首播。門戶網頁開啟的第一天，各路秀粉就來留言板做聲勢大戰了。

這個問題自楊筱光念幼兒園之後，就有無數人問過她，是頗令她苦惱的一個問題。她說：「都怨我爸。我出生的時候，醫院走廊里的日光燈電壓不穩，閃來閃去，醫生把我抱出來時，日光燈出毛病了，突然全滅。那天等在產房外的爸爸們就他沒能第一時間看到自己的孩子，他抱怨日光燈，乾脆就給我取了這個彪悍的名字。」

他在說：「楊筱光，你就像我生命里偶然投進來的光。」

但潘母近乎哀傷地講了一句：「他爸爸未必高興。」

還真押韻，方竹是個體貼的好友。她又加復了一條消息：「原則上我不能贊同你的選擇，情感上我可以理解你的選擇。阿光，你要想好了。我明天就和爸爸一起去外地，有什麼事情你得隨時和我聯繫。」

她還用了亮紅色口紅，把嘴唇擦得艷光四射。

「你爸爸媽媽也不會願意有以倫這樣的女婿，沒有好工作，沒有房子，沒有學歷，年紀還比你小。現在房價這樣貴，對不對？他還要在那種圈子裡混。」

她緊緊盯著他，因為他也許從此要走上一條發光發亮的陽關大道了。

但他在快接近她時，轉了一個身，往背景板後頭的盲區走去。

潘母微笑，突然說：「你也對以倫很好。」

楊筱光扒著飯，她的心思不在這上面。

楊筱光不想把問題反反覆復糾纏在讓潘以倫傷懷的問題上，於是她開玩笑地說：「改天給我十張簽名照，等你紅了我好賣周邊。」

潘母慈愛地說：「一般同事哪裡有這樣好？而且你還是別的公司的。」她拍著她的手，「真是個好姑娘。」

楊媽瞅了她半天，問：「你咋了？」

潘母由著被人照顧，還在對楊筱光說：「他爸爸要是還在就好了。」她還是溫柔地望著楊筱光，面容沉靜如海。她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讓楊筱光猝不及防，卻也處處都照拂著她。

她被人用力推倒在地上，推倒她的人瞬間就從另一邊的角門又躥了出去。楊筱光撮著手爬了起來，她本能地就往那個方向追，但是手被人拉住了。

潘以倫仰頭看著大屏幕，面目逐漸模糊了。他望著他母親的眼淚，無動於衷。

菲利普還對大家說：「下午茶的清單開給我秘書，我來付賬。」

導演認為這一劇情若在網路傳播，能受年輕一族的青睞，但若是在電視台播，有暗指男主角腳踏兩條船之嫌，不會受廣大大齡觀眾歡迎。故而他做了些修改。

師恩永浩蕩，畫面很溫馨。

「他年紀比你小，學歷也沒你高，身上負累又重。你這樣的年紀，這一兩年是要成家的。我們以倫做了這麼複雜的工作，將來怎麼樣都不好說。讓女孩子不安定，這樣是不好的。」

她進了醫院，醫院門口車水馬龍依然，這座城市的生活節奏一如既往，好像一切都未變。

楊筱光忽而覺得眼睛濕潤了。

「是我媽說出來的。」

這個方式相當奏效，因為賣了一個關子，反倒讓搖旗吶喊的粉絲把網頁的點擊率給炒了上去，將來銷售頻道一開通，就有現成的顧客群體據席以待。

但潘以倫是砧板上的肉，終是不得不應付這樣的場面的。楊筱光閉著眼睛聽清他終於開口說的話：「我不會再讓我的爸爸失望。」

對方是個漂亮姑娘，潘以倫是個帥小伙，兩人的合照怎麼看都是一個世界里的儷影，這是大家的共同感受。

「我明白，你也好自為之。」

她不是存心要跟過去的，她只是奇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