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並未消失在人海
「這個啊，我再想想。老陳，這事急不來，得多想想。」
齊姑娘彷彿能曉得她在想什麼，就講：「精益求精也是職業道德。楊小姐，讓你見笑了。」
方竹又壓低聲音：「當初我倒是想把你介紹給我表哥的，但我表哥那人的標準不適合你，所以才介紹了後來那個。不過都過去了，我會幫你睜大眼睛好好看看列席的有沒有合適的。」
他的吻，也來得倉促而慌忙，先是碰觸，再是探索。楊筱光潰退千里，唇舌之間，全部被他的味道浸染。
方竹和林暖暖都只是笑。
這是好意，每個身邊的熟人都會對楊筱光表達這樣的好意。她明白老陳因何感嘆，也感激其好意。她有一些快樂，被人關懷，總是幸福的，也會覺得有了勇氣。
「我盡量讓她快樂。」
方竹忍俊不禁道：「要命，這話要讓我表哥聽到了，得氣死他。」
楊筱光又想了想，才繼續道：「工作以後，你們一直要我找男朋友，其實我自己也想找的。但是我是真的沒有找到那個合適的人。什麼叫合適的人呢？爸爸，不是你希望的才高八斗學歷好，也不是媽媽希望的本城戶口工作穩定。合適的人，真的是我感覺合適的，那才是合適的人。
他這麼說，她靜靜地聽著。
楊筱光閉了閉眼睛，喃喃：「這樣才更讓我覺得自己可鄙無比。」
「可不是。」莫北轉頭找到了自己的妻子，方竹也將手交到何之軒的手裡。
潘以倫沒有答她，直說：「這裡會員級別規格高，商務人士經常來。」
方竹同林暖暖是遠遠地看到了她，但她們沒有走過來。
男子身邊的女士白了他一眼：「就你閑話最多。」
潘以倫說：「我的積蓄不算多，付了房子的首期，之後要按月還貸，還有一些必要的家庭支出和演出服裝置辦。」
她出來的時候，有駐場的義大利歌手開始演唱，纏綿的歌曲，像夜裡盛開的晚香玉，能攻擊到人們的心底。
楊筱光問：「我是不是個糟糕的人？」
方竹在那頭報了地名，楊筱光轉述給了潘以倫。
潘以倫的吻，近乎兇狠，排山倒海，壓得她無法透氣。
楊筱光想得沒有錯，確實如此。
她稍稍掙扎，可是他不準。「正太」不過是個綽號，他現在已經是一個成熟的二十五歲的男人了，長得高而且力大無窮。她將他喚做「正太」，根本就是藐視。
楊筱光給方竹一個「受不了」的眼神：「親愛的，你太操心我啦！」
「上車。」
「阿姨的一片心你要理解，不過你也該張開眼睛四處看看了。」方竹道。
潘以倫突然就笑了，笑起來還是這麼孩子氣。他搖手同她告別。
楊筱光在廁所里補妝補了很久。
她向著楊筱光走過來，同她頷首道：「楊小姐，你不認得我了？」
「楊筱光，如果你現在有幸福的婚姻，我可以走開，可是你沒有；如果你現在正在甜蜜戀愛中，我可以走開，可是你沒有；如果你堅持不上我的車，我可以走開，可是你沒有。」
「你自己說過的，你經不住**。」他黑漆漆的眼就盯著她，「你是好色女，楊筱光。」
楊筱光問：「是不是我媽又給你們打電話了？」
「這都是因為你愛他，所以你才會矛盾。」
天色漸漸暗淡，楊筱光對著車窗小心看著自己的臉，小小的、苦苦的蘋果。
楊筱光把劇本列印出來，打了個包裹，叫了一個快遞，臨到寫地址，才發覺她根本不知道對方的地址，只好向老陳請教。老陳順手給了本聯繫本，不但有潘以倫新的經紀公司地址，還有他的家庭地址，她看了一眼，就記住了。
「我們去哪裡？」她問。
方竹點點頭：「我們到底是你的朋友，沒有錯。若是早兩年，我就算和圖書想通了這一點也絕對不敢同你講出這些話。因為我能知道你和他之間最大的障礙是什麼，我不能預計我鼓勵你放手一搏之後，會不會讓你的生活就此一團糟。你知道我自己就是個反面教材。可是兩年過去了，我站在你的立場市儈一點地想，這個人是有能力解決你們的障礙的。」
她靜靜地看著他。他的手指仍在方向盤上跳躍，她的心就跟著跳，一下兩下，三四下。為什麼上海的交通會這樣差？等了很久，車子仍紋絲不動。
楊筱光的心口擂鼓擂成密集的鼓點，一天兩天，一年兩年，她受夠了。
楊筱光目送他把車子開遠了，卷了一股煙氣，她也吐了口氣。
她亦記得這女孩兒當初拍攝廣告時，面對潘以倫的一張極品俊秀面孔，還有著女孩兒天生的三分羞怯和七分熱情。
楊筱光瞪著他。
彼此的唇齒還留有彼此的餘溫，她撫摸著嘴唇，她想他也在自責，可是有些話她已沒有立場也不好意思再宣講出口。也許他也明白，所以在這個時刻選擇沉默。
潘以倫問她：「你想去哪裡吃飯？」
何之軒淡淡地笑了笑。
楊筱光說完，自己先咯咯笑了一聲，笑完以後發覺自己找的話題實在是又不適當又很無聊。
楊筱光顧自己說：「這次的廣告還會拿去香港播，這樣估計能迷倒大票香港粉絲。」
或者他們從來都沒有正視過彼此。
綠燈亮起來，馬路突然就通暢了，車來車往，不再停留。
她走進餐廳，有服務生立刻過來招呼，問「是不是方小姐的朋友」，待她答后，將她引入餐廳頂層的一間大包房。
楊筱光靜靜靠在角落的一邊，不再同陌生人應酬。
「啊？」楊筱光張了張嘴。
她摸摸自己的肚子，雖然有點兒餓，但是他應該不太方便和自己一起的吧。她問：「你媽媽的病怎樣了？」
楊筱光也著實回憶了一番，高爾夫球場她是同莫北去過的，但是印象里沒有見過眼前這位男士，不過在這樣的場合，莫北的妻子也在場，再談這段過往就實在不夠意思了。
說著方竹的表哥帶著一干朋友走了進來，并行的有五六個人，其中唯一的一個女孩兒同方竹的表哥貼得最近。楊筱光睜大了眼睛差點兒瞪著人家。
「所以你還去做主持人？」
於是楊筱光笑眯眯地「嘿」了一聲，耍寶地說，「是我是我，我就是那聚會上的專用拖油瓶和電燈泡啊！」
她輕快地回到家中，家裡也燈火通明，有親戚來探望楊爸楊媽。
他在說什麼？
楊筱光奇問：「客戶？」
車流通暢了些許，車子也走得順了。
眾人禁不住都笑了起來。
方竹的一席話講得很長，她的聲音和緩，語氣溫柔，可是卻像拿了一把錐子，不斷錐著她的頭頂心。她搖搖頭：「你們到底是我的朋友，把我想得太好了。」
楊筱光坐起來，靠在父親的肩頭。
她一字一句地說：「潘以倫，你不要帶著篤定的態度來到我身邊，如果結果還是我們各自去練黯然銷魂功，是不是太沒意思了？」
「這車不是我的，是問經紀人借的。」
「好吧好吧，我就是大齡未婚女青年，可是也請你注意不要再隨便鬧緋聞了。」
楊筱光笑得歡暢起來，說，「那麼我走了，你們玩得開心點。」
她由此內疚了多久，他清楚嗎？
「老爸，我歇會兒就好。」
楊筱光有些錯愕。
楊筱光訕訕地說：「不錯不錯，有房有車，有模有樣。姐姐我如今還是啃老族。」
楊筱光只好沉默。
「有事，下了。」
「我是希望你能走出來，就算找個你不愛的，至少找個不算差的，照你的性格也能把生活過得有滋有味。可是就在剛才，看到你這個樣子，https://www.hetubook.com.com我知道我錯了。阿光，你一直想著他，雖然你和他正式交往的時間不長，但是你是愛他的。那麼其他一切問題都不是問題，重要的是你是不是想和他過一輩子。」
她卻說：「那是我們都頭腦發昏，一旦回到現實，我們不是都輸了嗎？」
又沉默了。
莫北身邊的男子哧地樂了：「那可是你們不對，不能這麼刺|激人家。對了，徐斯呢？把徐斯叫出來現成和漂亮女孩兒做個臨時搭檔。」
「是的。演電視劇太費工夫，經常要外出好幾個月。主持人相對穩定一些，收入也穩定。」
盡量快樂，這是一個好兒子所能盡量去做的。他說完以後，也有些消沉，所以她的提問真是不合時宜。
楊筱光嘆息：「我猜就是。」
原來他一直有去故地，而她在那之後就完全失去了重遊故地的勇氣。
「哎！」關止瞅著楊筱光半晌，突然扭頭對莫北說，「我好像在哪兒見過這妹妹。是不是某次在高爾夫球場里碰見過？」他這樣一說，他的妻子立刻掃了一個眼風給他。
「老陳也買了一輛邁騰，最近又想換車呢，說他女兒幼兒園的同學家長都開寶馬、保時捷，女兒的同學們都認車，笑話他姑娘，小姑娘就跟爸爸發作了。」
楊筱光裝做什麼都沒有聽見，同大家打了招呼，回到自己的房間。很累，她靠在床頭，就想入睡。有人推門進來，是楊爸。
何之軒說：「老陳的意思還是讓你跟『孔雀』的廣告。」
她想，他考慮得真周詳，真是把娛樂圈的活兒當一份工作在幹了。
「現在職位做得很高，薪水也高，對男方的要求就更高了。還能怎麼找？」楊媽看見楊筱光推門進來，閉上了口。
潘以倫的手指在方向盤上彈跳了幾下，終於說話了。
他早從平房區搬走了，她該是猜測得到的。如今他的家安在中外環之間的一處住宅小區，附近有地鐵、有商場、有學校，還有個大學城，是個好地方，適合他家人居住。他很周到，真的周到，一年半就買下合適的房子，很不容易。誰都知道現今的房價就像直線上升的過山車。
可是—她的臉色黯了黯。
楊爸在她的床頭坐了好一會兒，說：「阿光，你媽媽拜託你的朋友方竹和林暖暖幫你留心，她做這些都是擔心你！」
楊筱光只是走到駕駛座車窗前，把劇本塞過去：「我也不用多跑一次了，給你給你。」
楊筱光不是不感激眾人對她的關心，有一干這樣的朋友，至少代表她做人不太失敗。
「這份工不難打，只要不貪心，要應付生活還是可以的。」
楊爸嘆了口氣。
楊筱光的一席話講得很長，這是她在這兩年頭一次對父親講了這麼長的話，講完以後忽而豁然開朗，但眼眶不自覺就濕潤了，她強忍著，沒有讓淚落下來。
楊筱光從來不是個認生的人，見這樣的陣勢，拍拍胸口，呼口氣說：「你們幹嗎呀！巴巴地把我叫過來當這種電燈泡，太刺|激人了，討厭！」
潘以倫仍舊沒有笑。
「別老一直加班，注意身體，你不能這樣一直過下去。」
潘以倫將車子發動，加入車流中。
她是第一次坐潘以倫開的車，以前坐過莫北的，也坐過其他人的，如今才坐上他的。車窗前竟然滑稽地掛著一隻小丸子的公仔，兩頰兩坨紅暈，一臉欠扁的表情。
她拖住楊筱光，非要把她介紹給列席的幾位男士，楊筱光有些為難，但不想拂好友的好意，於是客客氣氣地同大伙兒交流了一番。
「不要這麼說，楊筱光，是人都會怯懦，都會自私，都會有顧慮，也都會猶豫不決，我也一樣。你沒這麼糟糕。」
齊姑娘也笑了笑，轉身走向方竹的表哥，那和圖書位男士身材頎長，算得上一表人才，雖然賣相及不上潘以倫，但是那副身家足以笑傲江湖了。
老陳也就不再多說了，整個項目組開了個短會，便差不多定案下來。老陳提醒楊筱光：「得給潘以倫的經紀人把劇本發過去。」
潘以倫的手指修長而有力，把著方向盤的姿勢很好看。他還是不說話，楊筱光有些悶，便無話找話，好過尷尬。
她望望這位齊姑娘那眉那眼，心想，才兩年不見，這姑娘開了內眼角，也不怪自己瞪了半天沒認出來。又想，好好的姑娘，以前就很美，何必在臉上又動刀子呢？
「如果我剛才的吻，換來你的一巴掌，我也可以走開，可是你沒有。」
車子緩緩驅動，一切都在流動，就像逝去的時光，不以個人意志為轉移。
分別了兩年，她仍然被這樣的情感震撼、感動、席捲乃至又開始感傷。她說：「我談來談去都是一場糟糕的戀愛。」
潘以倫把車停在入口處，說：「原來是這裏。」
「阿光，我自認比你勇敢，不顧後果地去追求我想要的。愛的確會讓人充滿勇氣又會極端懦弱。有時候，真的需要時間來過濾一些雜念。我那次去何之軒的家鄉，聽說離他家三十公里的壩上草原只有一所小學，那裡有兩百多個孩子。小學造在離小鎮稍近的地方，壩上的孩子要念書，就要踩著自行車，走蜿蜒的山路。山路旁邊就是懸崖，孩子們等於冒著生命危險每天去上學。何之軒的親生母親曾經在那裡教書，是那裡唯一一個城裡來的語文老師。而我以前都不知道，我們想象不到別人的艱難，以為自己是最困難的，但我們都錯了。如果我花一點時間去和他溝通，我早就能知道這些，不是嗎？我就可以理解他的後母。但是這些理解放在早幾年的時候，我是想不通的。
楊筱光擁抱著父親，看見了他的白髮，一年多過一年。
「我知道我的選擇讓你們很失望，我感覺合適的這個人，不是你們所期望的那個。二十多年來，第一次我的選擇和你們的標準不一樣了。我也不想這樣的，但是……但是……有些事情是沒有辦法控制的。
那姑娘眼光往席中一掃，先同何之軒和方竹打了個招呼，又同莫北和他的妻子打了個招呼，然後她也看到了楊筱光。
「我遇到潘以倫以後，經歷了那些事情，經過了這兩年，我越來越明白，這個人對我來說是不一樣的。他沒有才高八斗，沒有好學歷，他是單親家庭，媽媽還生了很嚴重的病，他雖然有本地戶口，但是工作前途未卜，他年紀比我小，他還進過少教所，但是—這些對我來說都沒有關係，沒有關係。」
潘以倫微笑，近兩年的熏染，他能把自己的笑容調整到一個最佳的角度，令人目眩神迷。
楊筱光將定稿的劇本先拿給老陳看，趁他休假前確認完畢。老陳是沒什麼意見的，看完以後便簽了大名遞還給她，忽然就語重心長地說了一句：「小楊，你也該好好考慮終身大事了。」
何之軒提醒：「去廁所補個妝吧。」
楊筱光對著對方親切地笑了笑：「聽說你最近有片子在東京電影節被提名了，真是恭喜。」
楊筱光用手機上了QQ，現在的科技真是高明，任何時刻，你都不用擔心寂寞，總有辦法讓你找到令你不寂寞的方式。
今夜才開始。
楊爸拍著她的背，搖了搖頭：「你們這些獨生子女啊！我們是護犢心切，怕你們行差踏錯，怕你們受苦受難，殊不知到頭來是管過了頭。你是乖孩子，很善良，從小到大從沒讓我們操心過，是爸爸媽媽讓你為難了。」
車後有人摁喇叭，他們停留得太久，錯過了綠燈，阻礙了正常秩序。可是時間那麼短，他不夠盡興，其實
hｔｔｐs://ｗww•hｅｔｕbｏoｋ•ｃｏm.cｏｍ她也沒夠。「有何倒霉事？要買風車轉運？」
楊筱光不甘心，扯住他的耳朵，拉近。他「哎」地叫了一聲，就不叫了。雙手抓住她的手，互相緊緊握著，非常有力。
light仍然沒有回答。
潘以倫接下來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這樣的你很難嫁出去，我的小姐姐。」
楊筱光致電他的經紀人，約定好時間，經紀人說他來取。但是來取件的是潘以倫，他開了一輛邁騰來，深黑的顏色，低調又大氣，停在辦公樓門口等著她。
light就在線上，她發了一個笑臉給light：「小孩兒要拍新廣告。」
方竹提供的地址是一所地處黃金地段西式洋房區的高檔會所餐廳，叫做「CEE CLUB」。堂皇的門和牆，高高地隔開裡頭同外頭的世界。
她的父母，如此愛她，她背負著這樣的愛，是至大的幸運和幸福，故此才不願、不忍去忤逆。是她令雙親憂心的，是她不孝順。
楊筱光又驚又有些小怒，用手推搡他，但他穩固如磐石，還得寸進尺地抱牢她的腰。手指微涼，停在她的腰間，那麼涼，滲到她的心裏。
楊筱光問：「你來過？」
楊筱光的腦神經打結，為什麼經年不見，別人都進步了，唯獨她在退步？
這個帥哥在吻她，這麼粗魯。是他當初強勢介入，而後弱勢離開。如果他再堅持一下，她也就有了堅持的理由。
潘以倫漂亮的手指按在了她的下巴上，她熟悉的疤痕依舊在那兒。
她還沒回答，就收到了方竹打來的電話。方竹在那頭說：「哎，今晚可巧了，大批老朋友相聚，快來快來，不能缺你一個。」
light沒有立刻回答。
「她在蜜運中。」莫北答。
楊筱光翻心想了想，不甚確定地問：「你是給我們拍過飲料廣告和『孔雀』潤膚乳的齊—小姐吧？」
楊筱光不禁抱拳：「何領導，我曉得你也有一顆八卦的內心。」
楊筱光走出「CEE CLUB」，一回頭，看見那高高的霓虹招牌五彩繽紛，在黑夜裡熠熠生輝，把前途照亮。
話題就這麼戛然而止。
楊筱光下意識就說：「那就不知道方竹約我來幹嗎了。」
楊筱光忍不住了：「你不在？」
方竹同莫北目送她出去，有男士過來問：「有趣的妹妹走了？」
她知道自己一生一世都不能卸載這份愛。
楊筱光走過去時，潘以倫將車門旋開，說：「上車。」
「『午後紅茶』已經關掉了，原地開了星巴克。」他說。
他就在她身邊，重新進入了她的生活，身體力行地告訴她，他還在愛她，從他的手指、他的吻。
潘以倫坐正了身子，收回了手。楊筱光的唇、身體、手都脫離了溫暖。她只能自己抱胸，自己溫暖。車子又停了，外面人來人往，是面目不清的路人。
方竹的表情是誠摯的，眼神是心疼的。這位相交多年的朋友這樣說：「作為朋友，在你的感情上的事情使勁兒，都是隔靴搔癢的，這也包括了你爸媽。阿光，你這麼隨和豁達的一個人，從來都沒有什麼煩惱，這一直是我很羡慕的。但是你又是過分執著的一個人，你一直沒有男朋友，我就在想未必是你沒在找，而是你要找的是那個能在你心上的。事實證明確實如此，你知道莫北很優秀，但是你不愛他就是不愛，你還是誠實地選擇了那個人，不是嗎？但是呢，你又太善良了，你爸媽、他的爸媽、生活的壓力，其實你還是怕他承受不住，是吧？你就是這樣自己把自己的路堵死，想完東邊的想西邊，你從沒有純粹考慮過愛情本身，你還有多少時光可以荒廢？就算愛到最後沒有結果，也總比在愛面前裹足不前好。
方竹終究還是忍不住走到了楊筱光身邊：「
https://m.hetubook.com.com阿光，如果你還是想著他的話，就別給自己心理設置障礙了。」
方竹把楊筱光拉在身邊，同她低聲說：「其實呢，我想你多參加參加聚會，等一會兒還有我表哥的一些朋友過來玩兒，基本都是未婚男。」
這兩年浸淫在這圈子內，人人都是長進不小的，譬如她，譬如潘以倫。
「你到底想說什麼？」楊筱光叫。
林暖暖也在一旁說：「下個月我爸爸的醫院會搞個聯誼活動，他們今年新招了不少男醫生呢！你要來啊！」
light終於回答了：「買了個風車。」
他說：「我不怕緋聞，我從來都不怕。」
「來這裏做過節目，他們也算是我的客戶。」
這一回的廣告攝製工作還是原班人馬操刀，很快就交了劇本。
帥哥的臉沉了下來，楊筱光素來欺軟怕硬，夾著裙子就上了車。
車子緩緩開在堵得能夾死蚊子的淮海路上，熒熒的霓虹照在人的臉上，半明半寐，並看不出什麼端倪。楊筱光的眼睛累了，她說：「正太，你倒是說話，不說我可困死了。」
楊筱光望著他。
潘以倫又問她：「想到哪裡吃飯？」
方竹走到楊筱光身邊，笑著說：「今天我表哥的店試新菜，叫我多帶幾個媒體朋友過來，我可不給他這個便宜，我們自己人先試吃，正好莫北他們也在，我就乾脆把你和暖暖都叫來。」
楊筱光把頭埋在父親的肩窩裡，想了想，說：「爸爸，我從念書開始，你們雖然給了我很多自由和呵護，但是我從上小學到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學，都是你們叫我考哪裡我就考哪裡，大學畢業回上海，你們要我找什麼樣的單位我就找什麼樣的單位。當然，你們給我指示，也給了我選擇的空間，在這個過程里你們沒有逼我做過我不願意做的選擇。而是我的能力和我的愛好和你們的預期恰好是在同一個方向。」
她很清晰地聽見自己在說：「我是個膽小鬼，真的，正太。」她低著頭，在認錯，也在想，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不是。」莫北不知何時走過來，笑著對楊筱光說，「你在最合適的時候拒絕了我，幫我解決了多少尷尬？」他轉頭又同方竹講，「我看這場合是真不適合楊筱光，你還是放她早點回去吧。」
潘以倫笑了，從眉角到嘴角，真是要了人的命，他是這樣漂亮。
楊筱光一進去就看見對著門的沙發上坐的都是一干熟人，有方竹同何領導，莫北和他的漂亮妻子，林暖暖和她的汪亦寒弟弟，莫北身旁還坐著一對靠在一起的小夫妻模樣的男女。
前面又遇紅燈，車停了。潘以倫轉過頭，也望著她。
楊筱光對方竹低聲說：「你不把你表哥介紹給我，這說明你對我有充分的認知，你表哥這樣的人才，驚動中央轟動地方，不是小民我能駕馭得了的。」
他們很久都沒有這樣直視對方了，眼神太熾熱，會出事。
潘以倫扣住她的手，不讓她抽離。
「那倒是可惜了。」
何之軒不知是何時走到楊筱光身邊的，楊筱光嬉皮笑臉地叫了一聲「領導」。
眼睛果真是紅的，怕除了何之軒，其他朋友們也都看出來了。自己果真糟糕，總是不夠自持、不夠成熟。
林暖暖吐吐舌頭：「我們是來吃霸王餐的。」
楊筱光的胸口如擂鼓，氣息不順，終要憋氣至死。
但是，今天父親給了她這樣的懷抱，讓她說出了這樣的話，彷彿是一陣春風吹散了她心頭長久的抑鬱。她閉上雙眼，在父親的肩頭安心地入睡。
楊筱光茫茫然地望向好友。
楊筱光還來不及說任何話，已經聽到潘以倫說：「是不是有約會？我送你。」
方竹將楊筱光不認得的那對男女介紹了一番，原來是莫北和方竹表哥的朋友，也是一對小夫妻，男的叫關止，女的叫藍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