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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之軒隱隱嘆一口氣：「我很多年沒見她了。」

何之軒遞來一張紙巾，動作好像多年以前。可是她存心避開，伸手在褲兜里摸出自己的紙巾，將淚擦凈，說：「看到曉曉這樣，我很難過。」

她望著李曉的亡照，唯有她不用再作人世煩惱了。

方竹站了起來，面對著何之軒仍需仰頭，這是沒法改變的。她很努力地讓自己面部的表情盡量自然，讓自己的聲音盡量淡然，說：「何之軒，你好。」

李曉做的m.hetubook.com.com那些事情，應當隨著她的亡故而逝，不應當再有人知曉她的茫然和難堪。她應得到靈魂的安息。

何之軒蹙眉，望了方竹好一會兒，才說：「方竹，你好。」

方竹頓了頓，扯出一抹算得十分得體的笑容，說：「何之軒，很高興你能回來。我還有採訪，好幾個呢，我得走了。」

此去經年，必然的改變告訴她今時和往日的不同。她不能蹲在原地，永不面對。和*圖*書

方竹把頭垂了下來，目光觸及他的皮鞋，是黑色的小牛皮還是羊皮？在她的記憶里，直到他們離婚，他也只買過一雙皮鞋。多年以前的他習慣穿球鞋，多是回力的，她曾經花了打工的錢，給他買過一雙耐克，他出去跑採訪一直穿著。後來為了配她給買的西裝，他去買了一雙男式皮鞋，沒有穿過幾次，他們就離婚了。

可是心裏無端端的酸楚呼啦啦一下冒上心頭，方竹慌慌忙忙把頭低下掩飾ｗｗw.hｅtubook.ｃｏｍ•ｃom，一低頭，又望見李曉的亡照，心中的酸楚凝結成淚，不由自主落下。

幸好，他的聲音還是她記憶中的那樣，低沉、穩重。方竹幽幽地暗暗地吁一口氣，多年以後狹路相逢，原來不過是從最熟悉的人變作了陌生的人。他，是真的不同了。

隔了這麼些年，還是她落在他的下風。她本就不該同他來爭什麼勝，她本來就欠了他這麼多。方竹猛地把思緒剎車，不能再想這麼多了。

所以她才迴避若干年後hｔｔps://ｍ•hｅｔｕｂｏｏk.cｏm•ｃom的重逢，一次、兩次。能有幾次應該迴避幾次，才能把往事徹底蕩滌成往事，不再紛擾如今的內心。

她在這段日子里想的比過去幾年想的都要多，回憶根本就是一種病魔，開始來糾纏她了。她本來以為自己將往事掩埋，就可以讓心情平靜的，誰知往事竟然這麼容易就破土而出。

自己，也應當有所改變。

她望著李曉，心內默念：「曉曉，我們都犯了錯。」她對何之軒低聲說，「我也很多年沒見她了，再次遇到她是在www.hetubook.com.com半年前。」忽地，她又噤聲。

方竹差一點問出口：「這幾年你在哪裡？」畢竟忍住，沒有問出口。她哪裡來的立場問出這樣的話？當初若不是她，他又何至於離開奮鬥多年的城市？

在這麼近的距離望著他，是在分開最初的時候最常做的夢。那發、那眉、那眼，分明應該是熟悉的，因為曾經深深刻畫在腦海中，以為自己永不會忘記。但現下細細一瞧，發覺他已同夢中不同，講不出來哪裡不同。

何之軒收回遞出去的紙巾，就同以前一樣寬容她的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