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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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海洋摸了摸剃著寸頭的腦袋，笑得露出一側酒窩：「傅隊也這麼說我。」
「傅長官，好巧啊。」
她把自己那桌飯錢結了，給小妹留了句話，又交代了幾件事，借口公司有事便先走了。
所以……燕綏說的什麼半年沒見念念不忘都是騙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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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註釋1：選用了敘利亞的百度百科。
停在店門口的大G不在時，他就知道燕綏是先走了，跟小妹確認后，正要回包廂，聽身後有人問：「首長，她剛才跟我說的那些是不是都編故事騙我呢？」氣鼓鼓的，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
燕沉頓了頓，應道：「那我盡量。」
傅征擰眉。
她舉杯和他的酒杯碰了碰：「你人真好。」
傅征一直沒說話，聽老班長聊退伍前最後一次聯合軍演，也分心聽著她說話。
不是愛，只是喜歡。
燕綏微微挑眉，沒流露出半分異樣地笑了笑：「我讓辛芽先準備慶功宴。」
小妹目送著燕綏出了門，看她徑直走向停在店門口的大G時，眼都瞪直了。
李海洋善談，光這梭子蟹就跟燕綏聊了大半天：「最佳賞味期其實在八月，陰曆十月以前，又是母蟹最好吃……你別不信，我當兵這四年，每月一頓大餐，工資全花在吃上了。」
他的唇角舒展，和往常總是抿著的冷漠不同，帶了幾分放鬆還透出一絲縱容。
緩過芥末那陣辣嗆，燕綏壓了壓眼角，不動聲色地整理好情緒，再轉身時面色平靜，一臉意外，好像看到傅征是件多麼千年難遇的奇事。
怎麼著？她有錢還不配追他是吧？非得窮得只有夢想和尊嚴不成？
「不少人瞄準了利比亞的海外建設項目，競標角逐激烈，比我們預期的競標價可能還要上浮百分之五。」燕沉喝了口水，再開口時，聲音彷彿被水浸潤，透著絲溫和：「之前我們商量好的限度在百和_圖_書分之三，你怎麼想？」
他什麼都藏著，留了後手。
燕綏一來，所有人都有些拘謹。
她起身，搭著他座椅的椅背站起來，往外走，一直走到餐館外簡陋的停車場，她眯眼看著停在車位上的大G，差點想一腳踹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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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這會，看著她笑容漸漸僵硬在唇角，欲言又止的憋屈模樣，沒忍住，低了頭，無聲地笑起來。
你還沒看清他的時候，他已經把你剖得一乾二淨，清清楚楚。
隱約感覺到有目光看過來，代駕抬起頭，一副還沒睡醒的樣子，收了手機快步走過來，揚著手掌和眼前醉得七倒八歪的男人們打招呼：「嗨。」
燕綏離開一會了沒回來，傅征就出來尋過她。
燕綏沉默了幾秒。
她喜歡傅征身上的安全感，那種和他在一起就無所畏懼的安全感。她也喜歡他鐵血錚錚的性格，話不多，該做什麼的時候做什麼，比她要清醒。
傅征直接無視了小妹的問題，付過錢就要離開。
燕綏被傅征和昨晚完全不同的詭異態度驚著了，腦子空白了一瞬，有邏輯思維后第一時間想的是——她趕不趕時間？
這會倒沒什麼顧忌，夾了半隻到碗里，邊吃邊聊。
李海洋幫著給添置了餐具，悄聲地讓小妹把桌上收拾收拾，這吃得滿桌狼藉的實在不像樣。
察覺到她的視線，他偏頭看來，無聲地用眼神詢問：「怎麼了？」
燕綏上路沒多久，燕沉就來了電話。手機連著車載藍牙，她順手按了確定，下一秒，車廂里就響起了燕沉的聲音：「小綏？」
小妹目瞪口呆，她回想起昨晚阿爸在前台，傅隊長為這輛車來押停車費時，她阿爸還滿眼驚艷地問他是不是換車了……
李海洋雖然缺心眼，但性格是真的好，體貼周到。該安靜的時候安靜，該捧哏的時候他最會捧場。
https://m.hetubook.com.com思考的這會功夫，她從高架第一個出口駛出，順著車流停在路口，冷靜道：「就百分之三，你想辦法給我拍下來。超過這個百分比，就不要冒險。」
她踩著架腳，站得高一些，眼睜睜看著燕綏上了車，油門一踩，那輛豪車就在她眼前掉頭離開，很快，連車影也看不到了。
不趕。
表情沒跟上有些浮夸的語氣，燕綏立刻截住話頭。
燕綏搖了搖頭，心情有些差，壓低聲音道：「我出去下。」
「我再點兩個菜吧，這一桌大老爺們一個個胃口大得跟懷了胎一樣。」
燕綏挺想說，一點也不千里迢迢，她打個車二十分鐘就到了，來回都不用一小時。
啊啊啊啊，生氣！好生氣！
她不是傻子，再遲鈍也看出來傅征反常地留她再坐坐是什麼意思，他想讓她看看他的世界，他的生活。就像半年前，在燕安號上，他一眼看破她的意圖，一句話堵死了她的進攻。
李海洋為她打抱不平，和她同仇敵愾，又罵她罵得咬牙切齒，情深意切……燕綏實在不好開口說她就是那個龜孫子……
反正他一晃神，旁邊的位置就空了。
那端一靜，頭一次有些強勢道：「只有你和我。」
她是商人，在商言商，一分的利益都要咬緊牙根，反覆計算。經她手的資金數額，小到百萬，大到數億，有目的有野心唯獨缺的是人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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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餐館里就傅征這一桌，還有燕綏這個散客。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和上次不同，這次留給她的，是退路。
「沒騙你。」傅征拉開冷藏櫃的櫃門，從裏面拿了瓶冰鎮的啤酒，示意她記賬上：「她那單，也算我的。」
「是我。」燕綏翻下頭頂的擋光板遮陽：「現場情況怎麼樣？」
燕綏正要掛電話，忽聽他又問：「等我回來，一起吃飯吧？」
傅征和*圖*書瞥了她一眼，她自覺問得逾距，吐了吐舌頭，縮回收銀台後。
李海洋笑了兩聲還沒來得及謙虛，又聽她慢悠悠補充了句：「就是有點缺心眼。」
燕綏看著路口信號燈由紅轉綠，輕抬剎車，沒什麼情緒地回答：「等你回來再說吧。」
李海洋絲毫沒覺得自己找的話題有什麼不對，追問道：「你們公司老總這麼不靠譜？索馬里那種地方女孩能去嗎！又是被劫道勒索過路費又是被海盜挾持做人質……我要是你，我等會喝口酒就去老總辦公室拍桌子。這龜孫子，使喚著你給他賺錢，遇事跟縮頭烏龜一樣……」
打開話匣，最好的方式就是從吃的入手。
不過話還沒來得及說，意外的，傅征拎開擋在兩人之間的椅子，示意她進來：「不趕時間的話，再坐坐吧。」
一桌子被肢解的蟹殼，魚刺，骨頭，平常他們聚餐滿地酒瓶也不覺得有什麼，來了個女人，尤其還是個漂亮的女人，就都渾身不自在起來。
「小妹。」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后廚回來的李海洋，叫了聲還愣在那的女孩：「趕緊添把椅子，再加副碗筷。人千里迢迢過來，怎麼也得招待下啊，是吧，傅隊。」
他話不多，通常都只是聽著，被點名的時候才會接話。
小妹正用電腦調消費單，頭也沒抬道：「下午坐了一會就走了。」話落，她把消費單列印出來遞給傅征，壓低聲音悄聲問：「首長，你沒跟他們說啊？」
代駕直覺眼前盯著他的男人正壓著怒氣，顫巍巍縮了縮脖子，小聲嘟囔：「我就一代駕，有活就接單，你瞪我沒用的。你們小兩口吵架，有氣也別朝我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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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其實知道自己為什麼喜歡傅征。
小妹一聽燕綏不是騙她的，又高興了，抿著唇笑得露出個小梨渦，擺擺手道：「燕姐她自己買過單了，跟我說公司有急事，提前先走了，和*圖*書讓我轉告你一聲。」頓了頓，小妹往停車場瞥了眼，壓了聲音又問：「燕姐，挺有錢的吧？我聽阿爸說，那輛大G要三百萬吶。」
可有利的恰恰也是這點，利比亞石油資源豐富，曾經富甲一方，如今經濟也在漸漸復甦，雖然緩慢，但這成長期就是最好的投資時間。
她還以為傅征性子悶……搞半天，人家那是沒看上她，不愛搭理。
算了算了……不計較了。
燕綏坐著聽了會，聽明白這桌酒席的意義，側目看了眼傅征。
李海洋話匣子一開就停不下來，邊給燕綏倒飲料，邊問：「你剛才在外面跟小妹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啊，那你真是了不起。」
想通這點，燕綏那口鬱氣頓散。
這一次也一樣，他在告訴她，兩人的不匹配。用這種隱晦的，讓她自己領悟的方式，留了足夠的體面，讓她知難而退。
「我也喝多了，皮帶緊，去鬆鬆……」
傅征這個人了解得多了，才發現他的深不可測。
傅征偏頭回望。
他是打著讓她知難而退的主意，可她偏不，她就喜歡迎難而上，越難越想上！
小妹「誒」了聲，連忙叫住他：「首長。」
「不巧。」傅征拆台：「部隊外就這一家像樣的餐館，在這見到我有什麼可奇怪的？」話落，他的目光落到燕綏桌前剩著的半碗面，半碟酸蘿蔔……只有和他掌心大小的碟子被掃空了。
燕綏在外用餐大多是應酬，吃的不多，也很講究。蝦，蟹，有細刺的魚和要吐骨頭的肉她都不碰，嫌吃起來姿態不好看。
燕綏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僵硬。
燕綏折回去，沒進包廂。
燕沉出差，除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打來的電話，她所有的時間都可以自由支配。
傅征去前台結賬。
等聊熟了，基本上李海洋家住哪，家裡幾口人，做什麼工作燕綏幾乎都清楚了。
燕綏聽著都替他們尷尬。
那就坐坐吧。m.hetubook.com.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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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指了指坐在角落裡正在打手游的瘦削男人，道：「燕姐下午走之前給你叫了代駕，等到現在了……」
他們坐在這，是始終只有一個信仰，他們的情誼山不可破海不可過，密度純粹。對於燕綏而言，這樣的感情可望不可及。
燕綏一直覺得自己夠人精了，可這會才覺得……自己的段數跟傅征就沒在一個水平線上。
李海洋扶著喝高了的老班長在大堂的椅子上坐下，一手挎在收銀台，含糊不清地問：「小妹，你看見下午那位……嗝，什麼時候走的嗎？」
有好事的，看熱鬧的，一個兩個從包廂里出來。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出來幹什麼的，每個出門跟喊口號似的，欲蓋彌彰的強調：「酒喝多了有點暈啊，我去后廚討碗醒酒湯。」
椅子加在了傅征和李海洋的中間，為了給她騰出位，李海洋往裡擠了擠，格外熱情地邀請她：「你嘗嘗這梭子蟹，整個南辰市，我敢說就這裏做的最好吃。」
燕綏對這個反覆計算后的數據沒有任何疑問，她順著路牌指引上了高架，車速從四十提至八十，她穩穩地把車速控制在測速區間內，快速分析著：「利比亞正處於過渡期，政局動蕩，軍警體系不完善司法體制又欠缺，危險程度沒比索馬里低上多少①。」
聚餐從中午連續吃到夜幕降臨，終於解散。
單這項國情，她就覺得不值得她冒險。
她揉了揉眉心，「李海洋。」
她的飯局，談情誼要錢，談利益沒人情，和傅征他們不一樣。
傅隊長那時候回答：「朋友的車，明天就來取。」
燕沉沒再勉強她，掛斷了電話。
「誒。」小夥子應得乾脆，一張臉因為喝醉酒紅彤彤的，還帶著傻笑看著她。
她的車還停在外面，傅征猜她是過來取車的，沒多說什麼，也沒有抓著剛才那句話打趣她的意思，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轉身就要回包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