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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枝那晚興奮地告訴了他自己入圍的消息，宋彥城是個不太信宿命的人，但那一刻，看著她熠熠生輝的表情，活靈活現的眉眼，忽然就信了緣分這個東西。

後援會：「不過這些照片的角度好微妙啊，這是吃飯吧，誰坐在偶像對面拍的？」

不用再去深究前因後果，也用不著歡天喜地的慶祝心有靈犀。他們在沉默里互解心意，這世間許多事虛有其表，但他們的心意，是真的。

但光芒綻放的起點，是今晚。

後援會今天可忙瘋了，在線辦公，幾乎秒速回復：「哥！！咱倆心有靈犀通死了呢！我正準備做個視頻，表達一下全國各地的果梨橙們對枝枝的支持，你這資源就發來了呢！！」

「如果不是這份親子鑒定，我真懷疑你是不是個冒牌貨。」

宋銳堯冷哼不屑，暗指黎枝的殷勤：「跟條狗一樣。」

黎枝緩過來了，蠻淡定地看他一眼，「我當然棒了，我就是最棒的。」

「姐姐娶我！！我可以自己動！」

黎枝神色略複雜，「你誇我還是罵我呢？」

宋銳堯站起來，「你！」

「哥！！小主持人！！我們可以見面聊人生了！！可以去見偶像了！！！」

舉止有禮，態度也平和，懂得給別人台階下。高層臉色更加舒展，看起來心情頗好，笑眯眯地告訴她：「你很懂事，這次就是小楓工作不到位。對了，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楓姐維諾應聲，黎枝都有點不習慣了，開眼界，哪裡見過女強人這副模樣。她於心不忍，一時心軟剛想開口，被身邊的毛飛瑜扯了一把。黎枝回過神，立刻挺直腰板，姿態維持住。

所謂返老還童，這樣的老人兒，不免讓黎枝動容。她無意瞥了眼身邊的宋彥城，這人面無表情，看似是在認真聆聽，但心神似乎沒勻一分在宋興東身上。

明姨望了望四周，這才小心謹慎地把她拉到一旁，於心不忍道：「黎小姐，我知道二少爺惹你生氣了。但其實他有隱情的。」

毛飛瑜樂不可支，「嘚瑟。」

宋彥城目光淡淡，薄唇緊抿。

宋彥城張嘴欲辯，但到底還是沉默不談。

「？」

明姨一聲長長嘆息，說：「彥城的親生母親，在他十七歲生日那天車禍身亡。」

宋彥城手指夾著煙，單手打字：「那你加油。」

黎枝神氣極了，暗暗掐了掐宋彥城的手，終是忍不住，還是想替他出頭撐腰和圖書。

周五晚上，黎枝隨宋彥城回老宅。她如今變得忙碌，有戲拍，有粉絲，有良好的商業邀約。她像一個珠光寶盒，光芒越來越亮。

黎枝抿了抿唇，眼神亦無辜，納悶了，「大哥和媽媽真是母子情深，對媽媽這樣的讚美，旁人理解不了。」

紅木古香的書房，筆墨紙硯擱在寬尺桌上，宋興東如稚嫩孩童，絮絮叨叨自言自語，一會笑一會哭的，提到最多的便是知青時的前塵往事。

這條彈幕積累了一千多個贊。

「黎枝太適合這種妝容了吧！我天！！求她口紅色號！」

「奇怪了，黎枝竟然壓住了時芷若誒。」

她甚至毫不懷疑，下一秒，宋彥城的那把刀就要扎進宋興東的胸口。

她本人是個不怎麼發微博的，點進粉絲後援會那個賬號，頭條置頂就是呼籲所有的「果梨橙」不要去任何微博下控評、發表激烈言論，不要去做無意義的數據打榜、刷票。

就在典禮前兩天，他收到MOTRO的邀函，竟給黎枝奉上了明年春季最新款的月光禮裙。

後援會：「哥，你那兒還找得到獨家照片嗎？！我們枝枝太低調了，真的奇葩偶像ho~」

宋彥城又重新看向藤椅上熟睡的宋銳堯。蒼老的面容，皺紋如深溝淺壑。他握刀的手越來越用力，目光也變得冷傲殘忍。

後援會：「對了哥，告訴你一個獨家內幕。」

黎枝是真想不通了，兩人出了書房。她壓低聲音質問：「你剛才想對爺爺怎樣？」

下面的評論全是一水兒的「遵命！」「偶像行為，與粉絲無關！」

他單手環著腰，筆挺的風衣也被撩皺了衣角。他慵慵懶懶地站著，目光投向屏幕上的黎枝時，呵聲笑了出來。

明姨又問：「那你知道，為什麼會如此巧合嗎？」

毛飛瑜還在感嘆好運氣的時候，宋彥城的簡訊：「她試衣服的時候，拍照給我，我要第一個看到。」

他們兄弟之間的相處方式也算見識過，貧嘴吵鬧，跟頑童似的。她想到他們的插科打諢，嘴角就忍不住上揚。

她踏過荊棘枯草，也見過黑暗嶙峋，一路走過來，平平穩穩，吃過苦，努力過，所以在花團錦簇的現在，格外雍容大雅。

牆上的古董鍾沉沉搖擺，柜上的名貴擺件韻味深長，藤椅如靜止，空氣里的塵埃都慢下來。宋彥城疊著腿，坐在方凳椅子上，背脊挺直，微仰下巴，就和-圖-書這麼盯著熟睡的宋興東，冷目灼灼。

可以說是相當清秀奇葩了。

——

宋彥城：「［圖片］［圖片］［圖片］。」

宋彥城一愣，一滴眼淚墜下來。黎枝哽咽著，也說了那三個字：「對不起。」

他忽地閉聲，察覺動靜不對。他慢半拍地轉過頭，愣了愣。黎枝捂著臉，挨著車窗，人縮成小小一團，正低聲嗚咽。

閃光燈如星辰漫天，在人山人海里，黎枝聽到了影迷熱情呼喊她的名字。在華燈擁蹙里，終於也有一束光為她而亮。

他從手機里隨便翻的，都是之前和黎枝出去吃飯約會拍的。

楓姐這事兒，宋彥城真給辦得削鐵無聲。

午飯後，宋興東只要他倆上書房說話。

毛飛瑜靠邊停車，他一個人下車，很體貼地將空間留給了黎枝。

宋彥城：「……」

關紅雨和宋銳堯在偏廳喝茶，本是對宋彥城熟視無睹。但黎枝忽然大聲喊人：「媽媽好！！大哥好！！」

到老宅，明姨開的門，見到黎枝，臉上的皺紋兒都給笑了出來。黎枝體貼，給她帶了份項鏈禮物，把人哄得高高興興。

那些疾言厲色，是舊時的傷口，成了今日的瘡疤。

宋彥城下意識地道歉，「對不起。」

許多路人駐足觀看，當聽到最佳女主角不是時芷若時，人群里她的粉絲髮出不小的遺憾嘆氣聲。而當黎枝娉婷走去舞台時，不少小年輕「哇」的一聲感嘆：「好漂亮哦！」

金麟獎的頒獎典禮在周六晚舉行。這個獎項的重量與公平度，在國內都極有分量。毛飛瑜也忙瘋了，親自把關，替黎枝甄選出席典禮的禮服。

黎枝穿著那件月光禮裙，走的是嫵媚風。捲髮披肩，烈焰紅唇。時芷若的禮服主題是深海美人魚，隨著步伐移動，光點隱隱閃爍。

宋彥城沒應聲，黎枝當他聽見了。

金主本豬啊！

宋彥城心想，你的內幕能有我多？

黎枝默著臉，低著頭，嘴唇的口紅顏色都淡了些。宋彥城怕惹她不快，便很自覺地往右邊車窗靠。黎枝忽地一陣心絞痛，她嗓子發緊，「宋彥城。」

黎枝緩了緩臉色，笑了下，「明阿姨您好。」

聲音之大，驚得關紅雨的茶杯都差點跌落在地。她扭過頭，狠狠瞪她一眼。黎枝不為所動，笑得更燦爛明艷，「媽媽，您今天的妝容太好看了！這身裙子好配你氣質哦！」

宋彥城想了想，從衣兜里拿出手機調和*圖*書開照相。然後對著屏幕，抓住黎枝一個很漂亮的微笑瞬間，按下了拍攝鍵。他挑眉，把新鮮出爐的照片發給【黎枝粉絲後援會】。

「名不正言不順的東西！」

黎枝莫名，「你看我幹嗎？」

黎枝明白了，多半是宋彥城開的口。

她倆出現的時候，彈幕刷屏達到峰值：

頒獎典禮當晚，全網直播走紅毯。幾個主流視頻網站的彈幕糊了屏，或笑或調侃或吐槽。作為《指間月光》的女主角與女配角，並且同時入圍相應獎項，組委會特意安排時芷若和黎枝共同走紅毯。

黎枝第二天被公司高層親自請回去，會議室里，楓姐低垂眉眼地道了歉，收著那一身鋒利，好生和氣。高層當黎枝的面，把人給訓了一頓，沒留半點臉面。

「你拿刀幹什麼？」黎枝心有餘悸，她的認知範疇里，從未想過宋彥城對待家人有如此深的恨意。

高層目光狐疑，黎枝笑著道歉，「不好意思。勞許董費心，我也有不對的地方，以後一定多溝通，不給您添麻煩。」

「那是你親爺爺啊。」黎枝又急又不解，「我不知道你家這些恩恩怨怨，我只知道，再多的不是，也是一家人，可以恨，可以怨，但你不能有傷人之心。」

門邊的黎枝被宋彥城這樣的神情嚇得愣在原地。她不敢出聲兒，亦不可置信。就像看一個魔鬼，看他在無人之境里露出本真面目，嗜血無情。

「十萬一個月，上哪兒找這麼個極品。」

走時，明姨忽然追到門外，悄聲拉住黎枝，「黎小姐，請等一下。」

宋彥城倚著車門，低頭點煙。火星擦亮的那一瞬，幽藍的焰苗蓋住了他嘴角淡淡的笑意。有點得意，有點暗喜，有點驕傲。

也曾想過紅了以後是怎樣一番心態，此時此刻，黎枝心思卻靜得離奇。她在萬千擁護里得體邁步，淡然微笑，眉間既無囂張尖銳的得意勁兒，也無諂媚討好的刻意神態。

他把車開來，黎枝坐上後座兒。毛飛瑜心情澎湃，忍不住話癆：「我得發個朋友圈，揚眉吐氣一把，你說……」

黎枝抬了抬眼，「什麼？」

一線奢侈豪牌肯定沒機會爭取，黎枝如今的腕兒還不夠大，另一些小眾品牌倒是精緻，但毛飛瑜眼光毒辣，一時也挑不出符合黎枝的。

「第三十二屆金麟獎，獲得最佳女配角獎的演員是——《指間月光》，黎枝。恭喜。有請獲獎演員上台領和_圖_書獎。」

後援會：「哥！！你果然能幹！！這顏值我想跪下叫媽。」

「我靠靠靠靠！！漂亮小姐姐我死了！！」

一拍不和，這算觸到了黎枝的底線，所以之後無論他怎麼主動求和，她都意興闌珊，愛搭不理。在宋彥城第三次端著洗好的櫻桃送給她而她不理會時，這個男人像被孤立的小獸，最終怯怯作罷。

宋彥城側過頭看她，眯縫著眼睛，表情不言而喻。

毛飛瑜：「？？？！！！」

黎枝往後的人生或許會有許多次高光時刻。

黎枝一僵，心裏某處本能地陷進去一塊，她呼吸都有點抖，尋找肯定一般，與明姨對視。

宋彥城：「那你也叫我一聲爸？」

宋銳堯本還汗毛倒立，聽他說話后，立刻鬆了氣兒。胡言亂語的，可見人還是不清醒。他迎向前去，親自攙著老爺子，一副孝敬有加的模樣。

黎枝鼻酸，主動挨近他，扯著他的衣袖，然後慢慢翻開他的手。掌心處，被刀劃破的傷口血漬已干，瘮人極了。

……

她像一隻衝鋒陷陣從不怕荊棘窒礙的小動物，忽然找到了落腳處。把苦難熬成了眼淚，這一刻終於忍不住。毛飛瑜知道，人前逞強是她慣有的鎧甲，他也相信，此刻的眼淚，一定會變成璀璨珍珠。

人走後，黎枝還懵在原地，她腦子一片空白，毛飛瑜原地差點起跳她都跟沒聽見似的。

「你個不成氣候的，以後不許出去丟人現眼，髒了我宋家的名聲！」

絕對的安靜里，回憶便會越發清晰。少年時的那個午後，暴雨傾瀉，宋彥城跪在宋家祠堂里，宋興東拿著拐杖狠手往他背上抽。

高層親自送她出會議室，再三提及一個人，「枝枝，你跟孟總是朋友，你也太低調了。這是你的不應該啊，我們待你像家人一樣，你是有低調的好品質，可我們不知情啊，無意中得罪了人還不知道。」

宋興東說著說著，眼皮下耷，如六月變天之快，竟就這麼睡著。

這半天的休息獨處已是難能可貴，黎枝與FS的簽約儀式順利完成，並立刻投入廣告拍攝與宣傳造型的流程里。FS誠意十足，按時支付代言費用，黎枝看著餘額變動簡訊，那一刻懵了好久。

宋彥城攬過她的肩，手繞到她側臉掐了掐，「都一樣。」

「金麒獎組委會正式發來函件通知，你在《指間月光》出演的王夢花一角，入圍了最佳女配角的候選名單。恭喜hetubook.com.com，前途無量。」

頒獎禮前三日，微博已開始預熱，各類獎項的投票趨近白熱化。時芷若的最佳女主呼聲水漲船高，大都是她粉絲控評控票。最佳女配這一塊兒相對冷清，相關微博下的評論也算正常。但黎枝的票數一騎絕塵，路人盤大。

同一時刻，市中心的IFS商業標誌建築，高聳入雲的大樓燈影絢爛。它旁邊的巨型電子屏同步直播這次頒獎盛宴。

半冷戰的氣氛持續到離開。

「我靠！你給點反應成么姑娘！」毛飛瑜抓著她肩膀一頓猛搖，「你入圍了！入圍了！！你他媽……也太棒了吧！」

宋彥城：「［微笑］［狗頭］」

「你在幹什麼？」樓梯處，宋興東中氣十足的嗓門極有威懾力。他被家庭看護攙著下樓，病容依稀褪淡，目光如炬，直直盯著宋銳堯，「你凶你妹妹做什麼？你是要殺人還是要打人吶？！」

黎枝很乖地點了下頭，她心裏的疑慮一直有，不知道為什麼宋彥城和家裡的關係這麼糟糕。

宋彥城在車裡等了十分鐘，不催，也沒有不耐煩。直到黎枝上車，他仍跟犯了錯的孩子似的，沉默寡言，不敢和她說話。

宋彥城低了低頭，笑意仍懸在嘴邊，「感覺自己賺了。」

宋彥城撇過頭，看著桌上的水晶果盤。他不受控制一般，慢慢拿起裏面的水果刀。刀子細長尖銳，小小一柄剛好收于掌心。

黎枝瘦削的肩膀，挺直的脊樑，淡然的心態，一直維持到謎底揭開的那一刻：

黎枝肚子憋得慌，急著去洗手間，她拍了拍宋彥城的肩，小聲囑咐：「你拿毯子給爺爺蓋一下，怕著涼。」

黎枝默了默，點點頭，「我知道。」

宋彥城深思熟慮，快到時，提醒她：「今日我大哥和他母親都在，如果他們說話不好聽，那也一定是故意激你。你現在不一樣了，忍著點，別跟他們置氣中了陷阱。跟著我身邊，有什麼我幫你擋著。」

黎枝猛地推開門，聲音大，驚醒了熟睡的老爺子。宋彥城恍然，刀鋒偏了方向，竟劃破了自己的掌心。他慢半拍地轉過頭，如夢初醒地看著黎枝。

門關，人走，書房靜得落針可聞。

黎枝不明所以，「許董您請說。」

「黎枝的經紀人聯繫過我！非常感謝我們對枝枝的支持！說我們超乖der！十天後是枝枝生日，會舉辦一個對內的生日宴 慶功宴。你知道嗎！他給了我們後援會十個名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