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古煜來了。」關溢走來提醒韓覺。

在小周看來，那個形似馬鈴薯的小孩和其他孩子很不一樣。

古煜穿著和常人無異，沒有明星光環。棉襖大衣，頭戴一頂針織帽裹住半個腦袋，笑容陽光，如果不露出脖子上的傷口，讓人很難相信他曾經距離死神只有一厘米。

「挖掘他們的興趣，音樂也行，我下次來的時候帶一些樂器過來。」

韓覺走上前去。

韓覺笑著說真不用，他去找古煜，不用叫他過來。

古煜看到韓覺的時候愣了一下。不等韓覺開口說話，古煜沖韓覺笑了笑，從包里掏出一本書向韓覺展示了一下，說：「不好意思，能不能等一下。陽陽等這本書等很久了。」

韓覺制止了對方，說不用不用。

古煜就是韓覺這次要見的人。

從夏原那打聽到古煜最近幾年都在演話劇之後，韓覺早上吃完早飯就去到古煜的話劇團，但撲了個空。問了幾個排練人員，得知古煜不在之後，韓覺也沒有感到多少可惜。他也不是多麼想見古煜，電影也不是非他不可，既然沒有緣分那就沒辦法了。

臉頰肉嘟嘟側面看去很像一顆馬鈴薯的小孩愣了愣，好半天才說：「古哥哥他也是明星，他就沒有不快樂。」

馬鈴薯小孩一臉和_圖_書驚慌：「誒？那我在時間膠囊里寫了信問三十五歲的我快不快樂，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啊？」

「沒，」韓覺搖搖頭，「我只是想，在這裏設立一個寫作獎，鼓勵他們看書寫作。」

「他喜歡看書？」

然而聽到了小周的提議，韓覺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千萬別這麼做。人們憑一時的好奇心或新鮮隨意闖進孩子們的世界，他們不知道這對孩子們意味著什麼。他們來個一次兩次三次，待個一天兩天三天，獲得了孩子們的信任，最後輕飄飄說走就走，說好下次再來卻永遠沒有再來。孩子們的難過和痛苦沒人能體會。」

小鎮的前面是一條通往西邊的公路，邊上是一座庵。雖然叫庵，但裏面沒有尼姑，住的就幾個和尚——大者為廟，小者為庵。寺庵的名氣不大，平時也沒幾個香火錢，和尚們要自力更生，賣字，給牲畜看病，偶爾還出門做法事。前年的時候，深夜，公路上一輛車失控栽進了田裡，整輛車翻倒過來，還冒了火，情況十分危險。恰好被幾個回寺路過的和尚瞧見了，趕忙撬開車門，將昏倒的人救了出來。

「喜歡，」古煜笑了笑，「他還投稿了，就是不知道這期有沒有選上。」

韓覺m.hetubook.com.com並不覺得被掃了面子，他又不是魔鬼，不會阻礙少年人對書籍的渴求。他湊到古煜邊上，好奇問道：「什麼書？」

「趕緊挖出來改改吧。」韓覺建議。

「別祝我快樂，這樣我會有壓力。」

對方急得都快哭了，說古煜馬上就來馬上就來。

這件事一度讓名不經傳的寺庵火了一陣子，成為了十里八鄉的談資，電視台也來拍，因為和尚們救下的是個明星，演過很多戲。但這種事也就熱鬧了幾天，記者們像風一樣撤走。那個明星的粉絲們在網上聯名感謝，贊點了很多，有閑錢的還跑杭城靈隱寺去捐錢。最後寺庵還是那個寺庵，和尚們該怎樣還是怎樣。

小周若有所思，轉頭看著韓覺的神情，第一次產生了拍搞笑視頻以外的創作衝動。

對方以為韓覺在說反話，一下子哭出來，拉著韓覺的手說古煜人很好很好，這些年過得很不容易，她希望韓覺能多給古煜一次機會，不要這樣放棄他。

「可院長說你是大明星耶。」

兩個自我介紹都沒做的人，就這麼湊到一塊兒聊起了怎麼讓福利院的孩子們變快樂。

韓覺買了很多肉供孩子們吃。孩子們儘管吃著平時難以吃個夠的牛肉，但依然用警惕不安的眼和-圖-書神看著他們這些外來者。韓覺似乎心有準備，對此並不介意，飯後就在後面的院子里曬著太陽，不打擾孩子們，也不強行奉獻愛心。小孩們都在很遠的地方偷看韓覺的時候，唯獨這個馬鈴薯小孩很自來熟地湊到了韓覺邊上，說他今年五歲，連青椒也吃，真的不能帶走他嗎。韓覺說他沒結婚，帶不走任何人。小孩沮喪，但依舊留下和韓覺聊天。

「不快樂。還有啊，以後不要隨便問成年人快不快樂，這個問題很殘忍。」

「投稿啊……」韓覺笑了。想到了以前的自己。

「這個不錯！」

韓覺安撫了對方，發誓會去見古煜，並且到時候拍個合照髮網上給她看，售票員姑娘這才說出福利院的位置，放韓覺離去。

古煜說：「《科幻周刊》。」

看著小孩跑到老師邊上討要鏟子，小周收起攝像機，在韓覺邊上坐下，問：「老闆，這麼早把現實告訴小孩子，會不會太殘忍了？」

小鎮偏僻冷清，實在沒什麼看頭。

「大哥哥，謝謝你買的肉，祝你元旦快樂！」

「他們的環境早就不允許他們和普通小孩一樣天真快樂地成長了，從這裏出去到了社會上，只會有更多更大的困難在等著他們，」韓覺看著遠處的小孩，輕聲說，「這和-圖-書是個美好的世界，值得我們為之奮鬥。我只同意後半句。」

小鎮的另一邊是一家兒童福利院。遠看和一座幼稚園差不多，但建築的色調一如路邊的石頭，單調，布滿灰塵。郊區的福利院不如市區福利院獲得的關注多，沒有領導偶爾視察，沒有企業捐贈，也沒有志願者組織過來幫忙，收留的孩子多有缺陷，難被領養，並且鮮有人來。雖有國家扶持，但依然過得很不容易。

然而沒等小周悄然舉起攝像機，韓覺已經恢復了神情，眯著眼挪了挪身子，好讓午後的陽光更舒服地曬在身上。

「尤其別問明星。」

韓覺感慨。一是感慨售票員姑娘的手勁很大，不輸關溢，二是感慨能將周圍的人變成鐵粉，不是普通藝人能做到的。要不特別能演，要不人品特別過硬。

小孩語氣搞笑，喜感渾然天成，小周認為把小孩的日常畫成漫畫，或拍成視頻發到網上，說不定小孩會成為比【小池池池】還火的網紅。不，是一定比小池火，畢竟小池的關注者才一千多萬人，很容易超過。

就在韓覺打算吃完昨天章依曼吃過的懷石料理然後回魔都的時候，一個劇場售票員喘著氣就跑了出來，挽留韓覺。她應該是認出了韓覺，並猜測了韓覺此行的意義，當和圖書即語速飛快地說古煜每周的周日都要去福利院看孩子，還拿出電話打算把古煜叫過來。

「啊？你不快樂嗎？」

小周沉默，看著遠處躲躲閃閃又忍不住好奇的孩子們，小周覺得韓覺說得對。

「怎麼？」

韓覺說：「他可能只是把不快樂藏起來了。成年人除了容易胖，其他沒什麼是容易的。」

「誒！我本來想這麼弄的！繪畫，音樂，說不定以後他們就能靠這個養活自己。但是我是沒什麼錢了……」

他們一行人來到福利院的時候，是午飯前。一開始他們是受歡迎的，孩子們竭力展現自己，甚至討好，渴望被領養，但是在知道韓覺並不能領養他們時，他們褪去了熱情。

馬鈴薯小孩立即邁開短腿屁顛屁顛跑去找鏟子。

韓覺伸了個懶腰。

只不過小周有些好奇，韓覺明明沒有待過福利院，為什麼卻對福利院這麼清楚。不僅清楚孩子們的心理，這次過來帶的都是文具、零食和一些生活用品。

小周擺弄著攝像機，跟韓覺說：「如果剛才那個片段髮網上的話，應該會有很多人過來當志願者的吧？」

韓覺轉頭，看到一個坐輪椅的小男孩神情緊張。一邊礙於見到古煜而感到激動，一邊又因為氣場強大的韓覺在邊上，讓他不自在，不敢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