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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曉薇？！沈默一愣。

看著沈默的背影，田野輕蔑地「呸」了一聲，罵道：「窮酸！夏曉薔？你也配！」開門上車。

「夏曉薇！打狗還得看主人呢，你夏曉薇憑什麼這麼囂張？這是你的家，同樣也是我的家！我丈夫在我自己的家裡，他招誰惹誰了？每回你都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你幹嘛？憑什麼？我一直隱忍不說也就罷了，你還沒完沒了啦！他怎麼啦？他不就是在書房門口看看嗎？我還沒說你呢！你憑什麼霸著爸爸的書房不讓人進？不要忘了，家裡所有的東西都有我的一半！」

夏青教授書房。夏曉薇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本《吉檀迦利》，很快翻閱了一遍，沒有找到任何線索。轉手遞給沈默。

沈默推出一輛自行車，騎車帶夏曉薇趕回依綠園。

「你嫉妒我。」田野挑釁地看著沈默。

「是教授的電話……」沈默回頭對夏曉薇說。

夏曉薔的突然發怒讓夏曉薇始料不及，從小到大，儘管姐妹二人在某些事情上看法不一，但卻從來沒有這樣爭吵過。為了田野，姐姐居然發怒了！夏曉薇委屈得眼淚嘩啦啦地流出來，依然倔犟地吼叫：「你懂個屁！你的眼裡就只有那個男人，爸爸的事你從來都沒有關心過！爸爸出事的時候你幹什麼去了？你說呀！你幹什麼去了？爸爸死了，你回來了！財產有你的一半？你眼裡只有財產！你以為我像你一樣？我不稀罕！全都是你的好不好？好不好？但是，你們都給我聽清了，沒有我的允許，誰敢踏入書房半步，我殺了他你們信不信？！」

沈默看看夏曉薇又看看夏曉薔：「都少說兩句吧。」

在沈默眼裡，夏曉薇一直都是個調皮的小妹妹。https://m.hetubook.com.com現在，教授走了，看到夏曉薇一口一個「沈默哥哥」地叫著，心裏不免生出一些疼惜。「曉薇，我剛回來，不知道你要來，沒有準備什麼飲料，現在連開水都沒有。你等一會兒，我去給你買。你想喝點什麼？」沈默說。

「不用，忙你的去吧！記住，不要去打擾她們。」沈默朝樓梯上指了指。

聽到沈默這麼一嚷，姐妹二人誰都不再說話，各自嚶嚶而泣。片刻，夏曉薇猛然撲進夏曉薔懷裡，叫了一聲：「姐……」夏曉薔攬過夏曉薇，二人抱頭痛哭。

走出夏家，田野指了指停在路邊的一輛黑色賓士說：「沈默兄弟，上車吧！我送送你。」

沈默覺得眼角有些潮潤，輕輕拭了一下，把《吉檀迦利》放進自己的衣袋，看著田野：「走吧！還看啥？沒看夠？」

「你的行李！」夏曉薇拎著沈默的旅行箱出現在門口，一身淺灰色短燈籠袖毛織連衣裙。

「好！」夏曉薇接過一瓶綠茶說，「沈默哥哥，我想和你一起吃晚飯，可以嗎？」

「姐夫？誰的姐夫？客氣？要聽客氣話回自己家呀！這個家姓夏不姓田！我在自己家裡，愛怎麼說怎麼說！怕人說就別整天偷偷摸摸地像個賊似的！」夏曉薇開門。

「曉薇，爸爸剛走，我不想和你吵。田野怎麼了？他怎麼咱們夏家了？我知道你不待見他，爸爸也是。我是給自己選丈夫，不是給夏家選女婿！我已經嫁給他了，怎麼著？！爸爸都沒說不認我這個女兒，你怎麼著？」

「什麼時間？爸爸說了什麼？」沈默不尋常的舉動已經引起了夏曉薇的注意。聽沈默一講，她霍地一下站起來，急ｈｅｔubｏｏｋ•cｏm•cｏm切地問道。

二人匆匆下樓。

「嗯。」王小翠點頭應道。

沈默的住處在望海園。

「爸爸的書桌上有一本《吉檀迦利》！」夏曉薇說，「也許爸爸在那本書里留下了什麼。沈默哥哥，我們快點回家！」

沈默取了香皂毛巾等物進了衛生間。

「嗯。」夏曉薇點頭。

不一會兒，黑色賓士就追上了沈默的自行車。田野放慢車速，將喇叭撳得震天響，心滿意得地揚塵而去。

「沈默哥哥，快開門啊！」夏曉薇在門外喊。

「既然教授說不讓報警，那肯定有他的理由。曉薇，我們應該趕快回家，去拿那本《吉檀迦利》！」

「不讓我進去嗎？」

田野一下漲紅了臉。

「誰？」

「別說不是！那就沒意思了。憑什麼？你我心裏都清楚。夏曉薔嫁給了我，而不是你沈默。你愛夏曉薔，暗戀她整整四年，你敢說不是？噢！多麼偉大的愛情……」田野張開雙臂，有意做了一個很誇張的動作。

「吉檀迦利的第五個秘密……」是教授的聲音，是教授！居然用的印地語！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不喝了！沈默哥哥，你不要出去。」夏曉薇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種異樣的期待，或者說是懇求。

「行！一會兒我們一塊兒吃晚飯。」

「9月9日23時57分，教授說—吉檀迦利的第五個秘密。說的是印地語。」

沈默伸手接過旅行箱說：「我正要給你打電話說旅行箱的事，沒想到你就給送過來了，有點意外。進來吧！」

「不要報警！」夏曉薇說，「我聽清楚了，爸爸是說不要報警！」

「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夏曉薇氣沖沖地走過去，關門。

沈默冷笑：「我嫉hetubook.com.com妒你？憑什麼？你有什麼值得我嫉妒的？你的自我感覺一直都是這麼好嗎？」

「你這傢伙，好幾天見不到你的影子，死哪兒去了？是不是戀愛了？想著給我回電話，星期天我們去美人島釣魚好不好？」錄音電話里傳出一個同學的聲音。

「沒事兒，我沒那麼嬌氣，擦一擦就幹了。曉薇，你稍等一會兒，我再換件衣服。」沈默說著，走到電話旁邊，隨手按下放音鍵。隨即拿著一塊干毛巾走到窗前，背對著夏曉薇，快速地擦拭著頭髮。

夏曉薇獨自坐在沙發上品咂那瓶綠茶，不知不覺，手上就只剩下一隻空瓶子。夏曉薇擺弄著那隻瓶子，一陣塑料的嗶剝聲。

從墓園回來，已經是下午四點。沈默身心交瘁，打開熱水器，找香皂、毛巾。突然想起自己的行李忘在依綠園夏青教授家裡了。實在懶得動彈，沈默一屁股坐在客廳沙發上，取出手機，想給夏曉薇打個電話，讓她打發王小翠給自己送過來。

沈默詫異地看著夏曉薇：「你什麼時候學了印地語？」

夏曉薇走到電話旁邊。

沈默略一考慮，說：「那好，你先自己看會兒電視。我去洗一下，真的很乏了。一會兒咱們出去吃。」

「吉檀迦利的第五個秘密……」教授的聲音是那麼的虛弱。沈默看了看通話時間，2006年9月9日23時57分。是在教授出事的那天晚上！

「不是印地語，我哪懂什麼印地語！這句話是用漢語說的，只有四個字：不要報警。你再聽聽是不是？」

沈默突然呆若木雞，拿著毛巾的雙手驀然停住。片刻之後，轉身衝到電話前，再一次按下放音鍵。

「我送送你們。」王小翠手足無措。

「吉檀迦和-圖-書利的第五個秘密……」這句的後面，夏青教授分明還發出了某種聲音，只是沈默依舊沒有聽清楚。

「篤篤！篤篤！」突然有人敲門。

「沈默哥哥，你先去洗個熱水澡吧，在路上走了兩三天了，一定很乏的。我自己在這兒坐一會兒。」

「吉檀迦利？」夏曉薇突然想到爸爸工作台上那本書。

「不用了，飲水機里不是有水嘛！涼的就行。」夏曉薇看著沈默。

「夠了沒有？」沈默突然厲聲喝道，「你們這是幹什麼呀？教授的屍骨未寒你們姐妹就這樣吵吵鬧鬧，他老人家會安生嗎？」

「是我，我是曉薇。沈默哥哥，快開門。」

沈默一邊擦著頭髮一邊說：「曉薇，你喝茶，很快的。」

沈默又放了一遍錄音。果然，教授在用印地語說完「吉檀迦利的第五個秘密」之後，又用漢語說了「不要報警」四個字。之所以前幾次自己沒有聽清楚，是因為聲音本來就很弱，加上自己習慣性地以為也是印地語。

進門后，夏曉薇不客氣地坐在沙發上：「沈默哥哥，我口渴了。」

「等等！」沈默說道，「教授後面還說了一句話，聲音很弱，我聽不清楚。」

田野悻悻。

沈默的腦海里同樣浮現出在教授書房裡看到的那一幕：工作台上，四本疊放在一起的《清史稿》，旁邊還有一本薄薄的小書，就是泰戈爾的詩集《吉檀迦利》。

沈默站在門口，訝然。

沈默接過。書很乾凈，也很薄，僅有五十三頁，拿在手裡沒有一點重量感。人民文學出版社1955年四月版，譯者是大名鼎鼎的冰心先生。封面主色調是淡黃色的，黃白相間的底紋上是一個手繪的寫意舞|女。舞|女頭飾花冠，戴有手鐲的雙臂半舉在空中，彷彿在祈求著什和_圖_書麼。舞|女的左手上，停棲著一隻鳥兒。鳥兒和舞|女對視著。畫面簡約而神秘。沈默找不到一絲端倪。

「快吹吹頭髮，別感冒了！」

「無恥。」沈默騎自行車徑直而去。

望海園位於虞江大學的東北隅，是普通教員的住宅區。虞江大學的校園很大，從依綠園到望海園大約有三華里之遙。

沈默忽然想起旅行箱里還有兩瓶綠茶，忙著取出來拿給夏曉薇：「你看，我都忘了它們的存在了！這個行嗎？」

「曉薇，對你姐夫說話要客氣點。幹嘛那麼大火氣？」夏曉薔從三樓走下來，看到夏曉薇沖田野吼，心中十分不爽。

「可是，不要報警？為什麼？」夏曉薇有些疑惑。

田野出現在書房門口，好奇地探頭張望。

「好！」夏曉薇贊同。

沈默再一次按下播放鍵。兩個人屏息聆聽，生怕漏掉什麼。

「那不行的，那水是我去大連之前的，已經很長時間了。我還是出去買點飲料吧！」

沈默冷冷地說：「不習慣，謝謝！」

夏曉薔臉色煞白，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夏曉薇的一句話擊中了她的軟肋，是的，自從結婚後，她很少回家看望父親。夏曉薇在江北大學讀書，平時只有爸爸和王小翠倆人在家。她不是不想回家，只是她因為田野的事和爸爸鬧得很僵。雖然最後爸爸勉強接受了既成事實，但每次回家，氣氛都很尷尬。後來，自己也懶得回家了。偶爾回來一次，也只是來去匆匆。爸爸出事後，她心裏很愧疚。總是覺得，如果自己常來看看爸爸，如果那天自己在家陪著爸爸，說不定事情的結果不會這麼糟糕。

「快餓死了，真得去吃點東西了。」沈默從衛生間走出來，頭髮還濕漉漉的，邊走邊嚷。

沈默懶洋洋地起身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