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套路
稍微有點腦子的就能明白，如果真是能攪風攪雨的妖皇，怎麼可能心心念念考大學，考公務員，荒誕劇都不好意思編這種情節。如果符離這樣的妖怪就能當妖皇，那麼妖族恐怕早在兩千年前就全部滅絕了，而且暴亂還是青龍族引起的。
見符離不理會自己，白裙少女雙手伸直，蹦跳著向符離靠近。
欄目組眾人：……
叮。
章山：……
「沒關係，我視力一直都這樣。」符離見章山在玩手機，好奇的問，「手機這麼好玩嗎？」
庄卿想， 沒想到幾千年前的妖怪，就開始講究格調了。不過霧影山這個名字，他確實沒有聽過，在閱讀過的古籍中，也不曾出現。
今天的小夜班與往日一樣，沒有什麼特別，他捧著地理教科書，看的津津有味。原來地球上有這麼多國家，原來有這麼多有意思的地方，等他休假后，一定要四處去看看。
「睡得太久，不會困。」符離道，「這本書挺有意思的。」
「聽大哥的話，肯定沒錯。」綠毛妖看符離的眼神在閃閃發光，大哥不愧是大哥，算起天像不過是眨眨眼的事情。
庄卿心想，這怕是遇上旅遊黃金期了吧。
名字帶綠，頭髮也綠油油，看來對綠色愛得深沉。不過他是個爽朗的性格，聽說綠毛妖是符離的朋友，就熱情地招呼他坐下，把外賣盒打開，三個人圍著桌子一起吃起來。
「等等。」英綠盯著門看了三秒，「你退後，我來開。」
賓客居住的樓層，通道上鋪了柔軟的地毯，踩在上面幾乎發不出聲音。旁邊的電梯門突然打開，裏面一個人都沒有。符離剛好檢查完樓層，見電梯門打開，就走了進去。
「對不起，我不該問你這些過往……」庄卿忽然想起，這件事朱厭也曾說過，只是朱厭還曾說過另外一件事，就是那些在渭水鬧事的青龍，觸怒了妖皇，最後死的死，傷的傷，也沒落得好下場。他把車急切的剎到路邊，「那後來是誰打殺了那些青龍，你知道嗎？」
「小姑娘。」剛才一個搶到座位的大媽忽然朝一個小姑娘招了招手，「你來我這裏坐。」
「我只能算半個龍族，我身體里還流著人類的血脈。」在這種時候，庄卿絲毫沒有替龍族挽回面子的打算，特意提及自己的人類血脈，讓符離相信，他跟那些喪心病狂的青龍不一樣。不過聽完符hetubook.com.com離這些話，庄卿幾乎可以肯定，朱厭口中的妖皇，跟符離沒什麼關係，他最多算是撿漏的。
「看得我都餓了。」章山退出直播平台，對符離道，「我點兩份外賣，你喜歡吃什麼，我請你。」
「我們住的那座山靈氣不足， 名氣也不大， 山裡的小妖們出門， 都自稱是渭水來的，這樣有面子一些。」回憶起當年他們為了吹牛， 還撒過這種謊，符離有些不好意思，「你們現在的妖可能不太明白， 以前的妖修很看重出出身的，跟腳好、山頭出名，在外面受到萬千妖邪敬畏， 實在不行，跟名山大川扯上些關係也是好的。」
「那你還有什麼話想對觀眾說的？」
符離不懂人類的套路，不過對這種生命短暫的生物，還是很包容的：「可以。」
「跟你一樣就好了。」
「你不是說跟龍族關係不好，怎麼還這麼震驚？」符離不解，「我去的時候，這些青龍全都斷角殘肢，有些連逆鱗都被扒了，飄在渭河上面不太能動彈。他們都慘成那樣了，還不忘嘲笑我是披毛畜生。我跟它們又有血海深仇，自然不會覺得落井下石可恥，於是把他們殺的殺，傷的傷，在你們龍族援兵到來之前，匆匆逃走了。」
「不過因為很久以前的一場意外，那座山已經被毀了大半。」說到這，符離看庄卿的眼神有些微妙，似乎帶著幾分種族似的嫌棄與厭惡，「等我醒來的時候，山毀妖亡，往日的同伴全都消失了。」
這不是酸與？
符離記得，剛才上車的時候，這位大媽動作最快，腳踩得最穩，憑藉矯健的身姿，搶到了車上唯一的座位。他轉頭去看被大媽叫過去的小姑娘，她臉色蒼白，捂著肚子好像有些不舒服。
「當然好玩，沒有手機的人生，與鹹魚有什麼區別。」章山走到符離身邊，把手機遞到符離面前，「最近兩天網上出現了一個超級大胃王，直播的時候，可以吃一大堆東西，而且全都吃得津津有味。」
大爺大媽的視線在車內環視一周，開始盯著有座位的年輕小姑娘不放，小姑娘麵皮薄，起身讓了座，有些得到了一聲感激的謝謝，有些只得到了沉默
合著說了這麼半天，還撞壞他一輛車，他都問了一堆廢話，這是一隻活了四千年，連自己住的山脈叫什麼名兒都不知hetｕｂook.ｃoｍ•ｃｏm道蠢妖。解開身上的安全帶，庄卿差點被氣笑：「幸好你以前沒有出山，不然被人賣了還能幫著數錢。」
跟這些無聊人類分別後，符離見保安休息室站著一個男人，男人身上的衣服還在滴水，是今晚曠工的同事。
因為關於昆崙山的傳說，忽然在某個時代斷絕了。或許這座山已經消失，又或是隱藏在眾生再也發現不了的地方。
保安休息室，英綠與章山聊得正在興頭上，門外突然響起敲門聲，章山放下筷子，嘀咕道：「小符忘了帶鑰匙？」
庄卿站在原地，看著符離的小身板在大爺大媽們神力夾擊下成功擠上公交，再回頭看自己的車，傻站了許久才回過神，開始心疼起車來。
符離看著視頻上的光頭男人：……
「我去樓上巡邏，你們慢慢吃。」符離放下筷子，用水漱口，走出門去。英綠是個健談的性格，儘管他跟章山不熟，但符離出門后，也不用擔心氣氛會尷尬。
電梯里一點陰氣都沒有，怎麼可能是鬼？更何況就算真的是鬼，這種低級魂體有什麼好害怕的。
庄卿往車廂里看了一眼，鑲嵌在車頂上的寶石沒有掉，很好。他給保險公司跟交警打了一個電話，才扭頭對符離道：「你竟然出生於崑崙山脈？」
「三年前我醒來的時候，去我曾經住過的山頭看過，那座山幾乎已經與旁邊的山融為了一體，附近有幾座山脈還有人類售票讓遊客進去觀看。」符離想到當日的盛況，咽了咽口水，「當時整座山人山人海，我活了這麼多年，都沒見過這麼多的人類，嚇得連忙隱身躲了回來。」
這個時間段乘車的人應該不多，但符離擠上的這趟可能是剛好趕上了，所以擠了不少人。乘客們的神情冷漠又麻木，還有人見到老人上來，把頭往窗外一偏，睡了過去。
縱橫人間一千九百年，君子六藝俱精通的庄卿，終於出了龍生第一次車禍，撞路燈杆子。
「謝謝。」小姑娘輕聲道謝，弓著腰的樣子，像是一隻下了鍋的蝦。
在小輩面前說起這些落魄過往， 符離臉有些發紅：「我們洞府在渭水流域， 那裡山高路陡， 平日荒無人煙，所以從沒有人類供奉我們。」說到沒有人類供奉， 符離臉紅得快要滴血， 「雖然如此，但是山上小妖眾多， 大家也不覺得清苦。因為我們hetubook.com.com待的山頭沒有名字， 加上這座山上終年雲霧繚繞， 我們就自己取了一個霧影山，白猿說，這個名字會顯得我們山頭比較神秘。」
章山見英綠一臉慎重，不自覺往後讓開了幾步。英綠打開門往外看了一眼，轉身對章山道，「沒事，大哥還沒回來，我們繼續吃。」
等電梯終於在一樓停下，符離走出電梯，就見幾個人圍了過來，有人還舉著攝像機。
「等下。」符離指了指角落裡張貼著的乘坐電梯安全貼士，「電梯里禁止跳鬧，你這種行為十分危險。」
他大哥這麼牛逼，還跟管理處的隊長關係好，竟然還淪落到做保安？這管理處的人，也太大公無私了點，自己人也不知道多照顧照顧，至少幫著找個像樣的工作嘛。
「崑崙不是在我國西邊，跟我有什麼關係？再說了，住在山裡，不代表我就在那出生。」符離有些懷疑，庄卿真的是做過朝廷大官的龍？怎麼連這點地理常識都不懂。
他當然能吃得津津有味，據說酸與當年，一口氣可以吃下百頭牛，三百頭羊。就這堆東西，還不夠塞牙縫吧。
他的語氣太過平靜，平靜得好似在菜市場買了一塊五花肉。
章山走進休息室，見符離又在看書，忍不住打個哈欠道：「大半夜的，你怎麼又在看書，就不覺得困？」
還沒吃到幾筷子，就聽到窗外傳來嘩嘩聲，下雨了。
「沒想到是大哥你點的外賣，等會兒一定要給我好評。」綠毛妖往屋裡看了一眼，見還有個人類在，把臉上的興奮之情收了起來，「這是你同事？」他仔細觀察了幾眼符離身上的衣服，這好像是保安制服？
「為了自身安全，請不要在電梯中打鬧。」
遇到這麼淡定的拍攝對象，她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沉默了片刻，主持人再度開口道：「請問，我們可以把拍攝到的內容剪輯到節目中嗎？」
「是你乾的？！」庄卿看著符離，眼神就像是發現了史上最大的哥斯拉。
「那個妖修說，青龍族在渭水嬉戲，方圓幾百公里無數田地百姓被淹，我們霧影山的妖修不忍生靈受此苦難，前去阻止，最後屍骨無存。」符離聲音平靜得有些虛無縹緲，「整座霧影山，只有我這個被他們親手養大，一覺睡過去的小妖活了下來。」
「大哥，我叫英綠。」聽到符離說要下雨，他一點都沒有懷疑，ｍ.ｈｅtuboｏk•cｏｍ•com對章山憨厚一笑，「你叫我小綠就好。」
終南山屬於秦嶺地界，而且很多人猜測過，秦嶺在很多年前，也應該叫昆崙山。神州大地上，很多神鬼傳說，都源起崑崙。至於現在地理圖冊上的昆崙山，可能跟神話傳說中的那座昆崙山並沒有關係。
白裙少女停住，默默退回原處，原本的隔板也升了回去。
離開休息室，符離覺得走廊上溫度有些低，安全出口提示燈散發著幽幽綠光，整條走廊安靜得可怕。他從安全通道上樓，一層又一層進行巡邏檢查。
「有什麼奇怪的，現在大胃王直播多著。不過其他大胃王吃到後面明顯看得出在強撐，這個哥們是個人才，從頭到尾都吃得津津有味，我看著他吃東西，都跟著餓了。」
章山從沒見過誰能狗腿到這個地步，自從這個自稱英綠的小夥子進門，就一直在花式誇獎符離，他在旁邊聽得都忍不住臉紅了，反而是兩個當事人絲毫不覺得羞恥。一個越誇越羞恥，一個竟也能面不改色聽下去，都是人才。
他大約是被符離給氣傻了。
欄目組主持：……
他見章山準備伸頭過來看，轉身把門給甩上了。
跟庄卿的交談，以一場低級車禍結束了。符離下午還要趕著去上班，扔下庄卿留在車禍現場，小跑著去擠公交車。
「沒事沒事。」大媽嗓門兒很大，她一開口說話，整輛車上都能聽到她的聲音，她的臉色紅潤，發福的臉笑起來並不太好看。直到小姑娘下車，她都沒讓其他老人靠近小姑娘的座位。
符離從回憶中醒來，「我啊。」
「能把地理教科書稱作有意思的人，也算是對學習痴心一片了。」章山掏出手機，戴上一隻耳機，「小符，不是我多嘴，看書什麼時候都可以看，這都半夜了，讓眼睛休息會兒，再帥的男人變成四眼，容貌都要減三分。」
半個小時后，休息室的門被敲響，符離拉開門，看到一個帶著安全帽的外賣員，兩人四目相對，外賣員喜道：「大哥。」他摘下安全帽，露出一頭綠油油的毛。
沒有想到會發生這麼慘烈的過往，庄卿問不下去了。他無法想象，若是他睡了一覺醒來，擁有的一切都沒有了，會是何等憤怒與難過。
「那座山脈叫什麼？」庄卿覺得自己腦子進了水，才會問這種無聊的問題，他發動汽車，緩緩往前開。
酒店很多員工都不喜歡上ｈttｐs://wwｗ•ｈｅtｕｂｏok•ｃｏm•com深夜班，對於符離而言，什麼時候上班都一樣，深夜班比白班還要清閑些許。只要客房裡的人不呼叫服務，他除了每小時需要巡邏一次外，就可以坐在休息室里安安靜靜的看書。
「先生，我是《你會害怕嗎？》欄目組的主持人，請問你對剛才發生的事情，有什麼感想？」主持人把話筒舉到符離面前，「在電梯一次又一次停下，還有我們演員出現的時候，你難道都感到不害怕嗎？」
符離淡定搖頭：「哪有鬼在電梯里蹲那麼久，電梯里又不好玩，鬼也有腦子。」
見庄卿又不高興了，符離搖頭，這破脾氣，真是不討人喜歡。再說了，他的本體又不值錢，誰買啊。
「大半夜還直播？」符離忍不住問，「你不覺得這很奇怪？」
「進來坐會兒吧，等下外面就要下雨了。」符離接過外賣盒子，對章山道，「這是我的朋友。」
「我鼓足勇氣去問附近山頭的妖，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時隔兩千年，符離似乎對過往已經釋然，但又彷彿從未走出來，所以儘管是現在，他仍舊自稱「渭水小妖」，那是霧影山所有小妖的自稱，彷彿這樣就能捍衛自己的地盤與山頭，代表霧影山並沒有被滅絕。
儘管他按的樓層數是1，但是詭異的是，電梯在每一層都會停留半分鐘，然後再繼續降落。
只有人類，能夠因為各種情感，克服自己的生物本能，做成很多不可能辦到的事情。
所以符離總是不懂人類，有時候他們自私自利，連蠅頭小利都不放過，有時候似乎又很善良，對不認識的陌生人也能給予幫助。不像他們妖修，惡就惡，善就是善，從未有凶獸仁心仁德，也從未有神獸大開殺戮。因為從出生開始，上天就給他們定好了性格與命運。
「有毛怎麼了？」符離冷哼，「沒毛的才丑。」
「以前叫什麼我不知道，不過現在你們人類好像稱這座山脈為秦嶺。」
「今年也是邪了門，雨水特別多，前些日子還落冰雹，把我停在外面的電動車都給砸壞了。」章山一筷子爆炒脆腸下肚，對綠毛妖道，「哥們，幸好你這會兒沒出門，不然要淋成落湯雞。」
電梯降降停停，就在以為終於要到的時候，電梯右邊隔板突然打開，裏面站著一個長發披肩的白裙少女。符離偏頭看了她好幾眼，覺得人類審美越來越奇怪，把眉毛剃了，嘴唇塗得慘白，美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