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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里的何依依，是個徹頭徹尾的嬌氣書生，模樣又生得好看，若是不出聲只看動作當作女人也不奇怪。現在嘛，的確更像是個男人了。

「你來這邊兒做什麼！快回去！」何依依面貌秀麗，但聲音倒還是渾厚，沒有膩歪的娘態。

「你就怎麼著？」

何依依感覺周圍目光灼灼，便小聲說：「這麼多人看著呢！」

「嘴上說的好聽，但你有什麼本事？除了看得來幾本書，還有什麼？」

「……」

莊園里，竊竊私語。

忽地，從樓下傳來聲音。

何瑤瞪道：「你管我！」

「誰教你的？」何瑤皺眉問。

何瑤曾經是個修鍊天才，但現在只是個凡人，哪裡受得住這麼一個手刀，當即身子一軟，便要栽倒在地。

何瑤充耳不聞，更不回顧。

何瑤說：「我的確沒跟他說過。」

「何公子，這可不是君子所為哦。」秦三月笑著說。

「哼，要是有機會，我還真得會一會你嘴裏的葉先生！」何瑤冷哼。

葉撫點頭。

何瑤看了何依依一眼，走開了，步伐幽幽，「依依啊，你回去好好讀書吧，不要想些不切實際的。」

何依依腦袋一晃，硬著頭皮說：「誰要是逼你，我骨灰都給他揚了！」

唱曲的姑娘看了看何依依，「何依依，你別把氣撒在別人身上。」

是葉先生呀！

「少爺，老周知錯了！」老周現在還迷糊得很，但管他三七二十一，哭錯再說。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葉撫只管頭望天，「天底下那麼多姓葉的，不差我一個。」

何瑤凝眉，「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的？」

「你才多少歲啊，就敢隨便答應人？」

他騰騰地跑來，體態臃腫，一個踉蹌險些親在地上。他來到何依依面前，哈起笑，勾著腰，「少爺。」

何依依大喊，「姐！你要是再這般，莫怪我給祁大哥說了啊。」

何瑤眼神恍惚，「還是個孩子嘛。」

「那你這般到底為何啊？」

何依依看著他，咬了咬牙，大罵：「混蛋！」

何瑤皺眉，「誰教你這麼說話的？沒點分寸。」

「聽那聲音，看那身段，想來是不hｅｔｕbooｋ.ｃｏm•com差的。莊裡也沒給個說法，身份應當不一般。何家少爺這麼一遭，算是篤定了。」

樓台上，還跪著的老周可是嚇得面色慘白了。當即膝蓋摩擦著跪到唱曲的姑娘面前，悲痛地喊道：「瑤主，老周真不知道你來了啊，瑤主！你知道的，老周一直敬仰你，要是你來了，我肯定早就敲鑼打鼓地去迎接了啊！瑤主，你怎地就不跟老周說聲呢！瑤主，讓你受委屈了啊！」

「閉嘴！」何瑤瞪著他，「你就是這麼讀書的？」

何依依頓時頭皮悚然，偏頭看去，赫然瞧見樓下，一姑娘坐在那裡，側仰著，抬首，盈盈作笑。

「姐，回去吧。」

底下，秦三月看著葉撫笑而不語。

除去別人看不到秦三月和葉撫外，茶莊里人走了個空。

何依依將那唱曲人手腕抓得緊緊的，眼中滿滿的憤怒與羞惱。

何瑤挑眉問：「你能找到？」

「好的。」秦三月手指輕輕挽動，清淡的氣息流轉出來，將周圍覆蓋。

「葉先生！」

「姐……放心吧，有我在，他們不敢逼你的。」何依依捏著拳頭，「誰要是敢逼你，我就……我就……」

老周扯開了喉嚨，嘶吼著求情。但何依依只是充耳不聞。

葉撫鄰邊的一桌子，便有人這麼議論著。聽上去，那位唱曲人不是茶樓常駐的，只是偶爾會來上一次。

何瑤撇過頭不說話。

「胡說！」

「喲，何依依，我看到了，你趁人不備！」

何依依苦著臉說：「姐，別任性好嗎。你不在家，我擔心得書都讀不進去了。」

樓台上，敲鐘的彈箏的吹簫的都退到一邊，對著何依依弓腰不敢抬頭。

何依依咬牙道：「我還能沖你撒氣嗎？再說了，你都在這兒多少次，這傢伙居然不知道？就一個只知道吃喝的廢物！何家上下就是養太多廢物了！」

「你放肆！膽兒肥了是嗎？敢叫你姐的大名！板子挨少了是吧！我這才離家幾天，就沒人管得住你了是吧，要是走個三五年再回來，是不是房子都得被你給拆了！剛才還敢吼我，就看著下m.hetubook.com.com面人多，要硬氣一把，拿我當靶子使了是吧？何依依，你沒良心！肚子里裝了點墨水，把你良心給泡爛了是吧，」何瑤抬起手來，揉了揉手腕，「你吃什麼的，給我手腕弄得疼死了。區區一個弟弟，居然這麼沒輕沒重，再過些時間，怕是要騎到我頭上來了，倒是連正眼都不瞧你姐一下，一口一個何瑤何瑤，怕別人知道我是你姐嗎？」

「哎呀，姐，都這時候你就別訓我了。你堅定你自己的意願，別妥協他們，我會給你要個說法的！」何依依說這般話時，眉目間的堅定之氣絲毫沒有動搖。

「少爺來了，老周沒第一時間知道，老周錯了啊！」

「這是在幹嘛呢？何家小少爺不是說在讀書嗎？怎地，跑這茶樓來了？是為那位唱曲兒的姑娘嗎？」

「你敢！」何瑤轉過身，眼中殺氣騰騰。

何依依苦著臉，「姐啊，你喜歡唱歌就算了，唱嘛，何必到這裏來迎合那些人啊。平日里來這茶莊喝茶的，九成九都是些附庸風雅的半吊子，你真當他們聽得懂你的曲兒嗎？還是圖個好聽，圖個好看。」

「就是那個君安府何家！這茶莊就是何家的產業。」

那一瞬間，何瑤真的有些被何依依打動。她想，從小，這個弟弟就軟弱孤僻得很，一直都是在自己的庇佑下，而這半年多的時間里，居然有了這麼大的變化，也終於像個男人一樣了，難不成他時常掛在嘴上的葉先生對他影響真的有那麼大嗎？如此想來，倒更是想見一見了。

何依依迎上前一步，「那你幹嘛還要這般作踐自己？」

「是！」兩個隨從應聲，將老周架起來，拖著從廊道離開。

葉撫說，「面都見了，就再看看吧。」說著，他放下茶杯。

「何家？是那個君安府何家？」

何依依說，「不管如何，我得給你討個說法。他們口口聲聲說這是你的機緣，但在我看來，但凡是姐姐你不願意的事，天大的機緣都是泡沫！有我何依依在一天，就沒人敢強迫你做任何事！」

何依依說，「都說西城有位唱歌好聽的姑和-圖-書娘。我想，這城裡，除了我家瑤姐，誰唱歌還好聽？」

「怎麼可以算了！」何依依急了。

「對錯不由你我決定，由結果決定。而結果里，那樣是對的。」

「你錯了什麼，混蛋！」何依依攥緊拳頭。

瞧著這個四十多的胖子哭得個昏天暗地的，何瑤算是同意了何依依先前說，何家上下養了太多廢物。

「算我求你了，好嗎？」何依依彎著腰。

聽著這連珠炮似的訓斥，何依依一下子感覺舒暢了，才笑了起來，「姐，你還是這麼能罵。」

何依依眉頭髮顫，「我以前就是太沒本事了，才叫你變成這樣的。」

何依依喝道，「把他帶下去，我看著都噁心。」

「十九，馬上成年了。」

「你們讀書人講究一個雅俗共賞。怎麼，在你這兒有兩般標準？」

「話說，那唱曲兒的姑娘到底是個什麼名頭？隔三岔五來一遭，唱兩首曲子，便走了。又從不見她以貌示人，每每都是沉紗掩面。」

「哪個葉先生？」

何依依聲音軟下來，「你有怨氣，衝著我撒，別折騰自己好嗎？我們回去吧。」

可把這人嚇了一跳，滿心盤思自己做錯了什麼，一來二來沒想出個名堂。唉，不管了，管他什麼錯，先跪下來再說。撲騰一下，他跪倒在地，「少爺，老周知錯了！」

二樓廊道上，急促的腳步聲蹬蹬而來。眾人看去，一身著錦袍的中年人急忙地走來，老遠了，他便大喊：「少爺，老周來遲了！」

「這個先不說了，姐啊，你跟我走吧，不回何家也行，我到其他地方去給你找個住處。」何依依說。

「我怎地就不能來這兒了？我喜歡不行嗎？」唱曲人反駁，想要掙脫何依依，但似乎力氣不夠。她將頭別到一邊去。

「唉，能要個什麼說法。歷代以來都是這般。」

何依依睜大了眼，「你打啊！」

姑娘轉過頭，皺起眉，「別說了。」

何瑤沉默了許久才說：「算了。」

「我知道，不用你說。」

樓台上，何依依才鬆了一口氣似的，軟聲央求，「姐，我們回去吧。」

秦三月收了書，抿一口茶水，和_圖_書瞧著樓台上的何依依，笑而不語。

何家少爺都這麼和氣說話了，一干人等也知道再留下去就是不看場合，招人厭煩。

「你管不著。」

兩人一樣地想見到那位葉先生，但是態度嘛，截然相反。

何依依眼神一凜，像是下了什麼決定，忽地幾個步伐衝過去，一個手刀砍在何瑤後頸。

何依依嘆道，「我也想啊。但是不知道有沒有機會。」

何依依看了看樓下面，下面圍觀眾人自覺地將目光岔開，但悄悄地還是看著。

她對氣息的把控程度很高，抬手間，掩蓋這麼一小片空間不是問題。兩人便徹底當起了圍觀的喝茶群眾。

「能！」何依依大聲說。

然後，整個茶莊鴉雀無聲。

「可別了，外面兒挺自在的。」

何依依連忙脫下自己外面的雪披，將她裹住。她卻一把丟掉，「莊園里不冷！」

底下，秦三月笑道，「原來是姐姐啊，怪不得氣息那麼相似。」

何依依連忙將她攙扶住，「姐啊，你一直說我固執，也不想想我的固執跟誰學的。」

何依依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子，讓他臉對著唱曲的姑娘，怒道：「這是誰！你睜大你的狗眼看看，是誰！」

何瑤咬著牙說：「何依依，你耍我！」

唱曲人眉頭一蹙，咳嗽起來。

何瑤手指顫抖，抬得越高越是落不下來，最後，她罷一口氣，望著天，眼中的哀意幾乎要化作水流出來，「這就是命吧。我跟你回去。」

他將何瑤身子一覽，背在背上，便要離開。

何瑤將臉上的沉紗一扯，「呸！」

何依依又一把給他丟掉，叫他在樓台上摔個肉顫，生氣得臉都青了，「呸！瞧你吃得滿肚子油，茶莊里什麼事都不管，只管你那肚子了吧！」

「別求我，我擔不起。」

「何依依，你是讀書人，怎麼能張口閉口這般粗鄙！」姑娘怒目道。

「何瑤！」

何瑤轉身，「不回！」

「祁大哥走之前，讓我照顧好你。我答應了他，不能讓你受委屈。」何依依堅定地說。

「一直都是這樣的，便是對的嗎？」

何依依縮了縮腦袋，然後又硬著頭皮說：「你敢走，我和圖書就敢說！」

何依依瞧著何瑤顫抖的眼睛，心中沉悶得很，「不，你不能跟我回去！」

「姐！」何依依大聲喊。

唱曲人轉眼瞪著何依依，「怎麼不能？你是覺得太低賤了嗎？」

何依依惱道：「這種地方，是你該來的嗎！」

何依依縮了縮腦袋，「讀書又不是不能說狠話。願意聽道理，我就講道理，不願意聽道理，只能在他臉上來一拳，難不成我還要跪著求他聽道理嗎？」

「你說不說，他都是那個德行。西城這茶莊離何家遠，就是給他管的太鬆了。前些天，財司的人查賬，就已經查出來他貪了不少。」何依依說。

「我就想到處走走玩玩。」

老周瞪了瞪他的小眼睛，瞧見姑娘蹙著眉，遮了面，只露一對眼睛，還斜著看向另一邊，他不由得在心裏尋思這誰啊。「老周不知道，老周是第一次見。」

「上次去荷園會認識的。」

何瑤轉身，邁開大步，「你別管我了，我自有分寸。」

何依依吸了口氣，走到樓台前面，抱歉對著底下的人說：「各位，對不住了，今日何家有家事，不便招待各位。還請各位先行離開，若有意，便記個名兒，改日里再來，不收費。」

「嗐，這都不知道？那位可是何家的小少爺。」

何依依撇過頭，「你別管我有什麼本事。聽我的就好。」

何依依一愣，不可思議地說：「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

「那是他們愚昧，找不到更正確的辦法。」

何依依搖頭，「我知道你回去是想妥協，我讓你回去可不是讓你妥協的！」

何瑤高高地揚起手，作勢便要打下去。

秦三月細聲笑著說：「何依依真是變了。很硬氣啊。」

「那人誰啊？」

何依依愣了愣，然後朝秦三月旁邊看去，見那裡有人，眉且和，笑尚溫。

何瑤挑眉問：「你是覺得我找不到住處嗎？」

「我喜歡。」

「我們要出去嗎？」秦三月問。

「這君安府有什麼好玩的。」

底下的秦三月一瞧，發現這兩兄妹長得挺像的，也都是頗為好看那一類，查德一看去，還以為是對姐妹花呢。

葉撫點頭，「就是家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