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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撫搖頭，「從來沒有誰說過，這裡是禁忌之地。山海關不是，《南柯一夢》不是，埋骨之地也不是。誰給它們打上了『禁忌之地』的標籤呢？」

承命司一步一步地走向主墓室。

「我說了，悼亡魂靈之人。」

「山海關屬於這座天下嗎？」葉撫問，「你說得清楚嗎？」

「將所有守關人的神魂接引出去，妥善安排他們轉世。做得到這個，我就讓給你。」葉撫說，「不然的話，我就親自來。」

「山海關屬於玄網管。」承命司說，「這是天下人的共識。」

承命司瞳孔驟縮，「你是誰？」

承命司冷哼一聲，「把神魂從《南柯一夢》里接引出來，並不是什麼簡單事。」

承命司的目的被葉撫毫不客氣的戳穿了，這讓承命司這個自覺公正大義的人，頓時有一種自己很卑鄙很無恥的感覺。這讓他無法接受，「我做的沒錯！沒有人去管落星關，沒有我去管，落星關早就破碎了！他們知道又如何，卻沒有一個人出來做正事，一個個身居幕後，指點江山！」他怒目道。

「沒有誰能比玄網更懂維護秩序。」

葉撫搖搖頭，「夠了，別自欺欺人了。」他看著承命司說，「你作為玄網的領導人之一，還說這樣可笑的謊言，說給誰聽呢？」

葉撫笑道，「好啊，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自然可以讓給你。但我有個要求。」

「知道。」承命司忽然感覺自己沒了理。

「是的。」

現在，一番說完，看到秦三月明悟的眼神，葉撫知道自己這堂小課沒白上。至於承命司如何，他根本就不關心。

「玄網沒有做錯。」承命司說。

葉撫笑道，「往你身後看去，可是有七百多萬魂靈。」

葉撫搖搖頭，「我是說，我也要將這幅畫收走。」

「你們總是擅長在別人身上找錯誤，從來不想一想錯誤的根源是不是在自己身上。」葉撫淡淡說，「我們一般稱呼這類人為，傲慢者。」

「維護天下秩序的組織。」

葉撫點頭，「是的，和圖書站在你們的角度，的確沒有做錯。捨棄小部分人的利益，換取大集體的利益，這是任何一個維護階層的組織都應該保證的。」

「我在山海關，《南柯一夢》的埋骨之地中。」葉撫笑答，「沒錯吧。」

「為什麼成大器，一定要接受這些呢？」

「那是因為太過久遠了，不曾被世人提起過。」

葉撫笑了笑，「正好，我也有這個打算。」

葉撫笑了笑，笑得很清淡，讓承命司感覺不出來那是嘲諷之笑還是隨意一笑。「是啊，你們給了他們很多。還給了他們永世不得超生的體驗。」

「零個。」葉撫替他回答了。

「那，他們為什麼不派遣呢？想過沒有。」

「隨你。」

「既然做不到，那就別怪我蠻橫了。」葉撫說，「我能接引他們轉世，就讓我來吧。」

「玄網是什麼？」葉撫笑問。

「不需要你的解釋。那些大勢力，誰不知道啊。」葉撫嘆了口氣說，「你真當那些聖人大聖人們是傻子嗎？真以為他們不知道，你來山海關的目的是什麼嗎？無非就是想放棄山海關，用《南柯一夢》提前將落星關封鎖住。」

葉撫又笑道，「當然，我可以把這埋骨之地留給你。」

「這裏可沒有什麼魂靈。」承命司直直地看著葉撫。

說著，葉撫眯眼笑問，「玄網嗎？」

承命司生平第一次，被人用這樣的眼神看待，被人以這樣的語氣講話。那種，極度的無所謂，蔑視到了極點，甚至根本就沒有蔑視在裏面，就是純粹的不放在心上。

「為全天下而死，是榮譽。」承命司再次強調。

「既然你相信他們不會退縮，又為什麼不告訴他們實情呢？」葉撫問，他看著承命司。

「這裡是禁忌之地，並非隨意踏足之地。」承命司認真地看著葉撫，想從他身上看出些什麼來。遺憾的是，什麼都看不出來。承命司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是何時出現在這裏的，他之前沒有任何察覺。他不ｈtｔｐs://wｗｗ.ｈｅｔｕbｏｏk•ｃoｍ•ｃom太明白，連安魂人那種存在自己都能感覺到，為什麼這兩個人自己會感覺不到，若不是親眼見到了，都不會知道這裡有其他人。

「知道，為什麼不給他們轉世的機會？」

「我不會那麼無聊跟你講什麼資格不資格的。」葉撫看著承命司說，「你真以為我會有耐心跟你這種腦袋生鏽了的人講道理啊。」

承命司不覺得有什麼錯，「我相信，即便他們知道了自己等人將會犧牲，也不會有任何退縮。」

「為什麼不將神魂接引出去呢？」葉撫又一次問。

「如果是這個原因，那恐怕由不得閣下了。」

「既然是榮譽，你們又為何要隱瞞，為何不向全天下宣告你們做了什麼，守關人們為何犧牲。」葉撫搖搖頭，「說到底，還是怕玄網的公信力泯滅。站在天下、人類命運制高點的你們，自然可以隨意捨棄任何一小個部分。」

「所以，這就是你們玄網不給十多萬守關人轉世機會的理由嗎？」葉撫忽然轉過身，眼神凜然。

「安魂人才是這裏的悼亡之人。」

承命司忽然僵住。

「你也知道，他們會難受。」

「是的，的確不簡單。但是玄網作為有能力維護全天下秩序的組織，不說一下子就把所有神魂接引出來，一天就接引一個，四百年的時間也就接引完了，就算一個月只接引一個，一萬兩千年也就接引完了。但是，現在一萬八千年過去了，你們接引了多少？」

承命司朗聲道，「天下萬般紕漏，那一個不是玄網補上的！你指望那些所謂的大勢力嗎？落星關即將潰散，他們甚至連守關人都不願派遣了。」

「當然是因為他們為了保全自己，各掃門前雪，對天下毫不關心。」

「你沒有資格決定玄網該做什麼！」

葉撫轉過身，望著無相雕像說，「當初，你們玄網若是不為了所謂的名聲和公信力而去欺瞞天下，大大方方地說你們到底幹了什麼，是為了什麼，想必，那個https://m.hetubook.com.com時候再如何被責罵，一萬多年過去了，好好維護天下秩序，也就不會出現現在的情況了。沒有哪個大勢力是傻子，在他們眼裡，你們玄網早就沒了公信力，平時里的小打小鬧會聽從你們，但是大事上，誰敢聽你們的？大多數人，還是很怕死的。」

葉撫問，「你決定的？」

他第一次來到這裏，但並沒有在其他事物上多留目光。兵馬俑什麼的，他都不關心，他只想知道，站在主墓室里的那兩個人是誰，安魂人的消失是否跟他們有關係。

「你維護的秩序不是天下人的秩序，而是你們玄網為天下人制定的秩序。」

承命司頓時只覺心中大顫，全身冰涼。

「那十多萬守關人的魂靈一直留在山海關夢境當中，都快兩萬年了，你們管過嗎？」葉撫質問道，「作者畫出《南柯一夢》，本來就是為了做一場美夢，任何見到畫的人，神魂都將進入畫中，你們作為使用者，會不知道嗎？」

「但你們似乎搞錯了，你們是維護者，不是統治者。」葉撫說，「好好想一想，你們的所作所為，像不像一個霸權主義的統治者。」

承命司正聲說，「他們已經死了，而且，為山海關而死，是每個守關人的榮譽，玄網也為他們做出了很多的補償。而且我們還讓《南柯一夢》為他們編織了美夢。」

「那隻會讓他們難受。」

此話一出，承命司便知，此事絕對無法善了。

葉撫淡淡說，「你不是君王，落星關也不是你的疆域，那裡的人不是在為你賣命。你知道你最大的問題是什麼嗎？」

「那是他們狹隘！」承命司反駁道，「連這一點都無法接受，如何成得了大器！」

承命司被葉撫一番話攪亂心智，讓他心生厭惡，但是並沒有撕破臉皮，畢竟，要保證自己的公正與大義，「二位，請你們離開這裏。我要將《南柯一夢》收走。」

承命司頓住，心想他果然知道山海關意味著什麼。但是，他不覺得有任何問題，「人們需要一個謊言https://m.hetubook.com.com。他們不需要知道山海關發生過什麼，只需要知道山海關擋住了危機。」

葉撫笑道，「那有沒有可能是因為，他們會覺得你們玄網會把落星關變成下一個山海關，不想讓門下弟子來送死呢？」

「是啊，我知道，安魂人為每一個在山海關內犧牲的人悼亡，但是這裏，包括她自己，可沒有人給他們悼亡。」葉撫說。

承命司頓住了，他本來能理所應當地說屬於，但是，看到葉撫淡漠的眼神后，忽然沒有信心去那樣說了。向一個不知道山海關意味著什麼的人說山海關屬於這座天下，他可以說得理所應當，但是面前這個人顯然不是不知道山海關意味著什麼的人。

「禁忌之地……誰說的？」葉撫問，「你嗎？」

「既然你知道，那麼也很清楚這裡是禁忌之地。」

承命司吸了口氣，理智告訴他，跟面前這個人講什麼天下大義是不管用的，他沒有用為了拯救落星關這個理由去爭辯，而是問，「閣下要這幅畫做什麼？」

「那，在山海關里被放棄的守關人們呢？他們也需要一個謊言嗎？」

「玄網決定的！」

秦三月看了一眼葉撫，又看了一眼承命司，然後說，「他們維護天下秩序，懲罰犯了錯、破壞了秩序的人，但是自己犯了錯，卻不去彌補。這不就是威權統治階級嗎？」

「做著統治階級的事，卻自認為自己是客官公正的維護者。」葉撫說，「其實，你們根本就沒有想過，天下其實並不需要什麼維護秩序的組織。秩序從來都不是一個整體，是無數個小集體小規則的大集合。」

承命司神情始終淡漠，「你應該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

承命司皺起眉，「悼亡魂靈？在這裏？」

承命司無法回答。

「請說。」

承命司如悶雷在心，本能地向後退了一步。

葉撫笑道，「我不是玄網的人，也不是維護階層的人，不會為你們說話。我在想，欺瞞天下、挖東牆補西牆、視名聲和榮譽為最高而致使十多萬人永世不得超生的玄網到底適不ｈttps://wｗw•hｅtｕｂoｏｋ•com•ｃom適合做天下秩序的維護者。」

葉撫笑問，「為什麼？」

事實上，他也沒有這個打算，這番話語並非說給承命司聽的，只是以他為對立面，說給秦三月聽。他有注意到，自己在和承命司說話的時候，秦三月一直在思考。

堅持了一萬多年的公正與大義，在這一刻被人蠻橫的撕碎了。

「那麼，有多少人知道呢？」葉撫說，「或許，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有山海關這個存在吧。」

「這幅畫畫得好啊，我想收藏收藏。」

「你們……」承命司來到主墓室，站在門口，「是誰？」

葉撫答道，「悼亡魂靈之人。」

葉撫笑了笑，「不止是不去彌補，是根本就沒有想過去彌補。」

「他們不需要悼亡。」

秦三月說一句，葉撫遞進一句，讓承命司徹底感受到了被斥責，不，是被諷刺的感受。他無法再心平氣和，無法再保持著絕對公正的樣子。「你們根本就不懂什麼是秩序！根本就體會不到維護秩序的感受是如何的！」

承命司死死地看著葉撫，一句話都沒有說，深深地吸了口氣，過了一會兒才說，「隨你如何覺得。玄網做事，不需要由其他人指指點點。」

葉撫笑了笑。他知道自己三言兩語不可能說服一個思想根深蒂固上萬年的人。

承命司知道，葉撫這個要求顯然就是要讓他們玄網承認自己做錯了，大有告之於天下的意思。對於這種事，承命司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不可能！」

「那就請儘快吧。」承命司以為他說的是離開。

「這裏不需要你們來悼亡。」

承命司頓住，但他沒有沉默，而是繼續反駁，「這些事必將發生，也就必將接受。」

承命司知道後面有什麼，是那分佈在四十八個大墓坑裡的兵馬俑，他也知道，那些兵馬俑是用活人、活物製成的。

承命司皺起眉，「那你想說什麼？」

承命司喝道，「不需要向你解釋！」

這個理由讓承命司差點忍不住發怒，他覺得要是葉撫說對他有用處還能理解，但是居然是為了收藏！這個理由他無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