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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雪衣皺著眉，「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想不想回老家看看？」

「能想什麼啊。該想的事，都想了個遍。能做的，無非就是碰見什麼便去做什麼。」葉撫手輕輕撫摸又娘脖頸的毛。

葉撫笑笑不說話。

「幹嘛坐在葉撫旁邊！」

師染邊走去邊問，「你不想知道剛才我和白薇說了什麼嗎？」

「歡迎回家。」

「客隨主便嘛。」

「如何？住慣了大宮殿，莫不是不適應。」葉撫抬頭看她一眼。

葉雪衣感受到包容一切的溫柔，使得她身體像是浸泡在溫暖的海洋之中。向來抗拒生人的她，緩緩安靜下來，眼中洋溢起迷濛的霧氣。她的心漸漸寧靜下來，身體變得放鬆，習慣性地抓住師染的衣衫。

「你能住得安心，我又如何適應不了。」師染邁步走了進來，她目光落在梨樹上，若有所思地停了停，一番思索后，沒想出個所以然，便微微蹙眉，「快十月了，梨花還會開嗎？」

葉撫看著師染通透的雙眼，搖頭。

白薇從外面走進來，沒見著師染，看了看桌子上喝了一點的茶杯，對葉撫說：「她走了？」

那個終日不覺疲倦的小姑娘將它吵醒。

「白薇……她不會問我在想什麼。」

「那我拒絕回答。」

不過，似乎只要他願意，自己藏在哪裡都不管用。這樣想著，它貓步輕巧一躍，落葉一般平穩地落在地上，然後高揚著尾巴，歡快地跑了出去。不喜叫喚的它，不由自主地發出高興的叫聲。雖然它不想承認自己是很歡迎葉撫回家的，但身體表現得很實誠，它就是想念葉撫的懷抱。

但下一刻，一隻手橫在她面前，將她整張臉蓋住，推向後面。白薇拖著盤子，站在葉撫和師染之間，一邊說：「葉撫的茶，你想喝的。嘗嘗吧。」一邊將泛著青意的茶杯放到師染面前。

葉雪衣哼了一聲，念叨一句「小氣」，擺著手就進了屋子。

師染嘴角一揚，伸手一把拉住葉雪衣手腕，輕輕一旋，葉雪衣身體落空，一屁股坐在葉雪衣腿上。師染嘀咕一聲：居然一點力量都沒有。

師染笑笑，「對你來說應該是這樣。」

「我是客人，你是主人。」師染利用起自己的身份，「主人就是要照顧好客人，對吧？」

看著外面葉雪衣歡騰的步伐與激動的神情，又娘知道，葉撫回來了。它干立了幾個呼吸，仔細思考自己是應該下去迎接，還是說找個角落藏起來。

「隨時歡迎ｍ•hetuｂｏok•ｃｏｍ•com。」葉撫笑道。

隨後，葉撫彎腰，橫手挽住又娘的胸膛，將它抱進懷裡，輕輕地撫摸了起來。他朝著屋子裡走去，邊走邊問，「小傢伙，在這兒過得還好嗎？」

師染下巴尖輕輕抵在葉雪衣頭上。自她身上散發出幽沉柔和的氣息，她一邊說：「我的懷抱有什麼不好呢。」一邊輕輕握住葉雪衣的手。

葉撫看著她消失的地方，漸漸閉上了眼。

師染看向葉撫，「真的嗎？」

師染可沒有順著葉雪衣的想法來，「有什麼區別嗎？」

葉撫看向一側，師染正循目看去，忽然聽到一道生脆的大叫，「你是誰！」

葉撫搖了搖椅子，「師染，你性格轉變太快了吧。」

葉雪衣狐疑皺眉。

這樣的時候，葉撫總是忍不住去想，這真的是年歲橫跨了時間的生靈嗎？

「偷聽人說話，不是君子哦。」師染輕挽著袖子，坐到葉撫對面。她瞧著，似覺得離葉撫有些遠，便挪動身子，坐在他旁邊去。

「一生的愛，就這麼交給了別人，不覺得很可惜嗎？」

「何必將那麼大的壓力放在自己身上。」

白薇伸出一根手指，張嘴想說些什麼，但止住了，「我去泡茶。」說完，她繞過葉撫，進了屋，在經過葉撫身旁時，她露出了耐人尋味的神情。

「我知道你沒什麼壞心思，真的就是問問你想不想回去看看？不會趕你走。」葉撫安撫道。

師染看得迷糊，理不清他們的關係。她拂去奇怪的想法，冷靜思索一番，然後看向外面的梨樹，猛地反應過來，「原來你就是那梨樹啊。」

「你的回答太過模稜兩可了。跟白薇相處，你也這樣說話嗎？」師染問。

葉撫身體往後一仰，笑道，「你可抱不住我。」

師染端起茶杯，輕輕一抿，閉眼品了品，然後笑道，「沒味道呢。」

葉撫伸手在她額頭上一拍，「自己去。」

師染站起來，沖他眨了眨左眼，滿面笑意，轉身踏出一步，消失於此。

「不過，過段時間，你還是得回去一趟。」

「白薇嗎？」師染笑道，「無所謂，她不會介意的。」

「去吧。」

「這麼說來也是。」師染笑道，「那換個說法。她倒是真的信任你。」

「我很好奇，我們認識得並不久。所以，你是突然就喜歡上我的嗎？」葉撫問。

她又大喊一聲，「太好了，葉撫！」

白薇經過葉撫旁邊，小聲對他說，

「因為我給不了m.ｈｅtｕｂｏｏk.ｃom.ｃoｍ你想要的結果。」

「葉撫，你一直在說我。但是你自己呢？你的壓力呢，是什麼？」師染好奇問，「我本以為血脈完美后，就能看透你。但是反而更看不透你。所以，我很好奇，像你這樣的人，到底在想什麼呢？」

「玄寇。」

「你不覺得膩嗎？剛吃過了。」葉撫其實是懶得動的。

「那是誰？」

「來，坐吧。」師染拍了拍自己大腿。

師染頓了頓，也跟著笑了起來。

白薇笑道，「你要是想吃火鍋的話，葉撫也會做，而且很不錯。」

又娘身體一僵，沒有出聲。

「跟你在一起，總是不由自主多想。不過，我喜歡。」師染對於說「喜歡」向來不害羞，不論是學生時代調皮的那個她，還是坐在王位俯瞰天下霸道的那個她，都是如此。

又娘整個身體氣質漸漸發生改變，變得不那麼靈氣躍躍，身為「獸」的氣勢緩緩流淌。它伸長了脖子，望向西方，眼中的琥珀色漸漸向翠青色轉變，直至變成深綠帶著墨意。

葉撫想說什麼，但止住了，他輕輕地拍著葉雪衣的背，柔聲說：「對不起，我沒做好。」

葉雪衣從師染跟葉撫之間的空隙擠進去，挽住葉撫手腕，炫耀道，「沒錯，我是他女兒！」

「葉撫，太好了！」

葉雪衣眼睛笑得彎彎的，像極了黑色的小月牙兒。

又娘似委屈地叫了一聲。

「一隻貓而已。」

葉雪衣不認了，一本正經地說，「不可以這麼說，你只能說那梨樹是我，不能說我是那梨樹！主次關係要分清楚！」

細雪同梨花，在院子里起舞。透過雪和花，能看到屋子裡，一人一貓，很是和諧。

「你想見它們嗎？」

「我是白薇的貓。」又娘很肯定地看著葉撫，神情似人，氣質幽幽。它立在葉撫的雙腿上，以一種篤定，夾帶著承諾的眼神，一動不動地看著葉撫。

「這……」

「我想要什麼？葉撫，你知道嗎？」

那些事……師染心知肚明，她表情沉靜下來，「該做的事，總是忘不掉。」

「你想坐？」師染眯眼問。

「她沒回來。」葉撫說，然後他立馬笑道，「要是三月知道你這麼久才想起她，該多傷心啊。」

師染站在院子里，梨花和雪一起落在她身上。她看了看葉撫懷裡的貓，「妖靈，白澤之淵……貓很漂亮。」

「怎麼了？」

「太好了！」

「不要評價我的感情，不要問我值不值得，不要同我講道理和-圖-書，不要給我任何答覆。請待我如常。」師染無悲無喜，眼神溫柔到了極點。

「你說。」

他睡著了。

「雪衣，別打擾客人，走，跟我去集市一趟。」白薇將托盤放好后，便喊道。

葉撫想起在時間迷霧裡見到的學生時代的師染的模樣。

說完，拉著葉雪衣就出了門。

「你幫我嘛。」葉雪衣搓著手，傻呵呵地笑著。

師染點點頭，「但我還是很想知道的。」

葉撫看了她一眼，「別想得太複雜，我這個人沒什麼優點，但對朋友還是很坦誠的。」

「都怪你，一直轉移我注意力！還有師染，師——」葉雪衣看向一旁空蕩蕩的椅子，迷茫地問：「師染呢？」

「太敷衍了，葉撫。」

「你是？」師染好奇地問。

「不，我不想。」

葉雪衣反應過來，「我不要，放開我！」

「但你終究是自然的眷族。」

葉撫伸手碰了碰茶杯，輕聲說：「茶溫了。」

師染回答，「你應該知道，雲獸一族的感情很珍貴，所以絕對不會濫施於人。我也無從察覺我為何喜歡你，但是當我血脈完整那一刻，我就清晰地發現，我的血脈里，已經流淌著付諸於你的感情了。或許是在北海，或許是在神秀湖，或許是在山海關……葉撫，這是說不出個所以然的。」

師染搖頭，「你總是說些莫名其妙的話，沒意思。」她轉頭，滿懷笑意看著白薇，「還是白薇姑娘好，說話簡單明了，人也很可愛。」

「是的。」

又娘喵嗚一聲，重新縮進葉撫懷抱，盤了起來。

葉撫面帶著笑意，沒有回話，同它對視一會兒后，問道：「你真名是什麼？」

師染雙手一攤，表示你不說也無所謂。

葉雪衣像一隻小貓，縮在師染懷裡。她不知道師染的懷抱到底有什麼魔力，但是她感覺師染應該不是個壞蛋。她仰起頭，保證道：「葉撫的茶很好喝！」

「哪裡好呢？」葉撫一邊將她垂落的衣裳穿好，一邊輕聲問。

又娘帶著「一蹦一蹦」的感覺的步伐，來到葉撫腳邊，用毛茸茸的貓臉輕輕地蹭他的小腿，喉嚨處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師染挑眉問，「不適應嗎？」

「不告訴你！」葉雪衣撅著嘴。

然後，從院門口傳來師染的聲音，「這就是你住的地方嗎？」

「算。」

「不要！」葉雪衣立馬拒絕。

「嗯？葉，雪，衣……」師染驚道，「你也姓葉，莫非！」

青瓦嶙嶙，梨花滔滔。煨火房的屋樑上，琥珀色hｔtｐs://www.ｈｅｔuｂｏｏk.coｍ•coｍ的雙眼眯開，冷冽的豎瞳泛著異樣的光彩。又娘睜開眼，改卧為立，看向外面的院子里。

葉撫念叨一句，然後笑道：「還是又娘好聽。」

師染微微垂目，「葉撫，答應我。」

「喵。」

跑出煨火房后，它看見葉撫站在院門的內側，眼含笑意地從葉雪衣和它身上看過去。

「她走了。」

又娘不知道師染是誰，但光是看一眼，它就倍感壓力，這又一下子被報出身底，索性閉眼不動裝死。

接著她放下茶杯，又細聲說，「得多喝幾次才行啊。」

葉撫看著師染說，「這個位置是別人的。」

「我長著耳朵，聽得見。」

又娘聽了這話，眼中的墨綠色淡去，重新變成琥珀色，那種幽冷的氣質也漸漸收斂。

「梨花何時不盛開呢？」葉撫笑問。

直到一聲「葉撫」，這份寧靜被打破。

「當然有啦！」她張嘴，正想好好解釋一番，但瞧著師染還坐在她的位置上，又不樂意了，「我幹嘛要告訴你！」

白薇見樣子，便說：「那我隨便買點吧。」

葉雪衣只是大聲叫喊著，衣服都還沒穿得整齊，頭髮也是亂亂的。她大聲喊著，「我聞到你了！」然後，光著腳踩過梨花散落的院子，滿樹的梨花隨著她的步伐搖曳飛舞，同著細碎的雪一起，將整個書屋變得迷濛一片。

葉撫看了她一眼，「在來到黑石城之前，我們不就是獨處的嗎。」

「自己把衣服穿好，然後洗漱了再出來。」葉撫將葉雪衣鬆開。

師染眼睛眨了眨，「我叫師染，你呢？」

葉撫搖頭。

「那裡有我的夥伴。」它不再發出貓叫，而是口吐人聲，空靈而幽寂。

在天空中翱翔的雲獸，有著源自自然的寬容，最能包容萬事萬物。「王」是師染的外衣，但她的本性依舊是雲獸的本性，當她甘願褪去「王」的外衣，展露本性，那麼沒有人能拒絕她的包容。這是葉撫願意同她成為朋友的原因，他並非是同雲獸之王做朋友，而是同師染。

葉雪衣像一隻雀躍的小鹿，撞進葉撫懷裡。

葉撫白了她一眼，「睜眼說瞎話。」

白薇露出和善的笑意。

葉撫在一旁看著，笑著說，「沒有誰能拒絕雲獸的懷抱。」

葉雪衣一下子就委屈起來，腦袋埋進葉撫懷裡，額頭壓在又娘身上，帶著哭腔說，「葉撫，你太沒用了！紅綃姐姐沒帶回來，胡蘭沒帶回來，三月姐姐沒帶回來，師染也沒留得住，下次，下次是不是你也不回來了。」

和*圖*書白薇看向師染，「既然來了，就留下來吃頓飯吧。葉撫的廚藝挺不錯的。」

「見它們意味著你將重新回歸自然，對吧。」

師染有些沒反應過來，驚異地看了葉撫一眼，「這麼小，你也忍心？」

葉撫笑道，「不必緊張，我就問問而已。」

「還好。」

師染站在院門口，張望著書屋。她一身純粹的黑色，同旁邊習慣了穿淡素色的白薇形成色彩上的強烈反差，迎著微弱的陽光，散發出略微眩目的光暈。

「不試試怎麼知道？」師染腦袋湊向葉撫。

師染看著白薇背影消失在曲徑盡頭，嘖嘖兩聲，「她倒是真的敢讓我跟你獨處啊。」

「那，我去做飯？」

「坐。」葉撫指了指自己對面的位置。

「為什麼？」

「葉撫！」

「看到你，就很好。嘿嘿……」葉雪衣臉上孩童的純真映照在葉撫眼裡。

又娘站了起來，弓了弓腰。它好奇地看著葉撫，心想，這樣的人也會睡覺嗎？它琥珀般的眼睛眨了又眨，依舊是看不懂面前這個男人。不過，它知道，這個男人懷抱很舒服。於是，它又縮了進去。

師染問，「比起那火鍋如何？」

葉雪衣也想起這岔子事，「哎呀，不一樣嘛！」說著，她又惱道，「我說是什麼就是什麼嘛。」

「這算是承諾嗎？」

葉撫睜眼看去，葉雪衣擺著手大步跑進來，邊跑邊問：「葉撫葉撫！我才發現，三月姐姐沒回來！她去哪兒了！去哪兒了！」

師染笑道，「倒也是，我當了四千多年的王，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本來是什麼模樣。你肯定不知道，當初我在學宮讀書，可是出了名了淘氣，下水摸魚，上房揭瓦，能搞的破壞都搞了個遍。」

葉雪衣板著臉再一次強調，「這是我的位置。」

師染打架在行，但應對葉雪衣這種就難得了，她看向葉撫。

「如你所說，不給你任何答覆。」葉撫笑道。

「為什麼可惜呢？」

葉雪衣站在外面走廊上，雙手叉腰，一臉怒意地看著師染。

「所以，你還是在想那些事嗎？」

葉雪衣愣了愣，一動不動地看著葉撫。

葉雪衣怒氣沖沖地走過來，小腳步將木地板踩得咚咚響。她站到師染面前，「這是我的位置！」

說完，她離開懷抱，一溜煙地到了白薇身邊。

葉撫點頭。

葉撫略微有些驚訝，「你不是把我當哥哥嗎？」

葉撫正欲張嘴說話，葉雪衣眼睛一轉溜，搶先一步，「我叫葉雪衣！」

「你呢？」師染看著葉撫，「你要試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