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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門歌

作者:凝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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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千山疊影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卷 千山疊影

第二十七章

平煜早前跟林之誠交手時,不慎受了他一掌,眼下只要一動,胸口便是一陣劇烈絞痛,心知一味硬撐,定會血氣逆流,故不敢再妄動。
而當初對付鎮摩教的左護法時,眾人卻生生將其內力盡數摧毀。
此人從謀劃到實施計謀,步步算準,唯一沒算準的就是他也會跟著傅蘭芽跳入陷阱,繼而將傅蘭芽救出。
平煜見林之誠雖然漸露頹勢,心中卻明鏡似的,在出手對付林之誠時,無論是洪震霆還是秦門行意宗等人,都留了三分餘地。
他自然不怕旁人笑話,可是一想到父母和兩位兄長那幾年受過的磨難,他就怎麼也無法釋懷。
李攸最會見縫插針,見狀,忙急撲上前,點住他身上幾道大穴,又令李珉幾個取了錦衣衛特製的能防犯人逃脫的捆繩,將林之誠結結實實捆住。
他哪怕再遲鈍,如今也多少意識到了那目光里的含義,彷彿一份渴求了許久的東西驟然放到眼前,狂喜之餘,又不免擔心是夢,想要求證,真到了眼前,又生出近鄉情怯之感。
平煜心照不宣,笑著道了謝。
林之誠雖受了重傷,卻未損及根本,只要將養數月,內力便可恢復如前。
擊落林之誠的那一掌,早在秦門別院時,眾人便已操練過無數回,可以說集合了眾人畢生所學,一旦出招,斷難抵擋。
且從他們假冒彭護衛的逼真程度來看,他們多半早已觀察了一路,連彭護衛的表情動情都模仿得極像,絕不可能是一朝一夕之功。
便自動自發在湖邊搭建起帳篷來。
支撐了一炷香功夫,不慎被秦勇一劍點中肩頭的臑上穴,胳膊頓時又麻又癢,重重垂下,再無招架之力。
眾人各行其事,不過短短時間內,便將諸事安排妥當。
事後回想,幕後www.hetubook.com.com之人當真有謀略,絕非鎮摩教的普通教眾所能為。
為防東廠之人突然前來滋擾,平煜知道需得儘快將南星派一干人等拿下。
計議已定,便正了正臉色,鄭重吩咐許赫等人道:「彭護衛的屍首應該就在林中,你們細細找尋,找到屍首后,將其暫且裝裹起來,等到了岳州,報備岳州府,記錄在案,之後另派人將屍首送回其家鄉,好生安葬。」
林嬤嬤卻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平煜眼下正急於審訊犯人,他心知林之誠是塊硬骨頭,攻城為下,攻心為上,只放任洪震霆、白長老、柳副幫主等人好言相勸。
李珉等人似有所悟,不等平煜吩咐,已從林之誠身邊撤離,轉而去專心對付南星派剩餘子弟。
她怔了一下,立在帳后,看著他挺立的背影。
當然,此人早在害得傅蘭芽跌落險境時便已咬毒自盡,此時已是一具屍體。
左手控制了東蛟幫,右手竟還跟鎮摩教搭上了關係,自己一時不防,險些被他背後捅了一刀,看來之前自己多少還是小瞧了他,以後還需花費成倍精力盯著他才行。
餘人便在林中找尋適合搭建帳篷之處,順著那山坳往深處再走了片刻,眼前豁然開朗,就見山坳低緩處竟連著一座極靜謐的林中湖。
然而左護法已然武功盡廢,鎮摩教教主又已去世多年,難道是那位右護法親自出馬不成。
眾人大喜,此處視野寬闊,若林中有異,坐于湖畔,很快便能發現不妥,正是用來搭建宿營處的好地方。
見爭鬥消停,林之誠也已被擒住,為防生變,將錦衣衛招至跟前,解下腰間令牌,遞予李珉,道:「去岳州路上恐怕不會太平,我們需連夜在此處審問林之和*圖*書誠,你們速將林外封死,但凡過路車馬,一路不許放進來。」
從頭到尾,都未見永安侯府的人,不知是見剛才驟然生變,已趁亂離去,抑或有旁的安排。
而他們之所以故意讓傅蘭芽跌入南星派的陷阱,多半是見林之誠已是功敗垂成之相,與其從錦衣衛手中搶奪傅蘭芽,不如協助林之誠將傅蘭芽奪走,再從林之誠手中搶回傅蘭芽。
後面卻是跟隨洪幫主而來的兩位武林高手,陸子謙在他們的庇護下,毫髮無損。
他走到湖畔,望著波光粼粼的湖面,只覺整個肺腑都被一隻無形的手攪動,片刻不得安寧。
他心中越發有底,放下那人胳膊,抬手在那人鬢邊摸索一番,片刻,撕下一層人皮面具,面具底下卻是一張完全陌生的面孔。
想起他這一路來的陰晴不定和陸子謙那日說過的話,漸漸的,回過一絲味來。
可彭護衛名義上是護衛,實則是荊州大營借來的軍士,無論武功還是應變之能,都算得萬里挑一,能無聲無息將彭護衛殺死,並在眾目睽睽之下假扮他混入軍士中,對方手段何其高明。
傅蘭芽因心裏惦記平煜的傷勢,在他來時,正好掀簾往外看,見他過來,正要好生細看他臉色,誰知平煜明明已走到帳篷前,低頭髮了半晌呆,又陰著臉轉身朝湖畔走去。
他猛的止步,想起藏在懷中的絹帕,不得不承認,從剛才起,他便一直在揣摩和回味她看待自己的關切目光。
若是當時有一步未拿準,對方已然稱願。
如果鄧安宜平庸無能也就罷了,偏是個極有城府之人,身邊混進了右護法,一日不發現不足為奇,難道始終未發現?
李珉笑了笑,起身離去,自去向平煜彙報。
平煜不語。也就是說,彭護衛是在https://www.hetubook.com.com進了樹林之後才被人下了黑手?
而鎮摩教卻在江湖中惡名昭彰,人人得而誅之,下起手來自有不同。
起初,林之誠仍強撐著負隅頑抗,別說武功低微之人,便是秦勇、白長老等人也一時近不了他的身,然而在洪震霆率領下,眾人越戰越勇,林之誠內力消耗,漸漸施展不開。
當然這原因還是其次,經過剛才那一遭,他無論如何都不肯再將傅蘭芽交給旁人,因此無論旁人斗得如何激烈,只管厚著臉皮釘死在傅蘭芽身邊不動。
屆時,他所謂的孝道和幾年來的卧薪嘗膽,全都會淪為笑話。
可惜手中一無金創葯。
傅蘭芽忙替她拭淚,軟聲安慰好一陣,林嬤嬤的哭聲才漸漸止住。
他蹲下身子,先將那人右手抬起,見小指上果然沾了黑色污跡,遠遠看去,狀若鍋灰,近看卻發現是種膠黏之物,用指尖搓了搓,卻又化為粉末。
平煜見他們分得清輕重緩急,不由得臉色稍緩,從京城行來一路,這幾個臭小子行事已比從前大有章法。
交代完,自出了帳,知道林之誠絕對還未鬆口,本想在湖畔隨意走走,順便理清理清思路,可走著走著,竟不知不覺走到她帳外。
李珉到了跟前,並不往帳內多看一眼,只殷切地叮囑道:「嬤嬤,傅小姐的傷口在收口前不能沾水。」
經過這些時日,林嬤嬤心中已經多少有了底,替傅蘭芽換好衣裳后,便掀開帳篷,向李珉討要金創葯,果不其然, 李珉很快便去而復返,將一罐葯送了過來。
洪震霆及秦勇姐弟一旁聽見,心知東廠不會放任追逐了這麼久的林之誠落入錦衣衛手中,定會前來滋擾,只不過耳目眾多,有些話,平煜不好在明面上說出來。
湖面幽藍,波光https://m.hetubook•com•com粼粼,林霧如輕紗一般繞著湖繚繞,一眼望去,頗有人間仙境之感。
事到如今,他早已明白,摧毀這些東西,對她而言,往往只需一滴眼淚,或是一句對他的軟言回應。
另一方面,他也隱約有種預感,只要再往前近一步,某些在心底固守了幾年的東西悉數會轟然倒塌。
林嬤嬤知道李珉家教極好,人又熱情善良,一向對他極有好感,雖知這金創葯定是平煜給的,仍笑眯眯致謝道:「知道了,多謝李大人。」
她剛才親眼目睹傅蘭芽跌落深淵,只當小姐無救,命都駭得只剩下半條,正失魂落魄時,不防見小姐好端端回來,趔趔趄趄奔到傅蘭芽身邊,一把摟過她看了又看,哭道:「我苦命的小姐,真讓嬤嬤心疼死了!」
自己則第一時間將先前害得傅蘭芽跌落陷阱的那名「彭護衛」提來細檢。
而面具邊緣,則是「彭護衛」手上沾著的黑色粘物,想是為了跟發色接近,特將用來粘面具的膠物做了黑色。
可見在這些江湖人士心中,林之誠雖然性情孤冷,多年來,到底未行過大奸大惡之事,江湖中人對其為人性情雖頗為不滿,卻免不了有惜才之意。
他眉梢微挑,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這個鄧安宜,似乎遠比他想象中還要來得水深,當真是霧裡看花,怎麼也看不明白。
李珉等人將南星派等人一一卸了下巴,又將他們個個捆好,丟到平煜腳邊。
於是不等平煜提議,便自動自發挑了手底下一干武藝高強的子弟,讓他們跟隨錦衣衛一道在林外布防。
其餘南星派弟子見大勢已去,打鬥時頓時少了三分氣勢,不一會功夫,便被眾人打得七零八落。
可當中林中人馬一目了然,除了錦衣衛、眾江湖人士,便只剩永安侯府一干人等,https://m.hetubook.com.com右護法想要混在永安侯府諸人中,首先得過鄧安宜這一關。
見到傅蘭芽,林嬤嬤和陸子謙都是一怔。
林之誠一時不防,內力都被這一掌卸去一多半。
傅蘭芽主僕分得一間帳篷,傅蘭芽換下臟衣裳后,低頭一看,這才發現經過方才一遭,身上擦破了好幾處,傷痕映襯著雪白的皮肉,頗有幾分觸目驚心之感。
傅蘭芽到了湖畔,正四處找尋林嬤嬤,許赫及林惟安將林嬤嬤領來。
林之誠面如死灰,緊閉雙目,。
傅蘭芽記掛著林之誠要吐露之事,見到傷口,並不以為意,卻把林嬤嬤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小姐自出生到現在,一身細皮嫩肉,連摔跤都少有,一路上卻不知遭了多少罪,好不容易腳上的崴傷好了,身上卻又跌傷了。
可是,此人又是何時假扮上彭護衛的呢。
陸子謙臉上先閃過慚色,又怕傅蘭芽受了傷,想近前幾步細看她幾眼,可眼見傅蘭芽身邊不遠便是平煜,想起剛才情形,心裏一時間五味雜陳,腳步又停了下來。
看來假扮彭護衛之人是鎮摩教的教徒無疑。
林嬤嬤又抬目看向平煜,心中說不出的感激,只是見他忙於安排事宜,未見得有空聽她說話,感激的話涌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這易容手法當真少見,這些年,他只在那晚用媚術對付他的鎮摩教教徒身上見過。
「平大人。」林惟安道,「剛才屬下已問過程護衛他們,來時路上,彭護衛並無異常,據程護衛說,彭護衛素喜飲一種家鄉帶來的酒釀,味道極怪,旁人別說嘗試,連那味道都難以忍受,剛進樹林時,彭護衛還飲過一盅,且毫無勉強之色,按理說,假扮彭護衛之人哪怕扮得再像,卻無法連那酒釀都能若無其事飲下去,因而彭護衛就算被人掉包,多半也是在飲完酒釀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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