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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話就說，我不怪你！」

「當真！」

「那正月梅花花神掌柜的打算寫誰？」書香問道。

「怎麼，你有不同意見？」問葯挑挑眉。

「停！不必再說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問葯一臉震駭，似乎全然沒往深層的地方去想。如今被書香這樣一說，才算是醍醐灌頂。

面對她的稱讚，狄姜有些不好意思，剛要開口，便聽鍾旭指著她的鼻子大罵：「她若是菩薩，我就把腦殼切下來給你下酒吃！」

「您究竟是誰？」武婧儀在自己身前虔誠的跪拜道：「您的眉目我似乎在哪裡見過，但我如何想也想不起來了，請您告知法號與弟子，來日弟子也好供奉您與高堂之上，讓您香火不絕，百世留芳。」

「當真？」書香遲疑。

鍾旭卻又是一蹙眉，糾正道：「『小我』二字形容菩薩怕是不妥。」

龍茗說了許多，而昭和從始至終只說了一句：「你已經負了一個，不可再負一個。」

接下來好一陣都相安無事，直到七日後出雲庵的流雲師太送來拜帖，說是奉了昭和公主的詔令，命出雲庵為阮青梅做一場七日的水陸法會，讓狄姜和鍾旭也去幫忙。

那日夕陽西下時，日頭將龍將軍和昭和公主的影子都拉得很長很長。

狄姜看了一眼鍾旭，就連他都神情肅穆，於是也只得跟著稱讚：「般若菩薩普度眾生，犧牲小我成就大我，實是令人欽佩。」

狄姜噗嗤一笑，樂道：「我不是菩薩，我只是個大夫。」

然而鍾旭似乎很不想與狄姜走在一起，從庵堂出來后便獨自一人快步走在了前頭，一會功夫便不www.hetubook.com.com見了蹤影。狄姜有些失望，但也只能隨的他去，畢竟在鍾旭眼裡，她只是個不會武功不會法力混吃等死的大夫。

狄姜伸出右手招來一支毛筆，筆桿通體白玉，筆頭亦是雪白的絨毛。

「你說咱們掌柜的花神錄里，正月梅花花神是誰呀？」問葯說完，緊接著又自問自答道：「你瞧我這腦子，這種問題都沒必要問。」

她的花神集，今兒，總算是開篇了。

「哦？那你說說看，會是誰？」書香道。

而自己卻只是搖了搖頭，迷惑道：「我也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誰……」

回房后，狄姜倚著窗欄，隨即從腰間摸出一本冊子，她微微一拂袖，封面上便出現了明晃晃的三個大字——花神錄。評選花神似乎是每一個文人雅人都喜歡做的事，她也不免俗，今年給自己的目標是寫一本鬼族的花神錄，可她日日尋覓，始終都尋不到合適的人，今日突然來了靈感自然是不能放過了。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開篇了。

「流雲師太，天上菩薩眾多，出雲庵里為何獨獨供了地底的那尊菩薩？」

「故事還需要編么，一撿便是一籮筐。」問葯側頭，很是不解。

三人又走了小半個時辰，便見一頭雪白的高頭大馬被系在一根樹榦上。

後來怎麼樣了她們不知道，問葯想方設法旁敲側擊的問了好幾次，狄姜都不告訴她。

日子匆匆向前行，正月很快就過去了。

「誒，那也要值得寫的才寫呀。」狄姜擺了擺手，一臉嫌棄，笑她不解風情。

書香搖了搖頭：「不敢。」

在和-圖-書庵堂里，狄姜見到了老鄰居鍾掌柜。

流雲點點頭，又道：「三君，一曰鬼君，二曰太霄帝君，還有一個就是常年活在十八層獄底的地藏王文殊菩薩。鬼君司掌整個鬼族，太霄帝君則馭十方陰兵，所有有怨者皆由他一人賞罰，算是鬼族的元帥，而地藏王菩薩便是發善心，將地獄眾多孤魂超度，箴言地獄不空，誓不成佛。捨己為人的精神教人欽佩，若世上兒女皆能如是，怕就沒有這諸般苦擾了。」

「其實沒有這個必要，」狄姜很煞風景的打斷他二人，道：「心結需要自己解開，自己看開了，就不需要人度了，梅姐走得坦然，我們無需白費功夫。」

樓上的狄姜見書香完全能夠理解自己的意思，便開心得輕笑出來，她只覺得心情很好，好到不自覺的輕輕搖著頭，嘴裏不自覺地哼起一支莫名的曲子，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在窗檯坐得難受了便伸了個懶腰，爬上床去做夢了……

狄姜領著書香問葯在附近轉了一圈，最後在山崖前見到了他們。

「她並不是普通凡人。」

只見龍茗一身戎馬，氣場強大，而公主面無表情，寒冰凜冽的氣勢竟也不輸於他。

「走吧。」狄姜輕輕道了句。

後來還硬拉著他跑到一旁去和流雲師太喝茶，聊著熱乎了便問出了困惑自己許久的問題。

鍾旭每每看狄姜都是一副她欠了自己幾百兩銀子的神情，不，其實他好幾次都是想當做沒看到她，而狄姜偏偏不依不撓，硬是要讓他無法忽視自己，於是換來了一記又一記的白眼。

狄姜點點頭：「古來文人雅士都喜歡和_圖_書編故事，我也想試試。」

這一夜，她在夢裡聽見了武婧儀的笑聲。

三人在不遠處看著，看到龍茗想去牽公主的手，而昭和卻是低頭，卻了一禮。

狄姜在窗邊，聽著書香的話，不自覺的輕笑點頭，握著白雲筆的手亦在「梅花花神必香中有韻，堅毅不妥協，清極不知寒，驕傲不自憐上」畫了一個圈。

流雲說完，身邊的人皆是一臉崇敬。

「鬼族三君？」鍾旭聞言也來了興趣，正襟危坐。

不久后，朝堂傳來消息，龍大將軍自請駐守邊關，獨留下柳枝在將軍府中。

「很顯然他是來見昭和的。」狄姜睨了問葯一眼，又道：「昭和公主辦的法會她自己卻沒有到場，我本還有些奇怪，如今見到龍將軍的坐騎我便不覺得奇怪了，或許她是在半路上被有心的舊人給攔下了呢？」

「當然是梅姐了！」問葯一臉的理所當然：「她不計前嫌捨己為人，該是要上榜的！」

「阿彌陀佛，狄施主想得通透，貧尼自愧不如……」流雲師太面露恭敬，緊接著又道：「你面容恬靜，行事溫婉，雖然偶爾有些詭詐，倒也不像個凡人，反而更像是……普度眾生的菩薩。」

「那她也與凡人一般，只有一顆心。」狄姜微微一笑。

「那我可直說了，」書香放下掃帚，正色道：「若說阮青梅不計前嫌捨己為人，這確實沒有錯，但是梅花，是一種在枝頭凌霜傲雪不畏嚴寒綻放的花兒，阮青梅曾因為一句戲言便含恨自盡，她便擔不起凌霜的名頭，再說救王爺，她用自己的命換了他的命，世上多少為了愛情犧牲自己的人？我想，和-圖-書雖然不多，但是也不少罷，難道人人都能封花神嗎？」

二人近在咫尺卻似遠在天涯。

「這馬兒我認識，是龍將軍的坐騎！」問葯率先激動的大喊，隨即四下張望道：「龍將軍也來了？新婚以來還是第一次見他露面，怎麼，他也來給梅姐做法事不成？」

「那不僅僅只是菩薩，她還是鬼族三君。」

狄姜見今日天光尚早，於是不疾不徐的和書香問葯走在山中，全當是飯後散步了。

在狄姜看來，梅姐也是讓人憐惜的，她自然不會推脫。她拿了拜帖便將店門一關，帶著書香和問葯去了出雲庵。

鍾旭點點頭，雙手合十向她鞠了一躬：「師太心善，一切就拜託師太了。」

一日，問葯和書香正在門外掃雪，狄姜坐在屋檐下看著新年這一派祥瑞，看到門前兩株梅花盛極而敗，落在地上染成了一片猩紅，突然心血來潮道：「我來寫一本花神錄吧。」

「你猜呢？」狄姜笑了笑，又道：「我的梅花花神必香中有韻，堅毅不妥協，清極不知寒，驕傲不自憐。」說完，她也不管二人懂還是不懂便獨自上樓回了房。

「……」鍾旭翻了個白眼，連連搖頭，只覺跟她講不通。流雲師太卻不參与二人的鬥嘴，她見時辰不早了，便拿來一個生辰牌位，其上書寫著阮青梅的名諱和生辰死祭，她將牌位仔細的放在佛龕之上，與眾多牌位擺在一起。

對於這句話狄姜很是贊同，狄姜雙手合十朝流雲師太敬了一禮，短短几句就確定了二人之間惺惺相惜的關係。三人又坐了一會，鍾旭便起身離開了，狄姜見他離去，也跟著他往外走和*圖*書。

夢裡的自己對武婧儀點了點頭：「是了，從前梅花烙是你噩夢，如今它是你的護身符。從此免你憂思苦疾，免你受山精鬼魅所擾。」

「有何不妥？」

「再說昭和公主，」書香緩緩道：「公主自小有鬼目，能看見許多旁人看不見的東西，生長在幽宮之中，害怕自是不必說，可她再難受，也從未想過要自戕，更在遇到龍茗之後，幫助鼓勵他成為少年將軍，讓他成為能與自己般配之人，全了龍茗心中的自卑，為他鋪好了道路。而後又在柳枝離間二人時，給了龍茗自由選擇的機會，最終哪怕是犧牲自己的愛情，也保全與自己從小到大情同姐妹的婢女柳枝，這不算是配得上清高之名么？再說當日阮姑娘來借她的身子……」

她撫弄著虎口的梅花烙印對自己笑道：「以前從沒覺得她有這般好看。」

「水陸大會之後，貧尼會每日誦經祈福為她超度。」

她翻開花神錄第一頁，在冊子上添了幾筆，『武婧儀』三個大字便印在了第一頁上，而關於她的故事也慢慢躍然紙上。

與此同時，傳來樓下掃雪的二人的對話。

往後的日子里，在旁人看來柳枝自然是一家主母，高高在上，只是那獨守空房箇中滋味怕也只有她自己才知曉了……

「大夫端的是懸壺濟世，你頂多是個商人，奸商！」

書香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狄姜又是一聲嗤笑，流雲師太亦是扶額嘆息，笑罵了他一句：「看人不要看表面，要看心。」

「花神錄？」書香和問葯皆是蹙眉。

「還沒看完呢！」問葯並不想走，可狄姜卻揪著她的耳朵硬將她拎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