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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神錄

作者:柏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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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卷 龍池凌波 番外 守陵

終卷 龍池凌波

番外 守陵

因為,四塊翻天印里,朱雀那一塊在自己手裡。
「黑暗,才是這個世上最原本的顏色。」
十年時間不算長,也不算短,不足以讓滄海變桑田,也無法讓心中在意的人離開,但足以撫平大半故人離去的傷痛。
狄姜沉默了,蹙眉問他:「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為救李郎離家園~誰料皇榜中狀元!」狄姜哼哼唧唧,竹柴聽了撒鹽的手一抖,倒了半罐子進去。
狄姜認了許久,才終於能確認,或許這個武瑞安,根本就是十夜。
狄姜總覺得是自己陰暗,雖然疑惑一直縈繞,但也沒太放在心上。
那是他的名字。
狄姜的笑容僵在臉上,看著他的眼睛里充滿了震驚。
但最終,他還是說出了想說許久的話:
狄姜放下一切之後,突然有了一個偉大的宏願——自己五音不全這個毛病,多少年來沒能改變,不如趁在這山清水秀還荒無人煙的地方,好好吊一弔自己的嗓子。
襲臣捂著耳朵,冷眼看著狄姜,嘖嘖道:「如果王爺還活著,也會被你的歌聲噁心死。」
「然後呢?」狄姜道。
「那我該去哪裡?」
翻天印被盜的當晚,狄姜見到了一個死去已久的人。
十夜說完,在狄姜欣喜的眼神里,接著說出的一句卻讓她的心情瞬間再次沉到谷底:
這二人平時日理萬機,怎會三不五時的跑來自己這裏?
一日,狄姜用了早飯之後,照例坐在皇陵邊上敲木魚。朗朗經聲傳出,在荒原中回蕩。
「我一直懷疑武瑞安的身份,卻沒想到他就是十夜。」太霄帝君聽完狄姜的描述,做出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樣,似乎已經猜到了大半。
從此以後,只要狄姜開始唱歌,他就縮起來,說什麼都不肯出去。
第二年春,天柱已經督造完畢,翻天印的存在便不是那般重要了。
莫不是又有事情要她m•hetubook.com.com幫忙了?
太霄帝君原本每月初一都會來看她,與她一同用膳,他成了這萬物凋零的山裡唯一不同的色彩。
此種印鑒統共有四塊,其上分別雕刻青龍,朱雀,白虎,玄武,每一塊都有自己的名字,顏色更對應了青紅白玄四色,是自帝釋天劃分三十三天之前,與混沌世界里先人所鑄的法器,用來撐起四方天地的天柱。雖然後來天帝劃分了三十三天,此後這四枚翻天印便沒有確切的作用,只被各路神仙拿去做了一枚收藏品,但它的法力仍是不能小覷。
襲臣沒待兩刻,在武瑞安墳上放了一朵花就走了。
「你是……十夜。」
「嗯。」狄姜眨了眨眼,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竹柴是跟悶棍,一巴掌下去也打不出一句話來。
「般若,該說你對本王有情好呢,還是無情呢?你讓本王該如何評斷呢?」
狄姜看著天邊遠遠的一顆黑點,心中除了再見問葯的驚喜,更多了一分驚疑。
「為什麼我全不知情?」
狄姜開始一邊練琴一邊唱,唱到太平府中流傳了一個傳說:傳說武王瑞安死不瞑目,她的夫人因怨恨,靈魂不肯輪迴,始終徘徊在墳冢四周,日日夜夜啼哭悲泣,誓言要用自己的歌聲唱死全世界的人!
初一這日,太霄帝君照例來陪她用膳,狄姜將襲臣的再次出現和盤托出。
十夜走後,狄姜跌跌撞撞回到鬼域,手舞足蹈淚流滿面激動不已地將十夜回歸一事原原本本的告知了太霄帝君。
如果說問葯對武瑞安有強烈的感情,她能理解。
太霄舒了一口氣,嘆道:「我想說的你明白,你只是不想承認罷了。」
狄姜當然聽太霄的。

「就這幾年。」
「……」
竹柴大驚失色,慌忙將鹽巴撈起,但仍有一半已經融入湯里,hetubook.com.com只怕今晚吃的是西紅柿鹽湯了……
她化生成人,站在狄姜身前,唇邊勾起一抹戲謔嘲諷的笑,居高臨下地說道:「活著的時候我珍惜過,我能坦然正視己心,而你呢?死了才來假慈悲,做給誰看?王爺嗎?可惜他永遠都不會回來了。如果我是他,連恨你都覺得多餘,你怎麼還有臉繼續待在這裏?」
「不,比那要早。」太霄搖頭道:「當年阮青梅代武瑞安下地府,因他生前所作所為,被判入一獄,無法輪迴。但小閻王卻說,除了阮青梅以外,地府里還曾有過一個生靈,口口聲聲稱自己是武王瑞安,只不過他的五官被人奪去,沒有臉面,又加上武王之魂已經定下,所以那人成了孤魂野鬼,做了十方陰兵中的一個,如今已經尋不回來了。」
「臉怎麼黃了?防冷塗的蠟!」

竹柴也覺得這個世界重新又有意思了。
因為……除此之外,她也無事可做了。
「還有,以後,你不要再唱歌了。那實在是太難聽了。」
皇陵外,狄姜收起木魚,正準備回屋睡覺,卻聽身後沉重的石門升起。
「翻天印?」狄姜聞言,腦海里突然似是斷了弦,明白了天君為何會幾次三番來尋她。
狄姜問過太霄幾次,他只說:「你只需過你想過的生活,別的事情不需要你管。」
鬼子身上總會有赤色的胎記,不能磨滅。大部分鬼子的胎記都很醜陋,長在身上任何位置。只有十夜的是在眼角,一朵赤色紅蓮,美艷絕倫。
男子嘴角帶著一抹笑,眸子里是狄姜最為熟悉的戲謔。
狄姜懶得管他,自顧自的唱了三年,但見皇陵四周花見花謝,萬物不生之後,她終於放棄了,開始改練琴。
亦是餓鬼道的鬼王。一個不可能還活在這世上的人。
第十年,在狄姜經歷了琴、箏、琵琶、二胡、hetubook.com•com笛子之後,她終於開始練回了老本行——敲木魚。這是她唯一能熟練使用的擊打樂器,配合經聲,節奏感很強。
太霄帝君沉默了良久,道:「有件事,我瞞了你許久,今日便說與你聽。」
不過三月,小兔子小貓小鳥什麼的都陸陸續續搬回來了,荒原中有了些許生氣,也就是在這樣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狄姜又見到了問葯,也就是殺生佛襲臣。
翻天印,有著毀天徹地的能力,便是從前掌控梵天凈土,撐起十方世界的上古法器。
狄姜覺得自己的歌聲既然能把襲臣都唱回來了,那一定得繼續唱下去!
他沒有對十夜的挑釁作出回應,反而輕描淡寫接了一句:「如果有一天,我與十夜對立,我甚至不需要派兵,只需將你的歌聲傳於四海八荒。」
第三塊翻天印被重兵把守,束在三十三天的頂重離恨天上,卻仍是沒有逃過被盜的命運。
「從此以後,我們將是敵人。我們之間不談感情,沒有私仇,只有餓鬼道千千萬萬條生命的怨恨。」
「般若,本王帶著記憶與你糾纏數年。如今已經不恨你了。」
「天地不仁。我會用我的方式,讓三界所有人知道,卑劣的神靈無論費勁多大的心思,最終還是會被我們踩在腳下。」
狄姜耳邊清凈不少,卻經常懷念有問葯和書香鬥嘴的日子。
「然後兩塊翻天印被盜,下落不明。而得到四方天印的人,如果有野心有能力,甚至可以開闢另一個跟三十三天相抗衡的世界,成為一方天主。」
「什麼?」
襲臣巨大的龍爪踩在地上,「轟隆」兩聲巨響,嚇退了圍觀狄姜念經的小動物。
十夜消失之後,般若為他悲慟哀悼三百年,金身留在紫府底部再不肯出。
狄姜練琴的第二年,襲臣回來過一次。
他有一張酷似武瑞安的臉,但他面上的印記卻是www.hetubook.com.com屬於十夜的。
從前皇陵四周樹木蔥鬱,繁花似錦,但短短五年過去,別說是飛鳥走獸了,方圓數里,只有狄姜這一個會呼吸的——都是被她的歌聲嚇走的。
他的腳下,開遍了血紅的紅蓮,似是踏著地獄業火而來。
餓鬼道從前所有的怨氣,都將成為他的利劍,為他所用。
狄姜心裏還是暖暖的。
臨走前,十夜又回頭看了她一眼,眉頭微蹙,欲言又止。
而武瑞安死後,狄姜則搬去了城西,在他的陵墓邊搭了一間小木屋,一住就是十年。會住多久她不知道,只不過在鍾旭回到太霄位,襲臣成殺生佛之後,她突然就沒有任何目標了。像陀螺一樣旋轉而忐忑的人生終於得到休息,困擾內心多年的憂慮也消失無蹤,如今她身邊只剩下一根燒火棍,竹柴。
不是做夢。
狄姜回頭,便見他攏起黑髮,露出眼角邊的印記:左邊是金色的流雲,右邊是血紅的蓮花。與此對應的狹長的雙眼裡,瞳孔亦是一隻金色,一隻血紅。
月落烏啼,人聲沉寂。
狄姜沒有離開過,不知道世上流傳著這樣的傳說,就算知道了,她也還是會我行我素,繼續唱下去。
「臉怎麼又紅了?精神煥發!」
狄姜目瞪口呆,傻傻地看著他。
她覺得生活質量得到了顯著的提高。
從襲臣回來過的那一年起,狄姜的木屋裡訪客漸漸多了起來。
很疼。
她亡夫的名字。
因為……她真的不明白啊……
君埋塵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那麼,他就一定不會贏。」
狄姜一臉怔忪,不知道如何接話。
「狄姜,你要小心,如果第三塊翻天印被盜,那麼你這裏的,就是最後一塊了。」
太霄帝君接道:「這十年來,四方天柱之中的三根天柱接連被毀,在新柱沒有鑄造完畢之前,天君借用了翻天印撐起三十三天。」
竹柴做飯的手藝終於恢https://m.hetubook.com•com復了。狄姜又吃上了美味的一日三餐。
是什麼讓她對武瑞安的執念這麼深沉,竟會一次次的回到皇陵,只為送一束祭花?
須臾,太霄才接道:「小閻王在見過武瑞安后,對我說過一句話。」
狄姜淚如泉湧,哽咽許久才吐出兩個字。
「嗯。」狄姜應了一聲,說:「他早就死在劍冢了。」
狄姜沉下臉,面色十分凝重:「你想說什麼。」
皇陵大門從里打開,一人踏碎一室黑暗而出。
「從此以後,你我之間所有的愛恨都煙消雲散,一筆勾銷。」
天君來過幾次,鬼君來過幾次,這讓狄姜著實驚訝。
「你是……」狄姜瞠目結舌,目瞪口呆,看著眼前人,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
但問葯已經想起了身為襲臣時的一切,沒有道理一而再再而三的回來看武瑞安。
太霄帝君面不改色,接道:「如果武瑞安不是普通人,而是餓鬼道中人,他帶著重建餓鬼道的目的而來,那麼一切就解釋得通了。」
「這些事情與你無關,我不希望你擔心。但現在我覺得,不能不告訴你了。」太霄帝君說完,頓了頓,接道:「你有沒有覺得自從問葯認識了武瑞安,便一日日的狂躁,就連化龍最後的導火索,也是因為他。」
「哪裡都好,哪裡都無所謂,只是不要來礙王爺和王妃的眼!」襲臣滿目鄙夷,放下一束花后,再次化身為龍,消失在天際。
只可惜……那樣的日子再也不會有了。
「生死簿上沒有武瑞安的名字。」
今年,是武瑞安離開的第十年。
竹柴綠著一張臉,生不如死,強忍著吐意,將一鍋湯盛了出來,自己匆匆忙忙化成燒火棍,躲在了柴堆的最深處。
狄姜愣愣的,雙手有些不知該往哪裡放,只是獃獃地看著他。
他的周身環繞著強大的戾氣,籠罩了四周的空氣。他的力量已經強大到,如果不是有意表露,她根本察覺不出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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