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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神錄

作者:柏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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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卷 龍池凌波 終章 菩提心

終卷 龍池凌波

終章 菩提心

天空飄著雨霧,朦朦朧朧。
讓狄姜驚懼的並不是問葯鄙夷的話語,而是她的瞳孔,她的微笑,她的氣場。
兩個女孩穿著打扮,年紀外貌都一般模樣。那是一對雙胞胎。
狄姜渾身顫抖,眸子里寫滿驚懼。
太霄帝君揚了揚手,他的身後,便突然出現了成千上萬的陰兵,密密麻麻在雨中佇立。
傍晚,隨著墓門的落下,所有人都陸續離開了。山腳便只剩下狄姜一人。
當天晚上,狄姜坐在空空蕩蕩的見素醫館里,翻開了花神錄,在最後一卷最上邊,寸寸輕撫。
瓢潑大雨落下,太霄蹲下身,抱起狄姜,將她帶回了見素醫館。
身體的痛遠不及心中的痛。
狄姜到達墳冢之時,問葯已經恢復人身。她將墳墓從中劈開,露出其中的兩副銅質棺木。
狄姜沒有送問葯回鎮妖塔,而是推開了塵封已久的見素醫館的大門。
鮮血在狄姜面上綻開,像烈焰一樣灼燒了狄姜的眼眸。
武笛歡,武江月。
狄姜大急,細細一算,才知問葯順著武瑞安的氣味去了城郊的墳冢。
一己私慾千家怨,半世罵名百世衍。
它,已經不是問葯了。
他身穿一襲紫衣,懷中抱著一個嬰兒,左手牽著一個女孩。狄姜站在他身邊,手裡也牽著一個女孩。
大雨傾盆落下,將二人打濕。問葯想起墳墓里毫無遮掩的王爺,連忙轉身,跳下墳冢,想要將棺蓋合上。
但他的名字,是狄姜永不會忘記的名字。
她從來都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感情,也從來沒有這樣失態過。
夢裡不知蓬萊路,雲在青山月在天。
「沒有!王爺沒有死!」問葯大吼著,眸子里迸發出的寒芒讓狄姜通身一震。
他有時候回想起來,真羡慕書香,他說書香任勞任怨並不是貶義和瞧不起,他只是羡慕他有人勞役有人驅使。
佛有凡身,金身,法身。代表了肉體,信仰,和靈魂。
書香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隨後轉身,向襲臣張開了雙手。
但如果武瑞安是解開她封印的鑰匙,那麼阻止她魔化也很簡單。武瑞安既然能打開那扇門,他也能關上那扇門。
書香再次看向襲臣,神色複雜,有怨氣,有失望,有不甘,但更多的卻是不舍。
狄姜有些頭疼,武笛歡和武和*圖*書江月都滿四歲了,她哪裡還有手能抱她?
「掌柜的,你不是號稱救苦救難,無所不能嗎?我求求你,你救一救王爺吧!您說過,他只此一生呀!你再不救他,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菩薩,鬼族不能沒有你,你不能為襲臣再犧牲自己了!她不值得!」
「我不相信王爺真的死了!」不等狄姜回答她,問葯突然通身發出紅光,震天嘶吼之後,她的身影消失不見。
狄姜無法,只能蹲下身,將女孩抱起來。
她也不得不承受。
長生低沉著嗓音,緩緩道:「我想告訴他,我寧願作為劍童死在劍冢里,也比現在這樣不知道為什麼而活,要好太多太多了……」
武瑞安還是最初的模樣。年少英俊,氣宇軒昂。
狄姜獃獃地看著那扇門,突然就無力地跌在了地上。
狄姜閃身來到問葯面前,用力將她拉起來,但她始終固執的抱著武瑞安,不願意起身。

狄姜手裡的女孩停下步子,看著狄姜,嘟嘴道:「娘親,月兒走不動了,月兒要抱抱。」
那她這麼多年的努力,就全都白費了。
狄姜給了問葯一個夢境,夢裡,是問葯心中最希望看見的模樣——
襲臣經此一遭,毫不誇張地說,她已經成佛了。
太霄帝君察覺不對,趕到狄姜身邊之時,襲臣已經從龍身回到了從前的模樣。她眸子里就算充滿了千千萬萬的恨,任她再是悲恨憤怒,她也沒辦法再伸出手,作出任何對狄姜不利的事情。
十將站在大軍之前,冷冷地看著,只等太霄帝君一聲令下,就能讓襲臣碎屍萬段。
這是書香化作菩提心,給她的最後的詛咒。令她無法逃脫的最痛苦的咒。卻是世上許多人求之不得的福報。
「王爺……王爺已經死了……是不是……」
他一生孤獨,未有娶妻,一個人孤零零的守著間棺材鋪。
雖然來得有些晚,但是他慶幸,自己趕上了。
不僅是狄姜,從今往後,這世上任何一個人,她都不可以再傷害。
到那時,她便會變成一個普通人,一個跟武瑞安一樣,只此一生、只此一世地沒有來生的凡人。
往事歷歷在目,問葯和書香的爭吵似乎也尤在耳畔迴響。但是她知道,和*圖*書他們永永遠遠、生生世世都不會再回來了。
雨勢漸大,她眼前模糊一片。她的雙手摳在泥土裡,素白的衣衫滿是泥濘。
襲臣燃起的紅蓮業火燒著了狄姜的法身,那是會讓狄姜靈魂跟著燃燒的痛苦。
問葯一把甩開她,再反手一巴掌,落在她的臉上:「你就這樣冷血嗎!你看到王爺的屍體都不會心痛嗎?」
問葯接受不了這個結果,魔化是遲早的事。
而自己,這麼多年下來,根本都不知道守在這裡是為什麼。
「不必追了。」
笑容在問葯的面上定格,只那麼一瞬間,她的眼中突然覆上了一片血紅——那是襲臣在魔化之時才會有的眼瞳顏色。
他們住在見素醫館里,一家五口,其樂融融。
書香雙唇張合,很快便有口不能言,有眼不能辨,有耳不能聽。
戎馬一生四十年,是非非是萬千千。
狄姜沒有時間考慮了。
她的心似乎被人從中撕開來,裂成了一塊又一塊。
「你讓開!」狄姜怒吼一聲,一掌落在他面頰。
她從那一日在天牢里看見他的屍體,就一直在隱忍自己的悲傷。
又到一年春節,武瑞安死了,書香沒了,問葯不在了。見素醫館徹底安靜了。
他追尋許久,才終於找到她們。
襲臣的雙瞳被血紅充斥,取代了它原本的琥珀色,眼見怒火充斥,它張開血盆大口,想要將眼前人一口吞下。
她就這樣一直坐在他的碑前。看夜幕降臨,然後東方漸白……時間一刻不停,日出日落,雲捲雲舒。她終於如約陪他看了日頭東升西落的變遷。
狄姜在腦海里飛速的思考,她知道自己不該放任襲臣,她該立刻將她打得魂飛魄散,可是她就是下不去手。
夢裡一切都向著最美好的方向行著,問葯躺在狄姜的懷裡,笑得口水淌了一路。
就在狄姜凡身寸寸成為金色之時,書香突然攔在了狄姜身前。
狄姜走過去,拂袖之間,將問葯帶了上來,隨即整個皇陵便恢復如初,仿若從未有人驚擾墓中之人。
太霄帝君微一抬手,十將便要上前,狄姜卻搖了搖頭,頹然無力道:
狄姜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武瑞安牽著的女孩看了狄姜,又看了看武瑞安,「哇」地一聲就哭出來了:「娘hetubook.com.com喜歡妹妹,爹喜歡弟弟,只有歡兒沒人要,歡兒不幹!」
「他已經死了。」
棺蓋厚重,問葯全然忘了用法術。
如果問葯再不停下來,等待她的便只有梵天凈咒。
長孫玉茗躺在他的身邊,神色安詳而幸福——在愛人面前,哪怕是死,亦是開心從容。

「般若,十夜的仇,王爺的恨,今日,我便一同與你算!」
他的身體猶如破碎的雪花,在一瞬之間裂開,但很快又聚攏在一起,凝聚成一塊六瓣的冰晶。冰晶在漆黑的夜空里劃出一道銀光,沒入問葯的身體,停留在它的心中,將它跳動的心臟包裹,終與冰晶同化為一體。
上一次封印襲臣,狄姜廢去了她的金身。此次若想再次封印她,她只能用自己的法身。
太上皇辰曌更為其親手攥寫墓碑銘文,以示羞辱。
問葯的房間讓給了三個孩子,她則搬到了後院,毗鄰書香的房間。
她將問葯放在自己的床、上,又在醫館附近設下結界,確保外界不會打攪到她的美夢,衣不解帶的在床邊陪了她三天。
書香是佛祖的一顆舍利所化,是一本活的百科全書。亦是這世上最具有善念和智慧的人。

「你是餓鬼道僅剩的人,是我一早就決定,無論用什麼方法,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一定要救的人。」
直到他沉眠在地底,身邊葬著他這一世最親密的愛人。她終於忍不住,哭得完全失了控。

鮮血,染紅了世界。
「吼———」震耳欲聾的嘶吼充斥所有人的耳膜,彷彿驚雷在耳邊炸響。
狄姜手掐法訣,額頭祭出金印。金光在大雨和鮮血中愈漸強盛,參破了紅蓮業火,照亮了十方世界。
火焰在大雨里升騰,來自紫府的紅蓮業火在襲臣手裡升起,染紅了她的雙手,遮住了她的雙眸。
一瞬間,襲臣眸子中的怒火平息,瞳孔重又恢復成琥珀色。眼神平靜而迷茫。
大軍沒有出兵,太霄點了點頭,那些人便又化作一陣青煙,消失無蹤。好似從未出現過。
哪怕她厭惡這樣的福報。
「我以己身為引,引你生生世世,永永遠遠,永不得再為惡。」
問葯雙目血紅,淚水流盡,可嘴裏還一直在念叨著:「王爺m•hetubook.com.com,我會陪著您等,等掌柜的找到我們,她就會救你了……您一定不會死的……一定不會的……」
可她救了問葯,卻賠上了書香。
「狄掌柜,您神通廣大,能幫我帶一句話給師傅嗎?」
狄姜拿來剪刀,獨自剪春花。
他的身體似是被風托起,衣袂在疾風中快速地翻飛。緊接著,他的身上有點點螢火透出,從額心到雙手手心,一點一滴從幾顆,到幾十顆,到最後似乎全身都變成了螢火,讓他整個人燦爛奪目,絢若星河。
第四日,是罪王武瑞安下葬之日,她見問葯這三日睡得極為安穩,終是沒有忍住,換了一襲白衣趕去了城郊。
這一日,武瑞安正式被皇室除名,新帝宣布,史書及文獻,均不得留下他隻言片語。他的墓,也被安在了太平府城西,與皇陵遙遙相對,與皇族眾人死生不復相見。
武王墓前,碑文上刻著八行金色小字:
「如果一定要犧牲,那就犧牲我吧!」書香見著狄姜眉目中的去意已決,終於鼓起勇氣,大聲說道:「襲臣從嬰孩開始,你便將它交與我帶大。我日日看著它成長,看著它的一切作為皆為惡。它根本本性為惡,不值得救。但是我知道,如果不救它,你會難過。而我不希望你難過。」
狄姜想了想,在凌波花神問葯的名字下,加上了書香的名字。
狄姜很快便發現問葯已不在鎮妖塔,她尋了問葯的氣息而來,便見她跌坐在天牢里,抱著武瑞安早已冷冰冰的屍體。
「般若!我永永遠遠都不會原諒你!總有一天,我一定會解開書香的咒語,我會讓你付出最慘痛的代價!」襲臣站在大軍之前,毫無恐懼,她狂吼一聲,便化作龍身,消失在雲霧之中。
長生長高了,壯了,也老了。

襲臣咧開嘴角,露出尖利的獠牙,她張開五指,向狄姜的面門揮舞而去。她的眸子里只剩下嗜殺,恨不得能殺盡世間所有人。
書香一字一句,令襲臣的神色愈漸複雜。迷茫和兇惡交織,最終還是兇惡為勝。
從今以後,襲臣心中縱有千般惡念,也不能行惡之實。
狄姜將剪好的春花貼在見素醫館的窗戶上,又將另外幾隻悄無聲息的放在了長生的床頭。她正準備離開時,卻見長生站在門和-圖-書口。
「他死了!」狄姜冷冷地打斷她:「他已經不復存在了!你不要想他了!」
雖然書香永遠不會再回來,但從此以後,襲臣就是書香,書香就是襲臣,他有他在這世間繼續存在的模樣。
「掌柜的,您救救王爺吧!」問葯抬起頭,看著狄姜,苦苦哀求:「他在等你呀!」
「菩薩,你不要再執著了!」書香捂著臉,淚流滿面。他苦苦哀求,但狄薑絲毫不為所動。
下葬之時,棺木與長孫玉茗的靈柩一道被抬進墓門。觀禮的人本就不多,誰都不認識誰,狄姜站在隊伍末尾,靜靜地看著。
狄姜突然伸出右手,在問葯眼前拂過,一道金光閃進她的眸子,她的眼瞳變得一片混沌……
問葯的力量本就來源於鬼母,是這世上惡、欲、妄之源,一旦她不受控制,那麼衝破封印只是遲早的事。她只是沒想到,問葯對武瑞安有這麼深的感情,更親手錯殺了武瑞安。
哪怕一個在外面,一個在裏面。
武瑞安笑著搖頭,左手抱著兒子,右手一把攬過江月的腰,將她穩穩抱住。
或許只是因為,這間棺材鋪是師傅留下的吧。
問葯站在墓外,愣愣的看著,許久之後,才憤怒地一抹眼淚,朗聲吼道:「從前我就直到你鐵石心腸,卻不想竟到了這般地步……狄姜,你簡直毫無心肝!」
狄姜,歡悅。
巨大的龍身在雲巔之上翻飛,快到讓狄姜總是差她一步。
狄姜回醫館的時候,問葯已經醒了,她站在櫃檯后搗葯,見了狄姜,立即堆起滿臉笑意,問她:「掌柜的,今天是笛歡和江月都不在,是不是王爺帶她……掌柜的,你……為什麼穿白衣?」
棺木的蓋子被她一掌掀開,露出武瑞安灰白的面容,毫無一絲血色,儼然已經死去多時。
紫綬金章今已矣,半丈披帛把屍掩。
她捂著臉,雙肩微微顫抖。一開始只是喉嚨里斷斷續續地發出哽咽聲,緊接著,她整個人就像放下了長久以來的包袱,哭聲漸大,而後呼吸都變得困難。
她別無選擇。
「走吧。」狄姜啞啞地開口,走上前想要去牽問葯的手。
她每日和書香依然鬥嘴,吵鬧不休,絲毫也沒有長輩分的樣子……不,確切來說,是問葯一直在找書香的麻煩。而書香總是隱忍謙讓,任她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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