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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愛世界

作者:陳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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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39

十三

39

我突然覺得羡慕,我們這些人總是想賺到更多的錢,擁有更大房子,以為所有辛苦都是為了讓我愛的人過上更好的生活,但最後,我最愛的人卻並不快樂。
她升職,郁亦銘卻要被迫辭職,彷彿有種一將功成萬骨枯的味道。說是喜訊,可她怎麼就連一丁點高興的感覺都沒有呢?
還有一件事要跟你說,我們在寶雲道看中的公寓,初三中午十二點就交房了,到時候我會在那裡等你,希望你會來。
「沒錯,日落之前你做個決定吧。」他回答,那語氣倒像是認真的,說完便放開她,出去了。
她氣急,嘴上卻也開始跟他講笑話:「你相信我,不是我到人事部去告發的。」
他卻難得這麼嚴肅,走近了一步,摟過她來親吻。她沒有拒絕,也伸出手抱住他,但這般充實的感覺,眼看就要沒有了。
「如果我答應呢?」
「人事部做背景調查,發現他的學歷證明有問題,或者這麼說吧,根本沒有。」Johnson繼續說下去。
雋嵐啊,昨天,我說過要給你打電話,但最後還是沒打。
她盯著那個名字看了半晌,始終猜不到他會說些什麼,最後還是點開來看了。
我們一起走過的這些年,有許多事情都是這樣。我想,就讓我從這一件開始吧,一點一點地改變。或許有一天,我會變得足夠好,而你就會回來了。
她又從頭看了一遍,讀到最後一句又覺得有些諷刺。他說要一點點改變,卻還是沒有耐心,給她這麼近的一個期限,離此時此刻只有三天,這算什麼?
你會拒絕我,而我不想那樣。
從Johnson的房間出來,她就去找郁亦銘,那小子卻不在位子上。她繞著那一層轉了一圈,哪裡都沒有他的影和-圖-書子。再看看表,早已經過了下班時間,她趕緊又跑回自己的辦公桌,手忙腳亂的找出手機,打電話給他。片刻靜默之後,語音提示說「您撥打的用戶正忙」。她掛掉,又試了幾次,結果還是一樣。
說什麼呢?要你原諒我?重新開始?都已經說過了。
「應該不會,已經得到學校方面的證實,前後三年的畢業生名單里都沒有他,而且Ming自己也承認了。」
「要是我說不好呢?」她偏還要逗他。
雋嵐聽的一驚,這種狀況,她早就想到過,真的發生了卻還是措手不及,只能裝作不知道,反問一句:「怎麼會這樣?是不是搞錯了啊?」
她突然頓悟,是因為昨天吧?他看到她和她爸媽,可能也看到葉嘉予了,後來,媽媽又對他說了那些話。原諒,和好,結婚,多麼自然而然的聯想啊。她忍不住又想到自己,那個時候,為了把他支走,對媽媽說:郁亦銘還有事,馬上要走的。他是不好,可她還不是跟他一樣,總是這樣,什麼時候才算個完?
「那我明天就不在這裏了。」他回答。
見她進來,Johnson招呼她過去坐下,這樣開場了:「July,我剛剛在跟人事部的同事談Ming的事情。」
其實,他一個二十幾歲的大活人,又不是只蟲,總不見的一忽而就飛跑了,為什麼要這麼急,她也不知道。
她心裏想,怎麼這麼巧?就放下手上的事情趕緊去了,聯想起方才的情勢,更加搞不清所為何事。
「你現在在哪兒?」她問郁亦銘。
「他怎麼說?」她問。
到公司已經有點晚了,她花了半個小時準備材料,然後去跟客戶開會,回來之後又和幾個同事一起做下一個項和*圖*書目的工作計劃,似乎分分秒秒都要派到用場。
「那我……」雋嵐不知老闆對自己有什麼吩咐。
原來只是這樣,她意識到自己有那麼一會兒竟擔心他會就此走了,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再無音信。就好像許多年以前,在她家門口的那一次道別一樣。這一走,是否有緣再遇到,他會不會過個十七八年再突然冒出來,她竟沒有信心。
「雋嵐啊」,他這樣開頭,就好像面對面跟她講話一樣:
她把他從隊伍里拉出來,出了店門,就朝辦公區的電梯走過去。
十二點半,Johnson辦公室的門開了,人事經理走出來。她桌上的電話也響了,正是Johnson,招她覲見。
他跟我說他每天都做些什麼,八點鐘上班,四點半下班,有空就去釣魚,還在河邊的灘涂上開了一塊地種菜,還說他老婆已經懷孕,五月份要生了,總之,都是平凡的快樂。
我又想起我們在紐約的時候,那時我工作不久,第一次去出差。臨走,我問你要帶什麼禮物,你對我說:「寫封信寄給我吧,我還沒收到過情書呢。」
這麼說還是跟郁亦銘有關的,她心裏想,是不是有什麼新項目,又要他們兩個人合作?但人事部經理在這裏做什麼呢?
她只能在自己位子上等,眼看著一封新郵件落進收件箱,發件人竟是葉嘉予。
Johnson還在繼續講:「……他是紐約那邊僱用的人,又外派到香港,現在出了這樣的問題,也算是不小的一件事情,兩地合規部都已經介入,Blair這下真是丟臉丟大了,……」
「他說從來沒說過自己有學位,」Johnson回答,「人事部的資料里也找不到任何相關的證明,這個應該是和*圖*書他們的疏忽,也不知道當初入職的時候怎麼回事,現在倒想起來要查了……」
這些雋嵐都不關心,打斷他問:「那Ming是不是馬上就會離職?」
一直到很晚,雋嵐才回到自己住的地方。臨睡之前,她突然想到一件事——葉嘉予說過給她打電話,卻沒有打。
「告訴你什麼?」他反問。
「我的辭職信可以借給你抄,再去買兩張單程票。」
她轉過身對著落地窗遠望,放空了自己,什麼都不想,許久又拉過一張凳子坐下,眼看著天際泛出淡淡的紅色,越變越濃,幻化作艷麗的晚霞,而後,便是夕陽西下。
前幾天,我一直在塘廈。阿公頭七,有個高中里的同學來悼念。那個人是我們同學圈子裡混得最不好的,大專畢業就回到鎮上做了個負責河道整治的基層公務員。旁人都是來了放下禮金就走,只有他最有空,陪我在老宅後面的河邊上坐了很久。
稍微得閑已經快中午了,她有件事要找Johnson請示,抬頭卻看見一個人事部進了老闆的辦公室,兩個人關起門來談了許久。
Johnson點頭道:「已經讓他自己交辭職信了,這樣簡單一點,免得有糾紛。」
她存心錯過那個日落,第二天,郁亦銘果然就不在JC了。公開的說法 是辭職,信她也看到了,很簡單的幾句話,下面簽了他的名字,交到人事部去歸檔。從此,這個人便不會再出現了。
雋嵐聽著Johnson念叨,半晌沒出聲,心裏卻有些寒涼——管你多優秀出色,沒有那張紙,還不就是等於零,他們這種工作就是這樣。郁亦銘的這一段人生體驗恐怕就要結束了,接下去,他又會去哪裡?去做什麼呢?憑她這一點智和*圖*書商,肯定是想象不到的。
她有種衝動,想向他解釋清楚,結果卻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明天是個適合遠行的日子,她這樣想,因為有晚霞。
她卻沒有跟他鬥嘴的心情,一路跑到這裏,氣急的一句整話都說不出來,只能押著他回到辦公室,又示意他到會議室說話。他也沒再廢話,跟著她一前一後進了角落裡的小單間,關門落鎖。
他這個人,總是這樣。她想起在紐約,他也這樣問過她:如果我告訴你,你會哭嗎?到底是開玩笑,還是在試探她?什麼時候算完?!
次日一早,她又去酒店,替爸媽安排了海洋公園一日游,送他們上了車,才匆匆去上班。
「公司樓下,買三明治。」他回答。
她跑去乘自動扶梯,轉了好幾圈,才到地下一層那個三明治店。果然,郁亦銘正在那裡排隊。
葉嘉予
「你打算什麼時候才告訴我?」她問她,緩了好一會兒,總算心平氣和。
「你騙人的,」她卻不信,「今天農曆三十,肯定一張票都買不到。」
她閉上眼睛,又覺得自己犯傻,人家只是在她爸媽面前說說罷了,怎麼會真的打來呢?現如今,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你等著,我下去找你。」她命令道。
她頓了頓,才回答:「告訴我,你要走了。」只幾個字,卻有種要落淚的衝動。
「幹什麼?你要想吃,我幫你買上來不就行了。」他以為她只是想要買三明治。
「章雋嵐,你會跟我走嗎?」他卻又問了一次。
看起來很小的願望,我卻沒能做到,只寄了一張明信片回來,上面除了地址,沒有幾個字。我對你說是因為忙,其實,不完全是。要知道對著一張白紙,把心裏所想寫下來,有多難,特別是對我這樣和圖書的人來說。
雖然前面有了這麼多鋪墊,雋嵐還是吃了一驚,萬萬沒想到,竟會在這樣的情形下聽到升職的喜訊。
「你什麼意思?別玩兒了。」她對他笑。
雋嵐默默對著電腦,不是不感動。紐約那件事她也還記得,本以為此生都不可能收到他寫的信了,現在卻還是收到了。雖然,她說的信是用墨水筆寫在紙上,仔細疊好,裝進信封,貼上郵票,再投進郵筒里的那一種,但email也夠了。
「你這算什麼?最後通碟咯?」她又笑,不禁覺得諷刺,他們都給她一個期限,讓她選擇。
「章雋嵐,你幹嘛?我眼看就排到了!」他跟她耍無賴。
「隨便到哪裡去,怎麼可能買不到?沒有飛機,還有火車,汽車,就算兩隻腳走也走得掉。」
有那麼短短一瞬,她想叫住他,只因為還有一件事忘記問——琴盒裡的那封信上寫了些什麼?不過不要緊,那把琴還在她的床頭掛著,回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我知道不是你,其實是我自己。」他竟這樣回答。
他也靜下來,細細的看她,又問:「如果我告訴你,你會跟我走嗎?」
「我有話跟你說,」她語氣更加強硬,「你給我在原地等著,電話也別掛!」
的確,是她的眼界太窄,世界上大把不過春節的地方。那裡,便是他的疆界了。
「這件事別的同事都還不知道,以後只說他是自己辭職的就行了,」Johnson解釋給她聽,「之所以要先跟你通氣,是因為你從下個月開始升到高級經理,資產評估組的人都向你報告。現在少了郁亦銘這一個,你應該事先有些準備,是招聘還是內部調遣,你自己考慮好再告訴我。」
「章雋嵐,你別裝不知道,」他輕聲道,「給我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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