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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一遇:You are my whole world

作者:陳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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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上海往事7

番外 上海往事7

江雅言並沒對方兆堃說過什麼,她找的是那個追求過她的法國人維儂。維儂早已經離開上海,並不知道後來她與王亦堯和翠西周之間發生的事。他聽她說和家裡斷絕了關係,又急於要去歐洲,擔心她遇到了什麼難事,未曾向他盤托出。於是,他發電報給王亦堯,希望從側面了解她的近況。
兆堃無奈,輕聲道:「因為是我來問你吧。」心想她眼前的人若是雪城,肯定就不一樣了。
江雅言走的很安靜,直到她離開數月之後,雪城才知道她已經不在這個城市裡了,還是因為旁人對他說起她和王亦堯生的那個孩子。他到處打聽她的消息,最後還是兆堃給了他一個地址,那是她初到香港時落腳的地方。地址拿在手上,他卻沒有寫信過去。當時已是1954年,對外的貿易和通信都開始受到控制,大小商號公司紛紛與國家聯營,個人去香港的申請不再被批准。任何嘗試都是徒勞的,無論如何都是永別了。
那一刻,他是失望了,既是對她,更是對自己,什麼都不能給她,反倒要她去動這樣的心思,而她動了心思的那個人,又是兆堃。
那時已是解放前夕,時局一天一變,很快就不是想不想走,而是真的走不了了。先是南京、杭州,退守上海,而後又是將近一個月的圍城,當槍炮聲逐漸隱去,恍然間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他又向兆堃提及這件事,說江雅言在此地處境尷尬,想走卻無人相幫資助。方兆堃是他的學生,也是江雅言的好友,他這麼說彷彿也是很自然的,引出後面那一場風波似乎也是出於無意。
她怔住,hetubook.com.com片刻之後才緩過來,說:「應該是說起過的,又不是什麼秘密,怎麼了?」
話雖是這樣說,江雅言心裏卻很清楚,兆堃並不需要她照拂,反倒是他是想要幫她。她笑,謝過他的好意,而後對他說,她不走了,走不了,也不想走了,既是因為倦了,也因為認了命。
內戰結束之後最初的幾年,是這個城市的黃金歲月,經歷過擔憂、疑慮、是去是留,當塵埃落定,似乎所有人都放下心來,在這個嶄新的清明世界里開始生活。
「你知道他喜歡你,為你他什麼都願意做……」他字斟句酌。
他不能想象她如何作出這樣的決定,是王亦堯的意思,還是翠西周要她走。她從小在那樣一個環境里長大,機緣流轉,她的女兒又要重複她曾經的命運。他有一種衝動,要她把孩子交給他,這句話就在嘴邊盤旋,卻始終沒有說出來,他算她的什麼人?又如何要求她這樣?
結束生意,安頓好母親,兆堃去找江雅言,對她說自己準備去英國留學,進倫敦的皇家內科醫學院學習。他沒有去過英國,甚至未曾離家遠行,有許多事情都不懂,英文也不甚好,希望能與她同行。
「你什麼意思?」她變了臉色,「我不過是請他幫一個忙,也是為了我們兩個人。」
Patrick自然是滿口答應。
那一天,雪城回來的其實並不是特別晚,但江雅言還是沒有等到那個時候,便早早告辭走了。後來,寶月也沒有對雪城提起這樣一個訪客,有心抑或無意,反正,沒有人知道,命運是否因此而改變。hetubook.com•com
「留在王家,我是一個人走。」她回答,聲音平靜,沒有看那個小小的襁褓。
兆堃看得出來她過得不好,江雅言卻很淡然的把過去三兩年的經歷講給他聽。她最初在外貿公司做事,日子還算平順,直到數月之後在辦公室遇到一箇舊識,翠西周。那間公司的老闆是翠西的妹夫,聽說她們之間的淵源之後,很自然地找了借口,把她辭退了。翠西交遊廣,後來她又輾轉換過幾份工作,似乎總是轉不出那個圈子。她家裡人也很不好,哥哥交友一向魚龍混雜,因替別人私藏一把手槍被捕入獄,既幫不了也不會幫她。她斷斷續續的失業,直到一年前,有人來找她,主動給她一份美術館的工作。解放前,他們曾在吳侍秋身邊共事過,很短的一段時間,彼此之間也不算很熟。她奇怪怎會特地找到她?那人一開始諱莫如深,後來才漏出來,是因為王亦堯鄭重相托。
他無奈笑了笑,的確,她從來就是眾星拱月的女子,想要什麼,自有人心甘情願的獻上來,而且又是為了他們兩個人,區區一個方兆堃算得了什麼,一家店算得了什麼,上上下下幾十個夥計的生計又算得了什麼。
雪城被另一家服裝定製商店聘用,不僅在店裡受倚重,在當時的紡織行會裡也頗有聲名。兆堃從學校畢業,如願做了醫生。但關於江雅言,他們所知都不多。那段日子,她與過去來往的那個圈子裡所有的人都疏遠了,只聽說在一家外貿公司找了一份秘書工作,擬寫翻譯生意上的往來信件,每月領一份工資,正式成了職業女性。
這種決絕m.hetubook.com.com或者冷漠卻是他學不來的,他所做的只能是維持表面上的平靜,私下裡卻從來沒有停止打聽江雅言的消息,哪怕是關於她的一點一滴都是好的。他聽說她嘗試自食其力,在文藝圈子裡討生活。而他家世代名醫,各界人士都很認得一些,聽說籌建美術館,便輾轉託人薦她去為吳侍秋工作。並不全是為了幫她,她不要他的東西,他卻偏要她欠著他的,哪怕她自己不曉得。
那座城不過就這麼大,這其中的枝枝節節很快就都清楚了。但誤會解了,心卻也冷了。江雅言明白了雪城對她的不信任,或許這一輩子他都不會全然相信她,既是因為她過去的經歷,也是因為他們太不相同了。而雪城也不得不承認他與江雅言可能真的沒有繼續走下去的緣分,他自問不能為她做任何事,甚至沒有兆堃那樣的義無返顧。
沒有人知道,在最窘迫的時候,江雅言曾去找過雪城。那時已是夜裡,她以為他總是在家的,敲過門之後出來應門的卻是寶月。那一年,寶月已經快二十歲了,出來做事幾年,待人接物脫去了原本那一點鄉土氣,透著寧波人特有的爽直練達,世道的變遷更讓她添了一分大方與自信。
那個時候,他已經和寶月結婚,有一個三歲的女孩,起名曉安,另一個孩子還在肚子里,也有七八個月大了。一家人搬進同仁路上一座新建的公房,那座四層建築純屬見縫插針,前後左右都是解放前造的別墅和西式公寓,其中一棟花園洋房裡就住著王亦堯一家。
江雅言還是笑,不置可否。
這一段短暫的□就這樣悄無聲息的過去了,沒和_圖_書有幾個人知道其中的因緣與結局。
「是。」她點頭。
兆堃倒也不客氣,笑道:「說不定很快就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也請你盡地主之儀。」
「不是。」她回答,再沒有解釋什麼,只對兆堃說,有關她的事情,不要告訴雪城。
那一夜,註定是不歡而散了,雖然很快他們就知道彼此都誤會了。
「孩子怎麼辦?」他問。
自從兩人分開之後,江雅言再沒找過他,他沒想到她竟真的能做到這樣決絕,連該她得的那一部分店股也不要了。翠西周也不是尋常的女人,事情過去之後就不再提了,彷彿這隻是一段無傷大雅,可以忽略不計的插曲,輕輕一抹就沒了,日子還是那樣不咸不淡的過下去。
路燈光昏黃,江雅言低頭,睫毛在顴骨上投下陰影。雪城想起初見時的情形,在海員俱樂部的小劇場,兆堃叫她名字,她回頭對他們笑,臉龐光潔,沒有絲毫脂粉氣,帶著些許不以為然的神色。那種氣派,他從未曾在其他女人身上見過,回想起來,他應該就是從那一刻開始愛她的。
兆堃還是把紳士商店盤出去了,按照戰前的比例,把老Gordon的那一份股份折現給了Patrick,此外還給了雪城可觀的一份,卻被雪城婉拒。同行里許多人贊方兆堃是真君子,私下裡又笑他傻,怎麼樣都好,何苦和錢過不去。
「就是為了他幫你?!」他壓抑聲音,內心卻十分震動。
雪城第一次見到王知繪,是整整五年之後的事情了。
數月之後,江雅言在廣慈醫院生下一個女嬰,瘦小,眉眼還未長成,也看不出像誰多一些。兆堃去看她,意外得知她和圖書很快就要離開上海去香港了。當時兩地之間的往來已經收緊,她此去一個人走已是不易,更何況還有一個未出月的孩子。
聽到這裏,兆堃猜測:「孩子是王亦堯的,你們又在一起了。」
兆堃答應了,卻始終不懂她是為什麼,不管是出於對王亦堯的感激,抑或是對翠西周到報復,他都為她不值,她滿可以來找他,或者雪城,雖然他很清楚,她不會要他們的接濟。這個時候,在這個世界上,她最不想與之相關的,可能就是雪城了。
一切似乎都各得其所,直到有一日,兆堃在醫院遇到江雅言,發現她已有孕。
那一封電報不過十幾個字,卻實在是王亦堯求之不得的。
「你要離開上海的事情,有沒有對別人說過?」他沉吟著問,希望事情與他想的不同。
他花了很長時間去想,想清楚之後,寫了一封長信給她。那封信她看了許多遍,幾乎可以背下來,而後在陽台的角落裡燒掉,沒有回。其中有一句話,她或許一輩子都會記得:我們在一起,要麼我不能成為我,要麼你不是你了。
Patrick也清楚其中的利害,對此舉是十分感激。他離開上海之前,鄭重的對兆堃說:「倘若方家有需要,一定傾力相幫。」
她招呼雅言進屋,坐在那張熟悉的單人沙發上,沏的茶還是一杯草青,一切都熟門熟路,就像是這屋裡的女主人。她告訴雅言,雪城每個禮拜有三天晚歸,一天是紡織行會開會,另外兩天要去職業學校教課,平常店裡的事情也忙,總是她下班之後過來,幫他洗衣服收拾房間,再做一點宵夜等他回來吃,言語間露出一絲埋怨又有一些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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