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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牽她的手，說：「我們回家吧。」那時候，他是真的喜歡這句話。

程致研忍不住提醒：「九月十月那兩個大項目，她都參加了。」

在座的都是各個部門的頭頭，提名的當然也是自己麾下的人。查爾斯不做定奪，誰都不能說服誰。唯一一點達成共識——因為老托是外籍僱員，另一個獎發給本地僱員會比較好。

「是什麼啊？」他問。

「胃痛。」他回答。

宴會開始之前，程致研接到陸璽文的電話，得知她就快來上海了。他想起陸璽文曾經說過的話——一月初，約個時間，帶她來，一起吃頓飯——突然有種近於幸福的感覺。

年度最佳服務獎毫無懸念的給了首席禮賓師Tony Beasley，另一個最佳新員工獎卻頗費斟酌。天庭開張不過一年多，其實絕大多數都是新人，表現好的很多，但好像也沒有特別突出的。

他隱約記得一些細節，他們上樓，沒有開燈，在床上親熱。他對她說：我愛你。她沒有回答。他求她留下，她還是沒有回答了。他突然意識到，她已經很久沒有到這裏來過了，總是在酒店裡找個房間，也沒再一起過夜。

大Boss都發話了，還有誰不服的，很快結果就出來了，司南成了當年的最佳新人。胡悅然準備了正式提名需要的材料，司南自然也聽說了這個消息，程致研看她挺開心的，也覺得這是件好事，自己之前可能真的是想太多了。

吃過晚飯，他們又出去散ｈｅｔｕbｏok•ｃｏｍ•ｃoｍ步。地鐵站周圍有許多擺地攤的小販，司南買了一包巴掌大的塑膠小花，說可以貼在淋浴房的地磚上做防滑墊。他很喜歡她買這些小東西，就好像他們已經住在一起很久了，並且還會一直這樣住下去。

「你們覺得司南怎麼樣？」胡悅然開口道。

放下電話，他離開辦公室去宴會廳，在門廳遇到司南，身上是一件藕色抹胸禮服。她皮膚的顏色特別適合那種暖暖的粉，上班總是一身黑色制服，他難得見她穿這樣的衣服。

「問這幹什麼？查戶口啊？」

他搖搖頭說：「不記得了，管這麼多做什麼。」心裏卻著意回憶了一下，很快想起來，那輛車上還有沈拓。

她推開他，笑問：「你中的什麼邪？不怕人家看到？」

她覺察到他的顫抖，匐在他耳邊問：「你怎麼了？」

她不回答，拖他起來去浴室淋浴，然後幫他穿好衣服，打發他走人，對他說，家裡的阿姨一早就會來做清潔，鄰居跟她父母很熟，嘴還特別碎，他如果留下來過夜，或者離開的太晚，她准得倒霉。他隱隱覺得有點不歡而散的味道，但想來想去也沒什麼地方做得不對，而且，臨走她還在門口踮著腳吻他，對他笑，手不安分的撫過他的身體。

「我陪你睡，就今天這一次。」他堅持。

她突然轉過頭來，眯著眼睛看他，片刻之後笑出來：「怎麼突然想起見家長，搞得像真的一樣？」

十二點多，ｈttｐs://wwｗ.ｈｅtｕｂｏoｋ.coｍ•ｃom一群人拼車回家，酒吧離程致研住的地方很近，車開到公寓樓下，他下車，手扶著車門看著司南。或許是知道他喝多了，不放心，她愣了一下，也跟著下車了。

他笑起來，把她摟進懷裡。她身上有清淡乾淨的桃子香，細柔的髮絲貼著他脖頸，似乎很快就呼吸勻停，輕拂著他的胸口。他胃裡還是隱隱的痛，又不想擾了她的好夢，就那麼抱著她一動不動的躺著。好像過了很久，她動了一下，微微側身，伸手把什麼東西放到床頭柜上，發出很輕的「得」的一聲，然後翻了個身，背對著他，微蜷著身體。他猜到那是她的助聽器，她以為他睡著了，才真正放鬆下來。這個忽然而至的念頭讓他很難過，眼看著冬夜清冷的月光一點點淡下去，她纖瘦的肩的輪廓也逐漸模糊，可能是做夢吧，他伸手去抱她，卻怎麼都觸不到。

「什麼時候說過是假的？」他反問。

他不想解釋，僅在那一瞬，他突然領悟，遇到一個對味的人，一起過著瑣碎的日子，平凡若微塵，或許人生本該這麼簡單，是他自己一直以來把事情想複雜了。

再醒過來已經是天光大亮，司南已經起來了，騎在他身上捏他的臉，把他弄醒。他磨磨蹭蹭的穿了衣服跟她出門，兩個人走路去附近的超級市場買菜。

「管家部那個MT？」關博遠笑著問，「她才工作幾個月而已，我們上最佳僱主榜單，可還要拿優秀員工做宣傳和_圖_書呢，你給我個沒故事可寫的人，不是給我出難題嘛？」

「他們什麼時候回來？」他撫著她赤|裸的手臂。

「我看你今天真的有點不對。」她看著他笑，卻也沒答應。

「我在想什麼時候過來正式拜訪。」他想，帶她去見陸璽文之前，自己總得先見見她的家人。

「沒了。」

路燈下面，有人抱著吉他在買唱，一首他從沒聽過的中文歌，又讓他想起雲域島的那一夜。

次日，管理層會議，其中一個議題是當年的優秀員工獎。

他們一路走回去，走到他住的那幢舊公寓樓前面，她突然問：「你還記不記得昨天晚上我們下車的時候，車上還剩下誰？」

「由他們去看，怕什麼？」他捧著她的臉親她，幾乎難以自制，「你今晚一定要跟我走。」

酒保擺開一溜朋塔雷玻璃杯，倒進碧綠的酒，在杯口放一枚勺匙，上面放一塊方糖，點燃的方糖掉進酒里，酒也起火，再注入冷水，直至火熄滅。司南也想試試，程致研不讓，她手伸向哪只杯子，他就搶先拿起來，一飲而盡。其實，那家店的苦艾酒也是順應了本地需求的改良版，酒精含量估計也就在五十度左右，但他連著幾杯下去也有了幾分醉意。

「你不說我倒忘了，」關博遠拍拍腦袋，「她是不是耳朵聽不見？這倒是個賣點。」

「誰叫你搶我的酒喝，疼死活該。」她撂下這麼一句，從床上下來，去廚房忙活了一陣，端了一隻馬克杯回來。

就這樣到了一月初，天庭酒m.heｔuｂooｋ.coｍ.ｃｏｍ店舉辦年會，兩個優秀員工獎都將在那天晚上頒發。

隨後的那段日子，程致研過得極其混亂，既是因為時值年末，酒店事情很多，忙得不可開交，也是因為司南。從那個十二月到次年一月，他經常加班，工作時間不固定。在司南的堅持下，他們開始在酒店裡幽會。他越來越發現，她不是一個很好拿捏的人，又或許他根本就不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她看似單純，時而任性，她和別的女人不一樣，專註于自己的慾望，不羞於提出要求。對他而言，這種態度有種銘心刻骨的性感，讓他難以自拔。有時候，她還是會極其認真的看他，就像他們在巴拉望第一次在一起時一樣，每當那種時刻，他確信她是愛他的，有時候，卻不再自信。

她推著購物車走在他前面，時不時地回頭跟他說話：「哎，你吃不吃這個？」「螃蟹好像很新鮮，可惜我不會做。」

他很聽話的喝完，又趴下睡了，閉著眼睛道：「你對別人都好，就對我這麼凶。」

晚宴上，查爾斯頒了最佳服務獎給老托，新人獎給司南。程致研坐在主桌邊，看著查爾斯在台上擁抱司南，在她耳邊低語，明知是很正常的舉動，說的應該也就是congratulations，well done之類的話，卻很想上去把她拽下來，那種莫名的衝動讓他自己都覺得好笑。

「你爸媽上哪了？」他側過身看著她。

她關燈上床，冷笑了一聲：「否則怎麼顯得你與眾不同啊和圖書。」

她頭髮有些亂，身上套著一件他的舊衛衣，袖口退了色，看起來家常而親切。他伸手撫過她的脖頸，她怕癢，一下打掉他的手，回過頭來質問：「你幹嘛？」

「把這個喝了。」她拽他起來。

「不行，」她或許是故意這麼說，「我累死了，要早點回去睡覺，這幾個月老說做晚班，我爸都快起疑心了。」

年會結束的不算晚，九點半就散了，有人起鬨讓老托和司南請客，兩人一口答應，帶了十幾個人又殺到新天地去喝酒，就連查爾斯和貝爾納也去了，程致研自然也跟著。他們去的是一間東歐風格的酒吧，牆上掛著卡夫卡像，吧台上最有特色的是七十度的苦艾酒。

「乾脆我們投票得了，」查爾斯笑道，「我投司南一票。」

他示意她出來一下，把她拉到角落裡，吻落在她的頸窩，嘴裏呢喃道：「今天為什麼這麼美？」

事後，她仰面躺著，不聲不響。

程致研覺得這話聽著十分刺耳，司南能不能得獎，他根本就無所謂，但拿她的缺陷作賣點，就太過分了。但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大Boss就開口了。

「放心，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她語氣戲謔，「我爸是去出差，他去一個地方兩周以上總是帶著我媽，伉儷情深吧，其實，他老是說我媽笨、沒用、什麼都不懂，反正在他眼睛里，所有人都很無能。」

「白糖水，醒酒的，喝了胃裡會舒服點。」她騙小孩似的哄他。

她伸手開了燈，看他臉色蒼白，就問：「你這兒有胃藥沒有？」